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校长已经泡好茶了, 直接把纸杯递到了女同学的手上，“喝点茶，我兑了温水, 不会烫舌头。” 女同学多少有些惊疑不定的接了过来, 捧在手里。 温暖的水温透过纸杯熨帖着她有些秃噜皮的手指, 袅袅的茶香从纸杯中散发出来, 沁人心脾。 闻到这缕茶香, 女同学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缓缓的放松下来。 虽然时间只过去了一个中午, 但是，截至目前为止，看似无害却很有决断的景其臻给了她一个黄色的大喇叭, 导致女同学被强力胶结实的粘在喇叭上，她过往二十年的生涯中，除了想要跳楼自杀之外, 从未有过这般离谱的体验。 紧随其后的柏桐，看似温和爱笑, 性情开朗令人放松, 他暖心的递给了自己一块糖, 还安慰自己，吃点甜的舒缓一下心情，结果，这块芥末跳跳糖直接让她亲身体会了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舌头完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自杀都失败了的她差点真的直接被送上天。 这两位热心的男同学已经被女同学坚决的打上了“危险、不可靠近”的标签。 漂亮的花要么带刺、要么有毒，男同学也是这样。 以至于, 唯一还靠谱的校长递过来的这杯茶, 女同学都担心里面再出现什么令人恐惧绝望的东西。 好在, 校长的茶叶完全是正常的茶叶。 略带苦涩的温热茶香很好的舒缓了女同学舌尖上的绝望，让她稍稍喘了口气。 看到女同学的眼中渐渐有了些许生气，应该不会再轻易跳楼自杀了，景其臻主动笑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同学。” 柏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刚刚不是搜索了很多新闻吗？” 景其臻：“学校的论坛删的比较干净，而且他们提的大多是形象和化名。” 校长倒是开口道：“我这里倒是知道名字。”但是他却并没有替女同学回答，只是略带鼓励的看着女同学。 毕竟学生刚刚出事的时候，医院抢救那边是学校的老师跟着去的。后续的学生抢救无效身亡，联系学生家长，乃至于后续的死亡证明、尸体处理，学校这边一直都有人在接洽帮忙处理。 女同学看向提问的景其臻和柏桐，心里顿时又一哆嗦，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数院陈小璃，耳刀陈，大小的小，琉璃的璃。” 柏桐听了还有些惊讶，“原来你是我们学校数院的！？难怪之前学生群里都没什么人认识你。” 景其臻调侃了一句，“怎么，数院的人认识的少？” 柏桐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少。” 毕竟，能搞数学的大部分都是神仙，而神仙是不会轻易下凡到处浪的。 比起专业问题，校长更关注的显然还是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耐心的询问道：“陈小璃，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去跳楼？” 陈小璃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校长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陈小璃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下，低声道：“事情太多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处理不好，什么都做不好，没有人喜欢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校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陈小璃这种说法，基本可以说是有自杀倾向、自毁冲动的大学生的最常见逻辑了，在自卑绝望、筋疲力尽的同时，可能还带有一点只要自己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自己就能彻底从绝望中走出去的解脱感。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倾诉本身，是很有保留的，他们会说出自己的绝望和崩溃，却不愿意提起，让自己这样的缘由。 那种虚无的解脱感，对于一些有自毁倾向的人来说，就仿佛是远处的蜃景，在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分辨真实与虚妄的能力。 柏桐也有些焦虑的挠了挠头，他这人天性开朗活泼，每天在学校里上蹿下跳，和人分享八卦结交各种新朋友玩得不亦乐乎，像是他这种过于乐观的外向人，是不太能理解陈小璃的心情的。 景其臻琢磨了一下，倒是冷不防地回了一句：“因为活着随时可以死，死了可就活不回来了。” 陈小璃，柏桐还有校长听到景其臻刚刚那句话，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陈小璃刚刚说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这个问题。 柏桐抱了抱胳膊，吐槽道：“这笑话好冷啊。” 景其臻侧过头来，和陈小璃问道：“你有仇家吗？” 这问题来得有点突然，和前面的话题似乎还有点接不上，陈小璃再一次愣住，“啊？” 景其臻：“只有活得够久，你才能等仇人死了之后还在他墓碑上乱写乱画，对方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反抗了。” 柏桐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还可以坟头蹦迪。” 校长叹了口气，“故意毁损他人墓碑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是会被拘留和罚金的，孩子们啊！” 景其臻挑眉，又拿手机查了一下校长提到的法条，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嗯，拘留几天和罚几百块的事情，问题不是很大。” 柏桐若有所思，“噢~” 校长：“……” 陈小璃：“……” 随后，景其臻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从校长办公室的打印机里抽了一叠a4纸出来，然后又在他的办公桌上瞄了两眼，顺手从笔筒里拿了根细一点的签字笔，试了试，写字挺顺滑的，便拿着纸笔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和陈小璃说道：“你现在情绪好点了没？要是可以的话，我们来梳理一下你之前经历过的事情。” 陈小璃微微怔了怔，不由得道：“你不是说，我们现在是在侵蚀区域里面，要想办法找到侵蚀核心吗？” 略微停顿了一下，陈小璃试图给自己解释一句：“我之前确实有点钻牛角尖了，有点想不开，说实话，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不会再自杀的。” 景其臻抬起头来，斟酌着词句，“嗯……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我经历过的第一个侵蚀区域，云海万城商场吗？” 陈小璃、柏桐和校长同时点了点头，“记得。” 柏桐反应也快，“你觉得陈小璃的情况，和你上次遇到的侵蚀区域里的女鬼情况有点相似？” 校长：“周围环境不一样，我们的陈小璃也还活得好好的。” 景其臻温和的解释道：“目前没任何线索，陈小璃是现实世界和侵蚀区域内部目前最显著的不同。白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不妨先整理一下思路。” 听景其臻这么说，陈小璃也就配合的点了点头，“好，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校长的关注点则是那句“白天闲着”，略微迟疑了一下，“晚上你已经有安排了？” 景其臻没直接回答，而是引导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人的思路，提醒道：“校园夜晚，你们能想到什么？” 校长：“学校领导干部轮流值班。” 柏桐：“和朋友出去嗨回来晚了宿舍楼大门被宿管大爷给锁上了，就绝望！” 陈小璃小声道：“在宿舍看书、写作业。” 景其臻沉默了片刻，主动提问道：“……几位听说过校园灵异事件吗？” 校长平静的回答道：“我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遇上过。” 真的鬼他没见过，有人就算想要装神弄鬼，一般也不会捉弄到校长头上，毕竟人家真的有全校彻查的本事。 柏桐寻思着，“我们倒是晚上凑一起讲过鬼故事，不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一惊一乍的也就那样呗！” 陈小璃：“我也听说过一点，心里是不信的，但还是会害怕。” 景其臻也淡定道：“就我个人经验来说，侵蚀区域里是真的有类鬼魂类特殊生物，种类还挺多，有的白天也会出现，有的只出现在夜晚。” 柏桐：“我们今天白天的时候，遇到了那么多学生，没有飘着的。” 景其臻：“我也注意到了，看着和外面的现实世界学校一模一样，所以要再看看晚上的情况。” 说完，景其臻又转向了陈小璃，问道：“怎么会想到自杀的，最近有遇到什么压力很大的事情吗？” 陈小璃缓了一会儿，有些焦虑的抓了抓头发，低声道：“期中考试刚结束，我数学分析的卷子好几道大题都写不出来。” 柏桐：“没及格？” 陈小璃缓慢的点了点头。 校长皱眉：“就学业压力吗？你们老师没告诉你，数学分析不及格也很正常吗？” 陈小璃低声道：“我们数分老师每次上课之前，都先用十分钟劝退全班，让我们抓紧时间转专业，然后再讲课。他说，等拖到大三下学期再下定决心转专业，别的学科的专业课就来不及修够毕业要求的学分了。” 校长：“……” 景其臻：“……” 柏桐喃喃道：“果然是数院大佬的风采。” 景其臻仔细的观察着陈小璃脸上细微的表情，发现她在提起数分老师的时候，神色是有点紧张的。 不好学、容易挂的学科，学生会觉得紧张很正常，但是，这点紧张，应该也不至于让她直接就崩溃到想要自杀，尤其是现在挂了的还是期中考试，还有期末考试可以抢救一下呢！ 在a4纸上随便写了一笔“期中考试、学业压力”之后，景其臻继续追问道：“还有呢，人际交往上怎么样？” 陈小璃再次陷入了沉默，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来一句：“我、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 柏桐下意识的问道：“分手原因呢？” 陈小璃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恍惚，“我不知道。” 景其臻给提供了几个备选项，“劈腿、出轨、要出国、身边出现别的女生，家长不同意，感情淡了？” 陈小璃依旧摇头，明显流露出了几分痛苦，“我不知道，前一天还什么异常都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柏桐当机立断道：“她男朋友绝对有问题！” 景其臻看了柏桐一眼，常年单身狗的他也看不懂这种令人迷惑的题目。 不过代入自己想了想，景其臻不禁道：“要是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突然就分手，这明显不是你有问题而是他脑子有问题。对方有问题，早分早好，你纠结什么劲儿？” 陈小璃：“……” 柏桐顿时侧目：“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什么事都解决了。” 景其臻眨了眨眼睛。 陈小璃虚心求教，“您给解释一下？” 柏桐：“男人一般不会轻易说分手，就算他对自己女朋友已经没兴趣了，不喜欢了，他也不说分手，非要拖到女方主动提了，他才如释重负的瞬间答应下来了。哦当然，这是没有其他问题的一般情况，要是被绿了或者家庭原因另说。” 校长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实在是不太懂现在的大学年轻人的感情问题。 尤其是陈小璃那个前男友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呢，校长出于护犊子的思路，自然更偏向于现在的陈小璃，下意识的就来了一句：“他和你分手，你就不会鄙视他智商吗？就咱们学校数院的人，说出去对你前男友绝对是全方位的降智打击啊！哦，他要也是数院的那这招就不行了。” 柏桐小心翼翼的向校长求证道：“您当年也是数学系出身？” 校长摆了摆手，“没，我当年的本科专业是烧锅炉的。” 景其臻一秒了然，传说中的动力工程和工程热物理。 陈小璃被校长那让她去鄙视前男友智商的说法弄得一愣一愣的，小声道：“我是……我是被调剂到数学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