第66节
“用不着天天，一个星期有那么一两次就够了。”季由直溜溜地盯着他，一脸狡猾。 “你呀。”庄文轩站起来，去收拾碗碟。 季由也站起来，绕着他转，“老师还没回答我呢。” 庄文轩低着头，装作忙碌的样子，含糊道，“再说吧。” “我就当你答应了哦。”季由笑着，来接庄文轩手上的盘子，“老师我来帮你洗吧。”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我得帮忙。”季由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跟庄文轩抢起盘子来。 玩闹似的抢夺中，季由没抓到盘子，却一把抓住了庄文轩捏着盘子的手。 庄文轩手一抖，他本来就有点心虚，这下少年温热的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就像手上贴着的是一块烙铁似的，手指不由得一松，盘子就跌了下去，砸在地上摔碎了。 响亮清脆的声音响起，季由一怔，停下了动作，看到庄文轩瞬间有些发白的脸，他下意识地一慌，蹲下身就要去捡碎成一片一片的盘子。 “别碰。”庄文轩有些尖利地叫了一声。 季由听到他的声音一抬头，手却没有跟着收回，这么一分神，手指就触到了有些锋利的碎片上。 轻轻地“啊”了一声，季由收回手，一滴血滴落在了雪白的瓷盘碎片上。 庄文轩神色一痛，一把拉住他受伤的手，想也不想就把被割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啜了啜。 季由怔怔地看着他，指尖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低低地叫了一声，“老师。” 庄文轩放佛被这一声轻唤叫醒一般，猛地后退一步，含在嘴里的手指也顺势吐出，他神情有些慌乱，脸色苍白，身体轻轻颤抖。 “老师。”季由又叫了一声，跟着对方后退的脚步向前跨了一步。 庄文轩双手撑在他的胸前，狼狈地低着头，哑声道，“你先走吧，老师有点不舒服。” 季由握住他的一只手，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低低道，“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 庄文轩身体抖得更厉害，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有被握住的手还勉强地抵在对方的胸口。 季由又喃喃了一句，“老师，我也喜欢你。” 庄文轩惊得抬起头，看到少年的眼神，热烈，执着，坦然，真诚。 “不，”庄文轩微微地缓缓地几乎看不出弧度地摇摇头，脸色依旧苍白，“这是不对的。” 季由又跨前一步，庄文轩被逼得再次后退，后面正好有一张椅子，他膝盖一弯，就坐了下去。 季由贴着他站住，双手都搭在他的肩上，低下头，又说了一句，“老师，我喜欢你。”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把唇贴了上去。 庄文轩呆呆地看着少年在面前越来越放大的脸，心里在挣扎着，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动也动不了，直到唇上传来一片温润的触感。 庄文轩终于停止了无谓的挣扎，苍白着脸，慢慢闭上眼睛，放弃一般地，又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搂住了少年的腰。 镜头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拍摄这一幕的时候，负责陆衍部分的摄影师特意把镜头拉近，在整个屏幕上捕捉着陆衍的每一个表情。 苏漠的位置正好就在这个摄影师的身后，借着屏幕他也能清楚地看到陆衍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宋辉悄悄地侧头看了看苏漠，见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只是在看一幕普通的表演，而不是自己的恋人和别人亲吻，虽然只是在演戏。 大老板的心思，还真是深不可测啊。宋辉在心里默默地感慨着。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陆衍立刻分开贴在一起的部位，同时放开压在韩渊肩上的手，对已经睁开眼睛的韩渊欠了欠身，低声道，“冒犯了。” 瞬间之前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 韩渊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你演得很好。我的情绪都被整个带动起来了。” 陆衍低头谦逊道，“是前辈带动了我的情绪才对。” 陆衍跟韩渊打了个招呼，就抬头去寻找苏漠的身影，看到他已经想着避开人群的方向走去，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栋办公楼的背面，后面是另一栋建筑物，狭小的夹缝里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又往里走了几步，苏漠突然一回身把陆衍压在墙上，像差点被夺食的兽王，狠狠地向陆衍唇上撞去。 棒球帽的帽檐在两人贴在一起的时候被陆衍的额头一碰，稍微弯了弯，之后又自己弹了一下，直接被掀了去，从苏漠的头上滑落，掉到地上。 少了阻挡，两张脸贴得更近。好在苏漠还没有丧失理智，知道陆衍等下还要拍戏，不敢把人的嘴唇咬破，在唇外稍稍磨蹭了一下，舌头就钻了进去。 苏漠在陆衍面前，难得有这么主动和强势的时候，一股劲儿放佛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陆衍心里很是受用，奈何时间地点不对，再纠缠下去，只怕真的会把持不住。 陆衍双手在对方挺翘的臀上捏了捏，腰身往前一顶，苏漠只好松开他。 吻得有些激烈，离开了之后，苏漠微微喘了喘。此刻两个人，一个打扮得像个大学生，一个还穿着高中生的制服，再加上这样暧昧的姿势，真是说不出的青春年华，热血洋溢。 陆衍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背，低声问道，“怎么了？很难受吗？我不该让你来。” “也不是，”苏漠撑起身看着他，舔了舔嘴唇，轻轻一笑，有些勾人，“就是看到镜头里你的那个样子，我也有些把持不住。” 陆衍这才放下心来，在他腰间一蹭，低声笑道，“我还以为你又吃醋了。” “嗯，也有那么一点。”苏漠老实承认，“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 陆衍想了想，又问道，“看到我跟男人亲吻，和跟女人，哪个更难接受点？” 苏漠道，“只要不是跟我，其他人都一样，和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再说，演戏而已。” “呵，”陆衍低笑着蹭了蹭他的额头，“不愧是我们苏董，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并不是，你就一直在我眼里，还有心里。”苏漠道。 陆衍感觉到胸口跳得厉害，不常说情话的人一旦认真说起来真实格外要命。 陆衍哑声道，“等拍完这部片，我以后尽量不接这样的纯情感戏了。” “不需要这样，”苏漠笑道，“有好的剧本还是可以接的，你不需要顾虑我。” “怎么可能不顾虑你，”陆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贴在胸口，“你看，这颗心是因为你才跳动得这样厉害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苏漠突然拉起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这只手正是方才拍戏的时候在镜头里被割伤的那只手。 陆衍一开始还有点疑惑，马上就明白过来他在找什么，不由得又好笑又暖心，“别找了，没有伤口。我事先藏了一点果酱在手里。如果拍这样的小镜头也要真的受伤的话，哪个演员也受不了呀。” 苏漠不说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伸出舌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舔过，每一只指尖都含在嘴里轻轻啜了啜才放开。苏漠一边舔着一边还微微抬眸拿那种极勾人的眼神瞅着他。 陆衍倒吸一口凉气，指尖传来的酥麻感化为一股燥热直蹿上头顶，又很快向下冲去。 舔完了手指，苏漠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刚才的感觉好还是现在的感觉好？” 这个刚才指的是什么，陆衍自然很清楚，他拦腰把人一搂，紧紧地箍在胸前，要命的地方蹭了蹭对方的，低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苏漠低低一笑，仿佛是报复刚碰面时他的捉弄，然后推开他，“好了，宋辉在找你了，该回去拍下一场了。” 苏漠率先走了出去，留下陆衍有些头疼地等着身上那股燥热平息下来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出去。 刚回到拍摄点，宋辉就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苏董说他有事，先回去了。” 陆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至于他平静的表面下心里是怎样翻腾的，就不是宋辉这等小人物能猜得到的了。 季由坐在教室里，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老师在上面讲了什么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一只手撑着下巴，一会儿甜蜜地笑了笑，一会儿又烦恼地皱起眉。上次的意外让他确定了老师和自己的心意，自然觉得甜蜜。然而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老师似乎在躲着他，每次碰到的时候老师都是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去找他不是在忙就是没空。 难道老师是后悔了？季由有些烦恼。 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成年人那么多的顾虑，喜欢就要在一起，不喜欢就拒绝。感情本来就是简单纯粹的事情。 突然额上一痛，又是半截粉笔滚落在桌面上。 季由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讲台上一脸不屑的物理老师。 “别以为考试拿了个a就了不起，谁知道你是不是作弊得来的。” 季由噌地一下站起来，“我没有作弊。” “没有作弊你会拿a？”那老师从讲台上走过来，不住地冷笑，“以前学习不好上课不听讲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学会了作弊……” 季由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作弊。” 那老师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但还是挺直了身色厉内荏地叫道，“你凶什么凶，自己考试作弊还想威胁老师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简直是学校的耻辱。” 季由放在裤腿边的手掌慢慢握成拳，表面上似乎还保持着冷静，“我说了，我没有作弊！” 庄文轩匆匆忙忙赶到教务处的时候，就看到季由一脸倔强地坐在那里，二班教物理的瞿老师捂着有点肿起来的半边脸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庄文轩皱起眉头，他相信季由不是会随便出手打人，尤其还是打老师的学生，而这个老师说话也太难听了，为人师表，怎么可以这样骂学生。 庄文轩走过去，对着教导主任道，“主任，我和季由的父母是朋友，他们现在在外地赶不回来，你看能不能让我先把孩子带回去。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教导主任对庄文轩的印象一向很好，说话也比较客气，“学生打人是不对的，这医药费……” “医药费我可以先垫着。”庄文轩忙道。 “那，瞿老师怎么说。”教导主任有心给庄文轩一个面子。 但是瞿老师显然不肯这么算了，“学生打老师，简直天理难容，必须记大过。” 庄文轩急忙道，“记大过太严重了吧，这马上就要高考了，记大过会留档案的。我看全校通报批评一下就够了。” “不行，必须记大过。学生打老师，情节太恶劣了。” 庄文轩收起一脸的赔笑，严肃道，“瞿老师，学生打老师确实不对，但是老师就可以随便冤枉学生了吗？季由到底有没有作弊，我们调出监控录像看一下就知道了。要是季由是清白的，瞿老师是不是也应该当众道歉？” “这……”瞿老师一时无法反驳。 “好了好了，我看就这样了。季由由庄老师带回去，全校通报批评一下。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瞿老师以后也注意一点，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教导主任打着圆场道。 季由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任由庄文轩拉着，带到他的教师宿舍。 庄文轩从来没有看过这孩子这个样子，就算是刚遇到时他被几个同学揍了一顿，都没有现在这样子的沮丧。庄文轩心里很难受，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子的季由。这个少年，应该永远是阳光的，热烈的，朝气蓬勃的。 庄文轩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说话。” 良久，季由才垂着头闷声闷气地道，“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撒谎？你根本不认识我父母，还说什么是朋友。大人都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说谎吗？” “我……”庄文轩说不出话来。 季由抬起头，眼眶湿湿的，眼里有委屈，有控诉，“不是不理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哪有，”庄文轩轻轻叹息，“我怎么会不理你。” 季由眼眶都有点红起来，“不是见到我都装作没看见吗？我找你也总是说忙。既然要分手，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庄文轩又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不想理你，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季由追问，“关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