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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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五嘴很严,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把杨mama领到了外堂。 杨mama一进去,正在回事的丁小四便拉了付春恒一下,俩人一起出去了。 看了一眼凝神端坐在书案后的赵青,杨mama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凝滞,笑嘻嘻道:“阿青,我正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呢!” 赵青垂下眼帘,端起茶盏淡淡道:“mama说吧。” 杨mama笑道:“白知县不是要去陈留县上任了么,他们家有几个本地丫鬟,不太想背井离乡,有的就来寻我的路子,想继续留在县衙内宅侍候……” 赵青抬头打断了杨mama:“mama,我这里不需要进人。” 杨mama觑了他一眼,情知赵青看着柔和,其实性子刚烈,便不敢再提了,转变话题道:“阿青,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赵青原本拿起茶盏要喝了,闻言放下茶盏,沉声道:“mama,上午时是你放楼沁进来的?” 杨mama:“楼沁?是白知县的那个小门子么?怎么了?”上午白知县身边的小门子楼沁给她送了一匣子点心,送完点心他为了抄近路就从她那儿直接去了东厅外堂。 赵青懒得多说,沉思片刻后道:“mama年纪大了,该荣养了,我派丁小四送您回东京侯府吧!” 杨mama闻言急了,跳了起来大声道:“阿青,你到底受谁挑拨了?是不是那个孙大姑娘!” 赵青不想再说,叫了声“小五”。 丁小五忙上前拽住了杨mama:“mama,别闹了,此事下去我和您老人家说!” 杨mama被丁小五拽了下去。 赵青看着杨mama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 他生活在一个煊赫一时的大家族,却每每觉得孤独,因此很珍惜身边的人,没想到杨mama是第一个离开的。 赵青端起了茶盏要喝,却发现不知何时茶已经凉了,不过他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丁小五把杨mama拉到廊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说了一遍,又道:“大人震怒,我四哥现正和付春恒在排查内宅呢,您老人家何必又去触这个霉头?不如先随我四哥回京城侯府荣养,等大人气平了再做打算……” 杨mama听了,脸都吓白了——她把秋娟安排在了灶上,今日的茶水饭食都是秋娟收拾整理的! 她心脏剧跳,忙转身冲进外堂:“阿青,茶水、茶水有——” ☆、第七十七章 本卷结束 第七十七章 赵青今日奔波了一天,早就渴了,只是一直忙碌,连喝茶的空都没有。 他端起茶盏刚要喝,忽然想起这几日东厅后堂混乱之极,不知混进了多少毛宇震的jian细,不由迟疑了一下,放下了茶盏。 几乎是与此同时,杨mama以她这年纪罕见的灵敏冲了进来:“阿青,茶水、茶水有——” 杨mama气喘吁吁立在那里:“阿青,你喝这茶没有?” 赵青见她眼中满是忧虑,脸上都急出了一层汗,心中不由感动,便道:“你放心。我没喝。” 杨mama这才放下心来,顾不得喘气,先道:“后堂灶上的秋娟好像有问题!” 赵青摆了摆手,丁小四马上带了两个差役下去了。 略一思索之后,赵青吩咐书记许家英:“速去见白大人,就说我待会儿要去为他送行,请务必等着我。” 许家英答了声“是”,从衙役手中接过油布伞,进入了雨中。 杨mama见状,忙一五一十把这些日子秋娟巴结她的事情说了。 赵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疏忽到这种地步,顿时默然。他因为一直未曾有家眷,所以觉得不用考虑内宅,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杨mama说完,这才意识到赵青的情绪很不对劲,忙道:“阿青啊,你身边得有人照顾你啊,我可不能离开你呀!” 如果回到京城侯府,她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仆罢了,侯夫人尹氏的人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如果留在赵青身边,她可是众人巴结的老封君一般的存在,谁敢小觑?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赵青! 赵青只说了一句话:“mama,你还是回京城侯府吧!” 他不肯再说了。 杨mama正要还说,丁小四已经带着衙役押了秋娟过来了。 赵青看了付春恒一眼。 付春恒笑嘻嘻走过去,对着杨mama一躬身:“杨mama,小的送您下去!”大人要用刑,杨mama在这里怕是不方便。 杨mama:“……” 她见事已至此,只得一步三回头下去了。 下午时雨愈下愈大,东厅庭院中白杨树的叶子一片片被雨打落下来,满地都是湿漉漉的黄叶,惟有苍松翠柏依旧屹立在雨中。 赵青缓缓踱出了外堂。 在他的背后,秋娟的惨叫声突兀地响起。 付春恒在替他审讯。 傍晚时分,秋娟终于招认出了白吉光排行第三的妾室顺娘。 赵青当即起身去见一直候着他的白吉光。 张婆从元京这里得了五两银子,中午便带着孙女秀梅去村里的菜rou铺子割rou。 割了rou之后,张婆回家时路过贾氏药铺,被贾娘子叫住了。 贾娘子被她爹贾掌柜拘在铺子里帮忙,已经好久没出来串了,见了张婆就招手叫她:“张婆婆,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张婆走了过去。 贾娘子把她拉到铺子里,低声问道:“婆婆,孙慧雅家东隔壁的元公子,您认识么?”她近来有再嫁之意,前几天见元京骑马经过,觉得此人年轻清秀,和自己年纪也颇相当,因此有了些想法。 张婆笑道:“当然认识了!” 她把元京看中了慧雅,托她说媒,却被慧雅拒绝的事情说了。 贾娘子听了妒恨交加,旧仇新恨涌上心头,却不多说,而是从发髻上掠下一支银挖耳给了秀梅,低声道:“婆婆,奴有心再走一次,望婆婆在元公子那里美言几句,若事能成,奴一定重谢……” 张婆听了,有些吃惊,上上下下打量了贾娘子一番,觉得贾娘子真是痴人说梦,她的名声早已烂透,却奢望嫁给元京,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她笑了笑,道:“娘子,有机会我一定去说。” 贾娘子知张婆推脱,便从腕上捋下一个玉镯子,套到了张婆腕上,央求道:“有劳婆婆了!” 看在玉镯子的份上,张婆只得勉强答应去试试。 张婆带着秀梅离开之后,贾娘子站在药铺门口,瞧着渐渐远去的张婆,想到被孙慧雅拒绝的元京,她的心里快要憋屈死了:凭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看上孙慧雅这小贱人? 到了下午,孙全娘子冒着雨带着儿媳妇简氏前来贾氏药铺抓药。她儿媳成亲好几年了,一直未曾有孕,这几日正在看病。 贾娘子给孙全娘子包好了药,把药包递给了孙全娘子,故意笑着问孙全娘子:“我说大娘啊,我可听人家孙慧雅说了,你家占了孙慧雅家那二亩地,她早晚要出首去县衙告你们家呢!” 孙全娘子闻言气得脸都红了:“那二亩菜地是她爹孙贵让我家种的,何时成了她的?” 她儿媳妇简氏生得五大三粗,却因为不孕在家里一向被婆婆欺负,闻言当即捋袖子道:“娘,咱们去寻那小娼妇出了这口气!”她在婆婆那里受了欺负,总想在比她更弱的人那里找补回来。 孙全娘子一听,当即道:“咱们这就过去!”她非要给孙慧雅来个下马威,让孙慧雅以后再也不敢提这二亩菜地的事情。 用过午饭,慧雅闲来无事,便让李mama烧了水,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她刚洗完澡出来,正立在房里擦拭长发,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和叫骂声。 慧雅细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孙贵大哥孙全的娘子和大儿媳简氏在外叫骂,说那二亩菜地本是孙贵让他们种的,孙慧雅违背长辈之命,非要抢回那二亩菜地! 孙全娘子和大儿媳妇简氏坐在慧雅家门外,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捣衣棒,一边敲打着铜盆子一边叫骂着“小娼妇”“小贱人”。 李mama的反驳声也隐隐传来。 听着外面那污秽的叫骂,慧雅怒火上涌,她来不及梳理长发,就简单理了理,索性披散湿漉漉的长发,只穿着一件浅绿绣折枝梅花上襦和白色百褶裙就走了出去。 临出大门,慧雅又去厨房里拿了那把剔rou刀。 和这些乡野村妇,有什么道理可讲? 慧雅拿了剔rou刀,走到了大门内,听到外面还在骂,骂她在城里勾引主家,被主家大娘赶了出来。 李mama高声道:“我们家大姑娘从朱府赎身出来时才十四岁,你们若再敢乱讲坏人名节,咱们县衙里见!” 那孙全娘子婆媳俩回以更污秽的叫骂。 慧雅冷笑一声,打开了大门。 李mama正在外面和孙全娘子和简氏讲理,回头见慧雅出来了,忙道:“大姑娘,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因为事情刚起来,而且下着雨,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多。 慧雅扫了一眼,见只有孙全娘子和儿媳妇在门口坐着,孙全父子不知道在哪里躲着,便冷笑一声,大眼睛中淬着寒冰盯着孙全娘子婆媳俩,大声道:“这二亩菜地是谁买的?是我祖父!我祖父留给了我爹,我爹又留给了我,和孙贵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处理我的田产!” 孙全娘子被慧雅这席话驳得哑口无言,又见慧雅手里握着刀出来了,原本有些胆怯,正要说句话圆圆场面就退下,谁知她这儿媳妇是个愣头青,站起来向慧雅嚷嚷道:“你这小丫头,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话,她竟然举着捣衣棒向慧雅扑了过来。 慧雅见她如此不讲理,心中的悍性被激了出来,反倒冷静了下来,索性心一横上前一步,把刀亮了出来,预备捅这媳妇一刀,来个鱼死网破。 李mama见状,想起了先前慧雅打杀孙贵的事,她怕慧雅出事,忙冲上来,死死地把慧雅揽到了身后。 元京原本正在屋内读书,听到外面动静,便也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孙全家儿媳妇扑过来要打慧雅,而慧雅也拿着刀预备上前,他不由眉头一皱,疾步挡在了慧雅面前,抬脚踹到了孙全家儿媳妇的肚子上。 他瞧着清秀文弱,实际上腿上力道很重,孙全家儿媳妇当即被踹飞了出去,一下子落到了慧雅家对面的簸箕柳树丛之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孙全娘子顾不得儿媳妇,哭着道:“孙慧雅,你欺人太甚!有贾娘子为证,你是不是说要去县衙告我们家占了你的地?你别以为有野男人撑腰,你就——” 这时候留在孙福家的蔡玉成得知了消息,带着四个弓手赶了过来,也不说话,上前直接拖了孙全娘子和她家儿媳妇就走。 孙全娘子和儿媳妇被他们拖在泥水之中,一边哭一边哀求着。 慧雅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难受极了。 她原本以为这孙家沟如世外桃源一般,谁知竟然出了今日之事。 思前想后一番,慧雅已知今日之事乃贾娘子挑起,心中暗恨,一边在心里忖度着如何炮制贾娘子,一边静静看了围观的众人一眼,然后大声道:“我如今把话说到人前。我爹去世的时候,我家有多少地?我家有六十亩地!我娘死的时候,我家剩了多少地?就剩了二亩菜地,还被孙贵的大哥孙全家给占了!我原本还想忍着的,如今孙全家既然撕破了脸,我也不忍了,乡亲们做个见证,明日我和孙全家县衙里见!” 慧雅说完,扫视了一圈,视线却和元京对上了。 元京怔怔看着她,眼神复杂。 慧雅此时尚在气头上,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大眼睛因为怒火闪闪发光。 她大概是出来得太急,未曾穿上外衣,只穿着浅绿绣折枝梅花上襦和白色百褶裙,愈发显得纤腰一束,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披散了下来,衬得她愈发苗条纤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