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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各地入宫的采女和哥儿们割韭菜似得一茬又一茬,自月初到月末,终于就剩下最后一茬了——四番国的美人们。 最近这两天宫里到此都在议论这事,而高悦已在御书房为周斐琦研墨了。 一月未见,周斐琦第一眼看到高悦便忍不住皱了下眉——怎么会瘦成这样儿了?印象里高悦之前也瘦,但脸上是有rou的,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像一朵淋顶朝露的百合,又嫩又甜,令人很难不见之倾心。 可眼前的高悦虽好看依旧,却瘦得令人心疼,尤其是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金丝百合缎袍,仙气满满,走路带起飞扬的袍角整个人就好似仙子飘扬而至,更显得少了一份烟火气儿。 御书房里这会儿主位之下,两侧各坐着几位大臣。高悦一来,这些人连忙起身行礼,有几位竟然还红了耳根—— 周斐琦见此有些不悦,微微抿了下唇,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后悔让高悦来御书房研墨了。皇帝心情矛盾,脸上越发面无表情,大臣早已习惯,但高悦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周斐琦不高兴。 说起来也是神奇,高悦穿过来统共也就两个多月,与周斐琦明明一月没见了,再见面却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绪。 原本高悦行完礼后就安静地站在了御案一侧,皇帝却突然对胡公公道:“赐高毕焰座。”胡公公连忙让小太监去搬椅子。 高悦谢恩时悄悄抬眼去看周斐琦,就见皇帝的脸绷得比他刚进来时还要紧,似乎是在跟谁置气。他忍不住便向大臣们看去,这一看自然发现有一人的头低得快要进□□了,看来在自己来之前,这人应该犯了什么错惹恼了周斐琦吧。也就是说,这次皇帝叫自己来,估计又是出了什么类似‘制上束中约下’那种问题吧…… 事实证明,高悦猜得没有错,他才刚坐下,皇帝就开口了,直接点名那个垂头入裆的官员,道:“以兵养民乃是水患期间的权宜之计,如今是兵部驭下制劣,你不思追本溯源及时纠正,竟扯出权益计策填补,这是本末倒置推诿不实之举!若是大周官吏人人如你,朕这个皇帝还怎么坐?!” 兵部乃刘尚书的衙门,这个老头今日没在,现在其下属被批,其余人见皇帝盛怒,自然闭口不言,以求自保。可他们不知,越是这样,皇帝的火只会越大,看他们越像一群废物点心。 高悦不知前因,在一旁听皇帝骂了一会儿大臣才听明白,原来是今年秋闱武选时出了问题,原本暂定的人数因蛊惑空出了许多职位,突然需要大量补充,选拔的名额也因此扩增。这是个变数,由此必然会引发一系列其他变数,期间困难可想而知,作为掌事官员此时要做得应是拿出应对之法并申请实施条件,这才是一个正面积极的应对态度。然而,京辖掌管此事的官员却并未这么做,因为不敢说,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又立功心切想借此多事之秋脱颖而出,这人竟是硬在原本的秋闱时间内选出了比之前规定人数多两倍的武秀才,这些武秀才的质量可想而知…… 最关键的一点是,下边的人干出了这样的事,兵部主理此事的‘垂裆哥’竟然没有察觉,等到人员任命之后出了问题才发现有人在欺上瞒下收受贿赂,买卖官职这种事在大周一直都是大忌,何况这次出的问题还比较严重—— 武举选出的新任官员,一上任就因私斗闹出了人命,细查之下才发现这个新上任的武官原本只是当地商贾家的纨绔子弟,别说上阵杀敌了,他连缚鸡之力也无,他能选上纯粹是靠他爹撒银子拼出来的,再查,又发现那位老爹为了儿子的官职竟前前后后花了五千多两银子,这些钱都进了谁的口袋,又是一连串的人名……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本不稀奇,坏就坏在‘垂裆哥’今日一不小心扯出了高悦治水赈灾时提得那个‘以兵养民’的法子,他当时是这么说得‘……水患之时有以兵养民法,如今蛊患余波,或可反向而为行‘以民养吏’之法,还可节省国库——’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周斐琦臭骂了一顿! 这两件事从本质上性质不同,产生的影响不同,带来的隐患当然更是天差地别,真怪不得周斐琦发火! 高悦听完了始末,估摸着周斐琦这次叫自己来应该是让自己来给这些官员‘讲课’的吧。果不其然,等周斐琦骂人骂累了,便对高悦道:“以兵养民之法当初便是高毕焰想出来的,今日他既然在这儿,那便由他来给你们说说明白,何为以兵养民!” 高悦应了一声,冲那些大臣们微一欠身道:“所谓以兵养民,究其根本是以军制约束因水患而散乱的流民,以□□民无家可归,无处可依,而起□□……” 这些理论对高悦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会儿他像讲解方案一样逐层剖析,逐条详解,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时间静静流淌,御书房里的官员们有些是第一次听高悦‘讲课’,有几位已经是第二次了,然而一个时辰后,不论听过几次的大臣们,望着高悦的眼神全都变了数遍。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恍悟,再到钦佩最终成为敬仰,那种缜密新奇的理论,以及可以预见的简单高效的方式,无不刷新了他们略有些陈腐的认知。 这一堂‘课’上下来,许多大臣心中都有同一个疑问:江南高家到底是如何培养出这样一位见识眼界远超世俗的哥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