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妻为夫纲在线阅读 - 第35节

第35节

    不,应当是换个人,得知那“皇陵”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得知这官司会跟康平公主、韶荣驸马、敏郡王还有他这大太监扯上干系,定没那胆量上折子一股脑儿将他们都告了。

    只是,此事蹊跷得很,平衍与长安城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到底是谁那么有能耐,能将他们一群人都跟一块没落士族的坟地牵连起来?

    “五郎,此事蹊跷得很,不知五郎从哪里知道碑石的事?又是谁设下天罗地网,能将咱们都牵扯在内?夏刺史那老迂腐定然没这能耐。更何况,一年到头急报多的是,此事并非军机要事,那状纸又是谁暗中疏通,能够直达太后圣驾前?”梁内监赶紧问,康平公主定然高枕无忧,顶多换个驸马,可他与甘从汝二人,只怕就没那般好逃脱了。

    夏芳菲、廖四娘正待要去梳洗,听见梁内监这句话,当即顿住脚步,双双暗叹梁内监果然不同凡响,顷刻间就悟出此事背后有主谋。

    能用“贪心不足”这一招将长安城里最嚣张跋扈的几个人网罗在内,这位幕后之人,定然不同凡响,至少此人能够不留痕迹地与康平公主、梁内监、甘从汝来往。

    “就不告诉你。”甘从汝抱着手臂戏谑道,因自己乃是为碑石酿出大祸,便知引他入局的人,乃是熟知他心性的至亲之人,旋即满心苦涩地猜到是谁“大义灭亲”了。

    “殿下,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竖子不可与之谋!梁内监断定甘从汝知道,赶紧耐着性子追问。

    萧玉娘、秦少卿脸色凝重,也纷纷揣测起幕后之人是谁。

    “看谁跟夏七娘亲近不就知道了?”刑部尚书脱口道,话说出口,才觉自己失言了,他这一句话,可是将夏芳菲立成了靶子。

    刑部尚书这话极有道理,夏刺史定是听从幕后之人的指使,才敢押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将长安城里这几个无法无天之徒告上。而这幕后之人,投桃报李,焉能不照应着夏刺史在京中的家小?

    夏芳菲不以为然地望着刑部尚书,摇了摇头。

    “夏七娘,老夫这话可有差错?”刑部尚书虽自持是正人君子,不忍将夏芳菲这弱弱女子立为靶子,但看她摇头否决他的话,还是赶紧问了句。

    夏芳菲此时已经不将梁内监那阴狠的目光放在眼中,毕竟梁内监也是个即将回家闭门思过的人,“您都想到了这点,那位一直不露踪迹的高人,岂会想不明白这点?若那人肯对芳菲施以援手,芳菲又怎会险些命丧黄泉?”暗暗瞥向甘从汝,心道这人若还有点人性,就当露出惭愧之色。

    蠢娘们!给人指引了方向还不自知!甘从汝满心无奈,以严厉的眼神示意夏芳菲对着梁内监这等老jian巨猾的人只能少说少错。

    贱、人!不曾在那狗脸上看出一丝惭愧,夏芳菲心叹天道有轮回,很该将这狗五马分尸。

    “……可是,夏七娘你终归没有命丧黄泉。可见,有人暗中,为你延医问药。”梁内监狡黠地冷笑,急着将幕后之人找出,镇定自若地冲三司一拱手,“咱家回府闭门思过,诸位若传唤咱家,咱家定然随叫随到。”

    这……

    夏芳菲怔住,据柔敷说,暗中替她请大夫的人是骆得意,可骆澄如今还在为自己的官位担忧,想来骆澄父子也没那能耐布下这么大的局面。

    廖四娘关切地紧紧握住夏芳菲的手,心叹夏芳菲还是年轻,比不得梁内监等人城府深沉。

    “蠢货!快去洗漱,本王送你回府。”甘从汝拿着手支撑在下颌上,紧紧地盯着梁内监的背影,猜度无所不用其极的梁内监为引出幕后之人,定然会手段狠辣地令人偷袭夏芳菲,以在夏芳菲命悬一线时,将幕后之人引出来。

    “……”,夏芳菲懒怠理会甘从汝这话,犹自纳闷自己哪一句话错了。

    果然,萧玉娘道:“五郎,快随着我回府,免得因你不速速回府闭门思过,罪上加罪。”

    “表姐先回府吧,写折子要紧。”甘从汝声音低沉,不将旁人的劝说放在眼中,只想着倘若那人被梁内监揪出来暗害了,那他的至亲之人,便又少了一个。

    “五郎!”萧玉娘疑惑了,再看夏芳菲,又疑心甘从汝看上了夏芳菲,连忙去扯他袖子,挨近了低声道:“五郎,如今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此事过了,表姐替你将七娘接进……”

    甘从汝推开萧玉娘的手,眸中晦暗莫名,“我注定是不得好死的人,表姐莫再替我费心,此次的事,谁也不许替我奔走。”

    “五郎,天佑自会奉旨将夏七娘……”

    “不必再说了,天佑,不必费心去找什么幕后之人,今次的事,就是甘某串通夏刺史布下的局。”甘从汝心知秦天佑为救他,定会跟梁内监一样,煞费心思地将幕后之人找出,于是先声夺人地将这事认下了。

    刑部尚书汗流浃背,与其他同僚互看了看,全装作没听见,当下纷纷拱手告辞。

    夏芳菲哑口无言,不明白这世道怎会有这么反复无常的人,携着廖四娘的手,低着头向外去。

    “……自己坑死了人家,自己再为人家延医问药……”廖四娘摇了摇头,这等天方夜谭,那狗也能说得出口,果然今儿个的长安城特别的怪。

    萧玉娘、秦少卿立时明白甘从汝在庇护那幕后之人,旁的不提,甘从汝在曲江上大撒酒疯,从宫中回郡王府后,早将夏芳菲是谁忘了,如此,怎像是与夏刺史同谋大事的人?况且,康平公主、韶荣驸马、梁内监哪一个对他不心存防范,又岂会入了他的局?

    “五郎,究竟是谁?”萧玉娘问,看甘从汝衣裳上渗出血水,连忙道:“叫少卿去送人吧,你随着我回府换药。”低垂着眸子,暗暗咬牙,即便此次要违背甘从汝的意愿,哪怕是与梁内监同盟,她也要保住甘从汝。

    “大堂”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甘从汝苦笑道:“还请你们二人,看在从始至终,从汝不曾有过怨言的份上,今次就听我的吧。太后定然不会将我如何,便是流放岭南,也不过几年就回来了。”

    萧玉娘一震,如花面容顷刻间苍白如纸。

    “玉娘。”秦少卿心存不忍,却又满面惭愧。

    他们少年心性,不满太后垂帘听政、萧家外戚作威作福,几年来在长安城里做下不少事。从救萧玉娘出宫到眼下的大兴医道,每每都令甘从汝或担上骂名或饱受皮rou之苦。如今听他一句,当下羞愧不已。

    “……正是如此,我等才不能任凭你……”秦少卿红了眼眶,明明主谋不是甘从汝,偏甘从汝却屡屡成了太后眼中的出头鸟。

    “倘若我流放岭南,萧家必要逼我休表姐。你们二人借此时机,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好?”甘从汝笑道。

    秦少卿腔中越发憋闷,冷笑道:“我等岂是不管你死活的无情之人,倘若你流放岭南,我必随着你同去。至于那幕后之人,你不愿意叫那人遭了康平公主、梁内监的毒手,那我等也会尽力庇护他。只是,你收收性子,好好求求太后,兴许此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萧玉娘因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心中一动,转而看秦少卿言语坚决,便也道:“正是。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事关你我的事,太后若高兴了,便是不容外人置喙的家事。太后若不高兴了,才是事关天下的大事,你我且遂了太后的意向她示弱……”

    “玉娘不必说了,此地片刻之后便要被查封,你且家去。我与天佑留下。”甘从汝不容人反驳地发话。

    萧玉娘心知甘从汝心存芥蒂,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又看他心意已决,当下也不多说,对他们二人点头示意后,便向外去。

    “五郎,我且奉旨将廖四娘、夏七娘送回家去,再押送你回郡王府闭门思过。”秦少卿袖着手,自是明白皇帝此举是为了给廖四娘长脸,毕竟,其他比廖四娘、夏芳菲二人更需要梳妆的女子都没资格去梳洗。

    “嗯。”甘从汝忧心忡忡。

    他们二人一同从这“大堂”中走出,默契地向厢房去,一路上只望见无数侍卫拿着封条,将一间间大屋的门窗贴上封条,又将一口口巨大的箱子抬出院门。

    离着厢房下的长廊还有二十余步,秦少卿带领侍卫停下脚步,看甘从汝还要向前走,当即拉住他的袖子,“五郎,厢房里人家女儿正梳洗呢。”

    “这大热的天,难不成你我在太阳地里站着等?”甘从汝微微蹙眉。

    “难不成,你想喝着茶,坐在房里看人家梳妆?”秦少卿吸了一口气,他心里甘从汝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君子风度。

    “隔着门窗,在廊下等就是。”

    “若透过门窗,听见了什么动静呢?”秦少卿脸上烧红,毕竟隔着一道门,门里两位女儿家在梳洗呢,若听见了水花飞溅声抑或着女儿家的嬉戏娇啼声……越想,越发觉得瓜田李下,应当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