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这并不难找，在城市待的久了，大家都会更青睐于青山绿水。”

    “我也很喜欢这里。”

    秦锐林连道：“那你搬来这里住怎么样？既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还可以每天抽空出来走走。”

    “不必了。”夏曦语气听不出情绪的道，“等从美国回来，我就会住到b市，陈叔以前给我做过手术，我对他很放心。”

    秦锐林沉默不言，目光却有些晦暗不明，他沉声道：“你现在有别的选择，我不认为他的医术是最好的。”

    夏曦眼神透着一丝冷意，语气不容置疑道，“他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永远不可替代的。”

    他态度疏离而淡泊，犹如怎么也捂不热的生铁，秦锐林清楚再争论下去势必发生争吵，他先退一步道：“好，随你吧，但宸宸怎么办？你要离开他这么久？”

    夏曦怔了一下，这是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我会试着说服他的。”

    秦锐林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气恼的放弃了，他停下脚步，等夏曦走远了，突然猛地一拳砸在树干上，树枝一阵剧烈摇晃，他似乎仍不解气，又连着狠狠砸了几拳，直到骨节破皮出血，才颓丧的停了下来。

    秦锐林清楚，夏曦这是在拒绝他，他表明自己并不需要秦锐林的帮助，他能处理好这一切，就像当年处理秦宸的出生一样，事实上，这种类似的拒绝夏曦无时无刻不在重申，他总是想尽量保持两个人的距离，即使迫不得已要接受，也总会保证足够的礼貌，这种礼貌常常让秦锐林心烦不已。

    夏曦并没有走太远，他停在一个秦锐林看不见的位置，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发现自己不再心如止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秦锐林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但现在却出现了类似困扰的情绪，他无法控制的受了秦锐林的影响，但这种影响却让夏曦觉得害怕。

    他说过自己不再爱秦锐林，也不再对他有任何感情，但现在这个誓言却正遭受着破坏，他被秦锐林一日又一日的强势攻击压的翻不过身，他不能让形势再这样继续下去，夏曦用力捏住指尖，他得控制好这一切，如果只是裂了一个缝隙，那就想办法把它补起来好了。

    秦锐林发泄一通后，还是很没骨气的跟了上去，夏曦神色并无异样，只是双手仍用力交握着，他看了一眼秦锐林，两人心领神会，各自都不再提那件事，气氛一时显得尤为凝固，两人默默无言的行走在树荫下，从表面看来，事实仿佛美好的超乎想象。

    返程路过服装店时，秦锐林试图打破持续已久的沉默，他转头对夏曦道：“你好像没有适合以后穿的衣服。”

    夏曦冷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改天我给你送过去？”

    “嗯。”夏曦往窗外看了一眼，气压很低的问道，“难道你打算让我去买孕妇装？”

    秦锐林怔了一下，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家孕妇服装店，估计夏曦以为自己指的是那家，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解释出来，不过仅仅想象夏曦穿孕妇装的画面，他便觉得极为好笑，但到底还是忍着没表现出来。

    那天以后，两人就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僵持着，秦锐林每天都抽时间陪夏曦去散步，然后一如既然的给夏曦送餐，充分保证他能摄取足够的营养，在原则问题上，夏曦往往反对无效，他也不与秦锐林争辩，该吃的时候就吃，该睡的时候就睡，一心一意只想着保护好腹中的孩子。

    孩子很健康，第二次去医院做b超时，夏曦已经能基本看清胎儿的轮廓，他小手小脚的团在一起，偶尔还会轻微的挪动一下，看起来并不怎么可爱，但夏曦却满脸温柔，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

    一月结束，很快就迎来了新年。

    辞旧迎新之际，夏曦同样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买了象征福气的“福”字，然后将其贴在门上，还买了饺子皮跟馅，打算自己动手包饺子吃，秦宸从没在z国过年，很早就开始兴奋期待了，而且他对拿压岁钱也兴致勃勃，唯一遗憾的是，因为秦高振突然回了z国，秦锐林不得不在家吃年夜饭。

    他自然希望夏曦跟秦宸能一起团聚，但夏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秦家这顿饭吃的人肯定不少，他又凭什么去掺合，况且他本就避之不及，哪还会主动往上凑。

    包饺子的时候，秦宸兴奋的帮着一起包，他手艺实在不怎样，包出来的饺子总是缺乏美观，尤其是与夏曦包的放在一起，对比就更为明显了，不过他却并不沮丧，一会自顾自的捏个兔子、揉个小船，叫嚷着这些都得留着他自己吃。

    夏曦往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现在多了一个儿子，便感觉冷冰冰的房间骤然变得温暖起来，他目光温柔的追随着秦宸的身影，感觉现在的生活才是他真心想要的，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夏曦目光落在已弧度明显的腹部，他在家经常只穿睡衣，连衣服都懒得去换，而肚子里的孩子也挺不消停，时不时的伸个胳膊、迈个小腿，除了行动不便，他现在也经常感觉腰酸背痛，晚上怎么躺都觉得难受。

    对夏曦日趋笨重的肚子，秦宸极为不满，“daddy，我现在都抱不到你了……”

    他说着便伸手示范，秦宸手臂不短，却还是没法环过肚子进而抱住夏曦，夏曦只能将他抱入怀里，一边把掌心的硬币给他看，“宸宸，爸爸把这个包到饺子里，你如果能吃到就会有好运的。”

    “要是吃不到呢？”

    夏曦摸了摸他的头，“吃不到也会有好运的。”

    “我们可以放烟花吗？”

    “今晚人太多，我们就不去了。”见秦宸一脸失望，夏曦又道，“我们可以在阳台看烟花，一样很漂亮的。”

    “哦，好吧。”

    夏曦能感觉到秦宸的失望，但他仍然不能妥协，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保险起见，还是尽量少往人多的地方凑，而且烟花这东西还是有危险性的，他就安心待在家里看会春晚好了。

    煮饺子的时候，夏曦接连收到无数祝福短信，他一一回祝了一遍，然后还接到安雯打来的电话。

    电影杀青后，安雯仍会不时给夏曦打电话，也不在乎夏曦从不回应的态度，他们双方心知肚明，差的不过是捅破那层窗户纸，不过安雯是个聪明的女人，他以朋友的名义与夏曦联系，对自己的爱慕只字不提。

    安雯道：“我今晚才赶到成都，等下肯定会闹到很晚，所以先给你打个电话。”

    “你那边很热闹啊。”

    “对啊，现在已经有人放烟花了，你能听到吗？”

    “能听见，你那边肯定比首都热闹，我这里还没什么动静。”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来啊，我随时欢迎。”

    夏曦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道：“可能不行，我儿子不爱去陌生的地方。”

    他这句话自有深意，安雯显然听懂了，她惊讶道：“你不是没结婚吗？”

    “我离过婚。”夏曦道，“至于儿子，这是一个秘密，还不到时机向外界宣布。”

    “哦……”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夏曦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安雯能懂自己的意思，他不想给对方所谓的希望，那将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二）

    秦家年夜饭吃的极其热闹，秦高振包了首都最豪华的酒店，仅仅秦家便坐了十几桌，秦锐林自然坐在主桌，与其他人兴高采烈的态度相比，秦锐林便显得有些无聊乏味，作为秦家名义上的主权人，他不喜奉迎的态度深入人心，也因此，他反而是当中最乐得清闲的人。

    主桌除了本家亲戚，还独独缺了一个空位，顾岚笑脸迎人，眼里却始终藏着几分阴郁，她从头至终没看秦锐林一眼，更没与他说过一句话，态度表现的极为冷淡，秦锐林自顾自的落筷，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态度。

    这次宴会筹划已久，但秦羽欢却没有回国，准确来说，是她不被允许回国，在近期短短的几个月，秦锐林将秦羽欢的资金抽得一干二净，她的公司面临倒闭危机，自己几乎拿不出一点闲钱，资金链更是严重枯竭。

    顾岚对秦锐林的做法极度反对，无论如何，她总是站在秦羽欢那一头的，所以为这件事，她没少跟秦锐林软磨硬泡，但秦锐林却似乎下死了决心，他不但没改变主意，反而说了一句很莫名的话。

    他说：秦羽欢既然那么有本事，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这件事似乎不容动摇，就连秦高振出面也毫无商量余地，不过秦锐林倒是给他爸解释了缘由，秦高振跟夏曦见面机会很少，但印象却也不算坏，无论怎样，秦羽欢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对的，夏曦如果硬要追究下去，她是脱不了干系的，但秦高振同时也无奈道，秦羽欢毕竟是他的meimei，凡事不能做的太绝。

    秦锐林表面应承着，却没打算让这件事轻易过去，秦羽欢很聪明，她懂得利用季锌，让自己抓不到明显的证据，但这不代表秦锐林就找不出证据，他清楚背后指使的是谁，甚至连证据都能拿的出来。

    再则从秦羽欢上一世借刀杀了他开始，秦锐林就已经无法认这个meimei了，他从现在开始，不会再给秦羽欢半点自由，既然她这么喜欢折腾，那就干脆连她的翅膀一起折断吧。

    秦羽欢曾找过秦锐林很多次，他后来干脆断了两人的联系，秦羽欢无计可施，这才转而向顾岚施展苦rou计，尽管这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

    秦锐林在宴会百无聊赖的待了一个小时，然后便按捺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开，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去夏曦那里过年，而随着时间渐渐逼近十二点，他也越来越焦急难耐，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绝不容许错过。

    一路赶到公寓楼下，秦锐林看见夏曦房内的灯还亮着，他快速乘电梯上楼，摁响门铃后便充满期待的等着，秦宸来开的门，他满怀惊喜的冲进秦锐林怀里，高兴道：“爸你怎么来了？”

    秦锐林先往房内扫了一眼，然后低声道：“想我吗？”

    “想！”秦宸兴高采烈的炫耀道，“爸，我吃中daddy包的硬币了。”

    “那你今年肯定很有福气，快去换件衣服，我们下去玩。”

    秦宸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他往夏曦那看了一眼，犹豫道：“那daddy呢？”

    “当然一起去。”

    “可是daddy说要看春晚。”

    秦锐林搂着秦宸笃定道：“你去换衣服，我来搞定你daddy。”

    秦宸握拳，手臂下压，鼓励道：“加油！”

    两人默契对视，然后秦宸便一蹦一跳的跑进了房间，夏曦从沙发上抬起头，疑惑道：“你说什么了？他高兴成那样。”

    秦锐林走到夏曦面前，道：“我说出去玩。”

    “哦，他念好几遍了，你带他下去吧，不过要早点回来。”

    “不是我跟秦宸，是我们三个人。”

    夏曦怔了一下，然后连摆手坚决道：“我不去，你们去吧，我这看的正精彩呢！”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秦锐林毫不动摇的唆使着，“今晚应该热热闹闹的守岁，待在家里多没劲。”

    “不想去，你让开点，挡着我了……”

    电视里正上演着小品，台上的人个比个的装傻，台下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秦锐林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将夏曦的视线再次挡了个严严实实，夏曦气得怒瞪向他，然后自食其力的往上挪了挪。

    秦锐林蹲了下来，决定还是先礼后兵，“春晚明天还要重播，我们就出去感受一下气氛，很快就回来。”

    “不去。”

    “我不往拥堵的地方去，而且宸宸也想出去玩，要是你不去，我们多无聊啊，他一直都那么黏你，肯定也不会玩的尽兴。”

    “不去。”

    秦锐林托着下巴，无奈道：“当我求你好吗？”

    夏曦微微眯眼，警惕道：“你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我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

    “我知道。”秦锐林看了看夏曦隆起的腹部，“我保证你会高兴的。”

    夏曦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不去了，你陪宸宸吧，我去也陪不了他。”

    秦锐林轻呼一口气，他起身从沙发拿了一块毛毯，然后突然丢在夏曦身上，在对方完全没料到的时候，用毛毯将夏曦裹了个严严实实，夏曦惊愕的瞪着秦锐林，试图挣扎之际，却已经被秦锐林一把抱了起来。

    突然失重的感觉让他一阵紧张，连气愤道：“你干什么？”

    秦锐林稳稳抱着夏曦，他看似镇定，却一直在暗自感受夏曦的情绪，待确定夏曦并没有愤怒到无法容忍的时候，才敢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我抱你下楼啊。”秦锐林理直气壮道，“你就当自己还躺在沙发上，不用走路也不用多想什么。”

    夏曦一脸难以置信道：“你让我就这样下去？”

    “放心，车里面不会冷。”秦锐林抱着夏曦往门边走，一边朝秦宸道，“儿子，把你daddy的鞋提上，就那双在家里穿的就行了。”

    “哦……”秦宸几乎有些傻眼了。

    秦锐林竟就这样把夏曦抱到了楼下，夏曦几次挣扎无门，一双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来，最可恶的是他们还碰到了不少人，他屡次威逼秦锐林让自己下来，却反被对方调侃说，现在最好是把脸埋下去，别人也就认不出是谁了。

    他起初仍在挣扎，后来不得不照做，要真被别人认出来，他以后还怎么做人，丢脸都丢到外太空去了。

    而秦锐林似乎认定夏曦会这样做，但他同时也感觉到了夏曦几乎按捺不住的愤怒，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秦宸紧紧跟在两人身后，一边仰头看向璀璨夺目的烟火。

    将夏曦好好放入后座，秦锐林又让秦宸把鞋拿来，然后自己动手给夏曦把鞋穿上，这个过程中，他被夏曦狠狠踹了好几脚，不过看夏曦的表情，倒是已经过了愤怒的阶段，只是多少有些气恼无奈。

    夏曦冷哼道：“今天过年，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到底想干嘛？不如直说出来。”

    “说出来就没惊喜了。”秦锐林让秦宸坐好，然后便自己转到前面开车。

    “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吗……”

    秦宸窝在夏曦身旁，见状抬头问道：“daddy你猜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