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屠户家的小娘子在线阅读 - 第85节

第85节

    胡娇也不反驳,开口笑道:“珠儿,到娘这里来,别缠着你舅父了。”许胖妞正在胡厚福怀里拿着俩金子打的小金鱼玩儿呢,听到这话立刻乖乖从舅父膝上爬下来,扑到了胡娇怀里。

    胡厚福:……

    “妹夫……他没说过几时给妞妞把名字起好?”

    胡娇:“让他慢慢起着吧。我家大人啊,如今是外面公事忙,能抽出空来给闺女起名字的时间也不多,反正他起他的,我叫我的!”

    她这幅浑然不在意的态度直让胡厚福叹为观止:“是啊是啊,等他想好名字了,恐怕珠儿这名字在府里都传开了。

    这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活生生的例子。

    胡厚福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妹夫在meimei手里的情形,他心绪颇有几分复杂,总有种“嫁了个泼辣妹子坑了妹夫”的念头。无他,这妹夫待他是十分的好,直是拿他当亲兄长待,有时候比亲兄长还要好。

    早些年他还见过meimei对妹夫行凶呢,他当时都暗自发愁,如今只能委婉劝说:“妹夫如今官位也不低了,meimei……没再对妹夫动过手吧?阿娇也学着稍微温柔点,有事儿口头解决,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胡娇应承的相当有水平:“只要他不犯错,我哪里用得着动手啊。”这人真是下功夫,成亲也没多少年,想当年一门心思庇护着的哥哥心都朝着他那边偏过去了,生怕他这当妹夫的在她手里吃了亏。

    到底谁才是亲的啊?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郑大舅带着儿子郑乐生前去与胡厚福联络感情,却反被胡厚福训斥了一顿。

    “当年必然是你们待我家妹夫不好了,他才能只身一人投奔岳家。如今却跑来死缠活缠,这是什么道理?种什么树结什么果子,又何必想不通呢!我劝郑舅父还是早点回齐鲁去吧。我这位妹夫瞧着是个温软的人,内里却是个执拗的性子,我也没这么大脸去劝他,他自己怎么待自己舅父舅母,何用我来教?!我倒是想教教郑舅父如何好生待外甥,可惜如今妹夫已经长大,恐怕没这机会重来一次了!”

    郑舅父差点被气的脑冲血,平白被人教训指责一顿,说起来还是个晚辈,他偏偏被训的哑口无言,竟然无力反驳。

    他曾经与郑乐生去过知州衙署,只远远看着一堆官员将许清嘉簇拥在中间,一路走了进去,曾经青涩的惶惶不安的少年如今独当一面,执掌一郡,他却失去了站在这外甥身边的机会。

    作为一个颇会投机的商人,他是真的后悔不已。

    再缠下去,必然会领许清嘉厌烦。没过两日,永寿便来通知郑家一家人,商队已经寻好,两日后回齐鲁,大人吩咐了让他帮郑家人收拾行李。

    其实就是:我家大人看见你们太烦了,还请你们尽快滚蛋,滚蛋的日子都订好了。

    郑舅父与郑舅母临来之前,还曾在亲朋好友之间夸耀过,自己是前来云南郡瞧外甥的,如今外甥做了高官,他们当娘舅的自然是要来跟着好好沾沾光的。

    没想到最后结果如此,当真是抹不下去脸面。

    郑家人离开的前一晚,许清嘉很晚才回府,在回来的路上被郑家的丫环给拦住了,那丫环缩在一团阴影里,许清嘉路过的时候她才从阴影里窜出来,直直撞进了许清嘉的怀里。

    后面跟着的永寿:……

    他家大人是个书生不假,可是……似乎没有书生怜香惜玉的习惯。那眼睁睁看着那丫环撞到大人怀里,可随即就被大人推倒在地,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贱婢,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儿来!”

    那丫环趴在地上,抬头之时楚楚可怜,“大人,奴婢只是不小心……”

    同知大人却似乎没有准备放过这丫头的打算,暴喝一声:“来人哪,给我将这丫头绑了!”他最近招的近身长随立刻扑上去,将那丫环绑了。那丫环尚在抽抽噎噎,嘴里说什么“我是舅太太的丫环,只是不小心”之语。

    许清嘉一言不发便往郑家人住的客院去了,永寿打着灯笼,后面长随拖着那丫环,直闯进去之后,同知大人点点下巴,那长随将已经被拖了一路,连鞋子都拖掉的丫环扔在了郑舅母面前,冷笑一声:“舅母明儿就要走了,还是管好自己的丫环,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儿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郑舅母看到许清嘉闯进来,身后长随拖着被绑的丫环,心里便变了色。外甥媳妇她是来了这么久真没见过,听说后院再无妾室,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个柳下惠的?真有女人投怀送抱,有几个能把持的住的?

    况且许清嘉身在官场,平日想来也有应酬,她就不信这外甥还真是不偷腥的猫?

    她这个做舅母的给外甥送个房里人来侍候他,也没什么错啊。

    郑舅父暗瞪了郑舅母一眼,早说了这一招有点蠢。想他这外甥就算以前没见过什么绝色,哪怕后院里的母老虎是个无盐女,可身在官场,不知道已经见过多少美人儿了,就郑舅母带来的这一位,也只能算清秀,清粥小菜类的,恐怕不入不了外甥的眼。

    真要用这招,势必也要好好谋划谋划,弄个绝色的来,难道还怕外甥不动心?

    郑舅父面上的惊讶还真不是假装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暗叹娶了个蠢婆娘,做什么事儿都不跟他通个气儿。

    郑舅母却上前去解绑着那丫头的绳子,“惠儿这是怎么了?清哥儿你不知道,这可不是我的丫环,说起来你也应该记得,就是你五堂舅舅家的丫头,这次是听说咱们要来云南郡,想着你当了大官,这丫头也没出来玩过,就跟着我们一起来玩了。好端端的你怎么把表妹给绑起来了?”

    许清嘉想了想,鲁地还真有这么个堂舅舅,只不过差不多都快出五服了,说起来也是个远房堂舅舅,他家有儿也有女,这种远了去了的亲戚,他可真没注意过人家家里的闺女长什么模样。

    那丫头恰是之前劝过郑舅母身着紫衫的丫头,此刻被郑舅母解了绳子,泪汪汪瞧了一眼许清嘉,向他矮身行礼:“惠儿见过表兄!”

    永寿默默转头,暗道戏文里都这么唱的,表兄表妹都是天生一对。

    不过这一位当真还没这命。

    果然不出他所料,许清嘉厌恶的瞧她一眼,就跟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就这等姿色也学人投怀送抱?!”一句话那郑惠儿脸色一白,差点儿晕过去!

    她从来觉得自己容貌不差,况且听说这位表兄家里老婆出身屠家,又是个母夜叉,能美到哪儿去?她的姿色跟个母夜叉相比绰绰有余了吧?

    如今却受了这般羞辱!“表哥如此说惠儿,惠儿不如去死!”她流着泪便要向许清嘉身后的柱子上撞去,实则是算准了与他擦身而过,他定然是不可能瞧着她去寻死,到时候拉她一把……

    同知大人非常识趣的侧身让开,好让她的脑袋更能与他身后的柱子亲密接触。

    郑舅母见许清嘉居然不为所动,暗中也在思考自己的人选不对,也许有可能当真是因为惠儿丫头姿色不够。但扒拉她娘家与郑家同族所有的丫头,就寻不出个绝色的来。这惠儿丫头已经最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个了。

    真要寻个绝色的,那势必是要花一大笔银子,而且……也不见得能跟他们贴心。

    她伸手死死搂住了郑惠儿的腰:“惠儿惠儿,有话好好话!你这样去寻死,让我回去怎么跟你娘交待啊?!”当初她可是打了保票,要让郑惠儿过的风风光光,做个官家娘子的。

    现在倒好,事儿没办成,还让这丫头受了辱。

    郑惠儿倒是不寻死了,转回头就搂着郑舅母开始哭了起来。许清嘉皱眉,只觉得烦闷,他甚少有机会与这等哭哭啼啼的女人打交道,寻死觅活之类的,都不曾经历过。不过想想他家阿娇的爽利性子,大约只有她将别人弄哭的份儿了,想一想阿娇若是哭哭啼啼说要寻死觅活,许清嘉都会觉得可乐!

    怎么可能?!

    他心里这样想着,就笑了出来。在郑惠儿姑娘哭的忧伤无比的时候,居然乐出声来。郑惠儿一怔,抬起泪目瞧着眼前温雅清隽的男子,当年他离开鲁地的时候,大约是很穷的原因,郑惠儿是曾经见过许清嘉的,就算生的好些,可是到底是穷鬼一个,又因为营养不良,又穷又瘦,她那时候不过七八岁,听她娘与她jiejie暗中议论,他是要入赘到堂伯母娘家去的,还暗自鄙视了许久。

    在鲁地,入赘别人家的男子总是教人看不起的。

    连祖宗名姓都丢了,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妻族的,还不够丢人吗?!

    没想到多年以后她长大,却听说许清嘉有了大出息,如今做了大官,及止来到云南郡,亲自见过了许清嘉,郑惠儿当晚睡下的时候,就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曾经记忆之中的穷酸少年如今不但生的温雅俊挺,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俊朗男子,而且身上透出来的那种儒雅与威严,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只一眼她就心动了,想着哪怕是做个妾室,只要每日陪伴在他身边,日子也是甜美的罢?!

    可是眼下,她听从堂伯母的话,做出这事来,自己要寻死,那俊美的男子不但不拦,却站在一边笑了起来,郑惠儿只觉得又羞又气,心中暗恨他铁石心肠,竟然见她寻死也无动于衷,他怎么能够这样?!

    郑惠儿当真是气的狠了,连哭都忘记了。

    许清嘉却似乎累了,捂嘴打了个呵欠,“舅母明儿走的时候,记得把自己的东西跟人都带走,若是落下个什么人,我倒是认识个定边军里的将军,听说他们那里缺营妓呢。天色不早了,舅父舅母早点歇息吧,不然明儿还要走路,太也劳累!”

    郑惠儿傻傻张着嘴,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许清嘉嘴里说出来的。在郑舅母难堪恼怒的神色下,许清嘉带着随从走了。他要赶快回去探探消息,看看他家老婆有没有知道这件事儿!

    别的事儿上,他还是可以偶尔犯犯小错误的,不管是教育孩子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可唯独有一点他是分外明白的,就是在女色上头,那是丁点差错不能犯的!

    这是经过数年夫妻相处,许清嘉逐渐摸索出来的。

    等到了后院,看到老婆已经将闺女哄睡了,正督促着许小宝写大字,一室温馨之下,似乎完全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事儿,许清嘉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里。

    郑家,是多一天都不能再留了!

    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就要沾一身腥,挨老婆揍了!

    第二天天刚亮,许清嘉身边的永寿就带着俩长随前去客院给舅老爷一家搬东西,“我家大人说了,今日就是个黄道吉日,他已经联系好了商队,今日舅老爷一家就可以回鲁地了。大人说了,他今日公事忙,就不送舅老爷一家了,祝舅老爷一家一路顺风!”

    郑大舅气哼哼率先走了,这次来云南郡真是个失策,平白受了一肚子气。

    郑舅母牵着郑惠儿的手紧跟在后面,也往外走。郑惠儿回头去瞧许府,但见庭院深深,也不知道那后院里的女人是何等姿色,只是她的福气,自己却是比不了的!

    郑乐生跟在爹娘后面走了,这许府他其实真的不太想来,想想在这里挨揍丢脸,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等到后院的胡娇起床之后,腊月就向她来禀报:“舅老爷一家回鲁地去了!”

    胡娇百无聊赖:“他们怎么舍得走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出息的外甥,靠了上来!”也不知道她家同知大人做了什么,竟然将他家舅父一家给弄走了。这几日她旁敲侧击问过好几回,结果某人答她:“你别管了,反正这事不会让你烦心!”

    某人都这么体贴了,她又何必上赶着去处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五月中,宁王妃诊出有喜脉,她对这一胎寄予厚望,同时,对于抚育庶长子就不显得那么热衷了。连宫里病危的贤妃听得宁王妃有喜,也特别的高兴,还厚赏了宁王妃。

    宁王原来不在府里的时候,宁王妃总觉得心头不安,这半年他在府里,似乎一切都有了主心骨。他不来后院,哪怕知道他在书房,宁王妃也觉得心里安乐。有时候他来了,夫妻俩虽然话不多,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大周朝的皇室宗亲,权爵之家,大部分夫妻生活都是这样,嫡妻得到丈夫应有的尊敬,打理后宅,抚育子女,也包括妾室生的庶子女。

    宁王妃虽然长年独守空闺,可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比起那些偶尔来正室院里,其余时间泡在妾室房里的男人们,宁王算是非常好的丈夫了。

    他于女色上头并不贪恋,就算是去妾室房里,也只是偶尔一次,大部分时间他似乎都很忙。

    今上似乎也没有让他闲下来的打算,这半年时间就算他在京里没有实权,也要参加大朝会,听听文臣武将在朝堂之上打打嘴皮子架,偶尔今上还要问一问宁王的意见,连他偷懒的机会都给剥夺了。

    有时候朝会完了,今上还要叫宁王去御书房,多是问一些政事上他的意见。这时候就显出宁王身在局外的好处了。表面上,他与朝臣并无牵扯,但凡一件事,他没有外力牵扯,看问题便极之犀利。

    太子又是病弱之躯,今上这样看重皇长子,不止是朝臣们在私底下纷纷猜测,就连深宫里的皇后都有些坐不住了,好几次都宣了宁王妃入宫去敲打。

    宁王妃这些年在长安城没少经过这种事,只不过因为宁王的关系,今年比之往年更加频密一些罢了。她才查出来怀有身孕,再被皇后宣进宫的时候,就连一口水都不敢喝。

    太子至今无所出,很难想象皇后心里会怎么想,或者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

    不过如今宁王还在长安,无论皇后说了什么,宁王妃回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主心骨还在。

    有时候皇后会召孙儿孙女们进宫,宁王妃便只好带着武小贝与武敏进宫去拜见。

    五月底的一天,宁王妃带着一儿一女进宫请安,正逢皇后申斥宫人,就在坤福宫里,杖毙了两名宫女。武小贝呆呆站在宁王妃身边,目光里满是恐惧,却只是努力挺直了小身子,站在宁王妃身边,不言不动。

    他悄悄抬头去瞧宁王妃,见她似有所觉,亦低头来瞧他,目光里一片漠然,只紧紧牵着她身侧武敏的手。

    武小贝其实很想靠到她身上去,可是宁王妃身上的香味太过陌生,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香味,只知道这香味让他望而却步。

    当晚武小贝就发烧了。

    宁王守了他一夜,到了半夜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叫娘,宁王握着他的手,却觉得这孩子从前被胡娇喂的圆滚滚的跟个小rou团子似的,这才多久,竟然瘦了下来。

    第二天武小贝烧退了,一整天都窝在床上。宁王就在房里看书,见他一直拿着几张纸在瞧,问他是什么,他面上便有几分忧伤之色:“是小宝哥哥的信。”宁王便不说话了。

    又过了很久,他将自己团在被子里,小小声道:“父王,为什么……皇祖母要打死人那两个宫女jiejie做坏事了吗?”

    宁王张了张口,觉得很难将真相告诉这孩子。难道要告诉他,因为宁王妃有孕,而太zigong中无所出,引的皇后牵怒,这才因为小事而当着宁王妃的面杖毙,只不过是想敲打他们夫妇,敲打怀孕的宁王妃。

    假如宁王妃十分怯懦胆小,不定回来就吓的流产了。

    所幸这孩子宁王妃盼了十几年,在坤福宫站了半日,回来立即喝了保胎药,卧床静养。对外只称她胎像不稳,似有流产之兆。

    此事惊动了皇上,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又叫了宁王进宫去安慰一番。对于这个儿子,今上如今的情绪大约也是很复杂的。太子倒是不错,可是没有皇嗣总归是隐忧。大约就是因为东宫无所出,这几年皇后一系在朝政之事上多有咄咄逼人之意,今上亦赶觉到了在朝事之上被牵制,今年才破例在年前下旨召武琛回京,又留了他在就长达半年,在朝事之上表现出倚重之意。

    这事益发令皇后一族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