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忍心不过一刹那尔,最终,凤姐选择顺从王氏:“二meimei,可还记得那日太太的话?” 曹颍讶异:“什么话?” 凤姐闻言眼眸一眯,盯着迎春眼睛半晌,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下疑惑:“那日在东府,太太,还有忠靖候夫人说的话,meimei有何看法?” 凤姐暗示迎春,二太太等着她的答复呢,若是迎春答应装病免选,二太太就可以cao作了。 史家忠靖侯夫人? 曹颍咀嚼着这个称谓,凝眸思虑,蓦然间,心潮一阵翻滚,曹颍脑子嗡的一声,本主被封存的痛苦记忆喷涌而出。 原来迎春病重,并非仅只被惊马跌落受了风寒这般简单,本主香消主要缘故,却是因为王氏与史家忠靖侯夫人两个那日在东府言辞如刀,一番吓唬讥讽,打垮了迎春那原本薄弱意志。 却说那日正是东府小蓉奶奶可卿五七之期,迎春随着王氏过府祭奠,随后跟着王氏陪客,那一日王氏迎春陪伴主客,便是贾府老亲史家忠靖侯夫人。 主客落座,忠靖侯十分突兀提起自己女儿史湘君入选事情。 迎春心性当时心中不虞,她以为忠靖侯夫人不该在可卿葬礼之上提起婚事。只是她一贯懦弱,心中所想而已。 随后,王氏凤姐姑侄很自然说起圣上开年选秀之事。 王氏对忠靖侯长女史湘君不吝夸赞,然后,王氏把话题引到女儿元春与外甥女儿宝钗身上。 忠靖侯夫人自然投桃报李,说起元春曾经被人预测有贵不可言。 言下之意,元春这样才能只能做个女史实在屈才了。 王氏这时候便故意盯了迎春一眼:“元丫头这还算好呢,听说与她同届进宫的姐妹所剩无几了。” 王氏言及此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迎春。 忠靖候夫人十分识趣接过话题:“唉,说起来真真可惜了,那些女孩儿都是一等一的才貌双全,竟然折在宫里了。” 周瑞家里生恐迎春没听明白,冲她做个了抹脖子动作。 迎春当时就吓得浑身寒颤不已。 然后,王氏跟忠靖候夫人将京都应选小姐逐个细数了一遍,什么驸马府石家姑娘,如何杀伐决断,诗才敏捷。且石姑娘母亲牡丹郡主,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一家人跟太后皇后常来常往。 再有姜尚书家乃天子宠臣,他家的姑娘,羞花闭月,满腹诗书。 兵部尚书杨家女儿,如何文武双全,姿容俏丽。 王氏每说一家姑娘,都会重重咬定两个字‘嫡出’。 三人言来语去,百般暗示迎春,迎春无才无貌,就是个滥竽充数垫底的坯子。像她这种不聪明之人,一旦入宫,只有死路一条。 迎春先被吓唬,后被挤兑,瞬间便觉退杆子绵软,几乎站不住。 贾迎春原本对入宫有些向往,且不料这般被王氏与忠靖候夫人一番吓唬,顿时又惊又怕,心如死灰。 这还罢了,迎春回家喝了姜汤,正在发汗,却是贾赦派人寻了迎春说话。贾赦确定选秀之事。 迎春这些年被王氏洗脑,自忖不如元春宝钗多矣,因惶然低头道:“薛家大姑娘那般才色,都没选上,女儿还是不去了。” 贾赦当即大怒,不顾迎春已然受了风寒嗦,指着她鼻子责骂:“你是狗长岁数不长脑子啊,人云亦云,毫无主张。皇上选秀多大事啊,容得你自以为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今儿告诉你,你的名字已然上报宗人府,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敢给老子撂挑子,看我不结果你个无用畜生!” 迎春当即吓得战战兢兢,把湘云落选事情说了:“我是不成的,爹爹只想想,云meimei什么不比我强?” 此言一出,越性惹得贾赦雷霆震怒:“你听谁胡说?莫说云丫头岁数不够,且宫中认为孤女命硬,从不允许父母双亡之人入选。忠靖侯的女儿可是入册了,她那女儿舞枪弄棒疯疯癫癫,斗大字认不得三五升,尚有脸面吹捧,你什么不比她强呢?” 迎春先被王氏吓唬挤兑,后又惊马受凉,回家又被父亲责骂的狗血淋头,这般三下挤兑,如何受得,当晚病倒,玉殒香消! 回忆至此,曹颖春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冷笑不已。 迎春糊涂,曹颖不糊涂。 薛宝钗选宫女,不过奴才秧子,王氏竟然与三年大选混为一谈,这是把贾迎春当傻子吧。 甄嬛虽是戏说,可是他父亲不过四品官儿,初封就是常在。 红楼仿照清朝制度,贾迎春父亲却是三品大员,一等将军,功勋爵爷。 迎春虽是庶出,落地寄名在贾琏之母名下。 按照清朝皇宫后妃制度,一个常在跑不掉。 或许看在老荣公面子,能直接敕封个贵人。 曹颖虽不愿意进宫去,百十个女人争夺一条老黄瓜,却不代表她乐意被人当傻瓜。 王氏真是黑了心肝,亏得迎春那般敬爱她! 要说凤姐不知此事后果,曹颖万般不信! 一个个聪明人相互算计,却拿自己作伐子,实在卑鄙无耻! 睨着凤姐一双笑吟吟丹凤眼,曹颖心里火气一拱一拱! 重重一掼茶盏,迎春一双杏仁眼清凌凌瞪着王熙凤,嘴角噙起冷笑:“长嫂如母,我如今生母也死了,嫡母不在了,哥哥嫂嫂就是嫡亲亲人,该怎么做,我且不知道,凤姐何妨教教我?” 第10章 姑嫂舌战 迎春忽然翻脸炸毛。 凤姐有些发懵,一时间猜不透迎春心思,遂自嘲道:“二太太心思我哪儿猜得着,meimei知道我大字不识,不过是奉命办事鹦鹉学舌而已。” 你倒乖巧,推个干净。 曹颖搭下眼帘,遮住眸中冰寒:“二太太之意,我甚糊涂,这府里都说凤jiejie聪明,咱们姑嫂,不是外人,还望凤jiejie不吝赐教!” 凤姐心下诧异,自己竟然摸不准迎春脉搏了。皱眉思忖,迎春举止大异从前,人也精明许多,姑母所谋,只怕不成了。 思及此,凤姐便想抽身,咯咯一笑:“既这么着,我就去给老太太回话去,meimei歇着吧。” 欺负完了,就想脱身?曹颖顿时恼了:“凤姐既然不肯教我,不如嫂子与我同见二太太,当面受教,也免得误了婶子的大事!” 迎春唬脸起身:“綉橘,与我取斗篷来!” 凤姐不妨迎春如此各色,唬了一跳。 今儿若让迎春闹开这事儿,老太太必定听见风声,自己这个当家奶奶也不要做了!急忙回身揽住迎春赔笑:“好meimei,且别恼,咱们是血脉至亲,有什么话不能说你,何苦闹到外面去呢!” 迎春也不想轻易跟凤姐撕破脸,毕竟在这个特殊社会,没有强大娘家,姑娘就跟飘萍一般。 可是凤姐摆明把自己当成傻子糊弄,不给他个教训,岂能甘心? 故而,迎春冷脸不睬,只是呼喝綉橘,速速准备手炉。 平儿一见氛围不对,忙着赔笑描补:“奶奶不过带人传话,并非本意,姑娘看在二爷,好歹恕一回吧!” 迎春冷脸不语。 平儿知道今日这事儿必须今儿了了,否则将会祸患无穷。因给司棋綉橘作揖恳求:“我们奶奶也是代人受过,两位meimei好歹劝劝吧,错不过一家人骨rou至亲,rou烂了总要在锅里,闹开了谁有脸呢?” 司棋是个倔货,冷哼一声:“前儿说是李嬷嬷挑唆,今日又是谁?” 一撩帘子躲了。 迎春想起李嬷嬷事情,心里越发苦的很,瞬间泪水潸然! 凤姐被迎春当面打脸,气得胸口发疼,待要拂袖而去,又怕迎春闹到贾母跟前,大家都没脸了。 一时气得面皮青白! 平儿拉着綉橘只作揖。 綉橘也恼恨凤姐王氏,一折一折欺负人。只是自家姑娘可怜,也没个同肚皮兄弟依靠。今后无论是出阁还是入宫,在这府里,二姑娘除了贾琏夫妻还能靠谁呢? 綉橘看得清楚,二奶奶这个人,姑娘眼下得罪不起。 两相权衡,綉橘只得忍气上前安抚姑娘:“姑娘消消气,今日也是话赶话,二奶奶定然不是有心,姑娘千不看,万不看,只看在二爷,谁个还比嫡亲兄妹亲呢!” 迎春原本没想闹大,不过一时气急,话赶话罢了。如今正好借梯子下台,玉指一戳綉橘:“你是谁的丫头呢?” 綉橘赔笑:“婢子皮糙rou厚,姑娘仔细手疼呢!” 平儿一见迎春回意,忙给凤姐递眼色。 凤姐倒是能屈能伸货色,咽下气恼,上前抓住迎春手指直哈气:“瞧瞧,都红了!” 迎春没想到凤姐竟有这等无脸无皮本事,扑哧一笑。 平儿见状忙拍手:“姑娘笑了,这就好了!” 凤姐索性做得彻底,叉手弯腰赔笑脸:“二meimei别委屈,嫂子给你赔不是。” 迎春一笑:“罢了!” 平儿綉橘忙着斟酌上来,姑嫂饮茶,相视而笑。 安抚了迎春,凤姐回头逗趣綉橘:“真是好丫头,赶明儿给你寻个好女婿消受!” 綉橘一啐:“还是奶奶呢,满嘴村话!” 平儿给凤姐丢个眼风,暗示她把个中种缘由说清楚,然后笑着一拉綉橘,出门把风去了。 凤姐知道平儿好意,一叹道:“唉,我也知道那日太太话说重了。meimei心里不舒服拿我撒火,也是该当,谁让我撞上呢!无论meimei信不信,说实话,我今儿本不想来,二meimei该知道,我在这府里呢,就是个风箱里老鼠,难呢!” 迎春虽不想往大闹腾了,却也不会给她一句话哄住了,勾唇嗤笑:“哪里话重了?却是大实话呢。我本就是小老婆养的,又笨又蠢,原不及薛大姑娘名门嫡女,满腹诗书会做人。给她提鞋只怕也不配呢。” 迎春说着话,眼睛钩子似的戳在凤姐脸上:“只是我也纳闷,婶子与嫂子既然知道我蠢笨,入宫也没前程,为何不跟老太太说去呢,直接把我报个免选不就成了?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倒是觉得自个太聪明呢,还是觉得我是个愚蠢的,好哄骗呢?” 凤姐那里敢接话呢:“二meimei这是什么话,薛大meimei再是嫡出,那也是商贾末流,哪及得二meimei侯门贵女,入选便是贵人,meimei且别自轻自贱!” 这话正戳了迎春心窝子,鬼才乐意一窝蜂去争抢着舔那一根老黄瓜呢! 迎春不愿深究这郁闷话题,因问:“倒地二婶子什么意思,希望我装病,装傻?” 凤姐尴尬一笑。 迎春便知端的,一声讽笑:“果然如此。凤jiejie可否告诉我,我若是依了你们,二婶子如何安排呢?” 凤姐皱眉:“什么安排?” 迎春顿时大怒:“我一个庶女,爹娘不靠,如今你们又嗦摆我去忤逆老太太,即便论功行赏,也该替我安排好归宿不是?” 凤姐瞠目结舌,这事儿她们姑侄真心没想过。 迎春见状,彻底冷心,从此将王氏打入敌营:“真是好婶娘呀,竟然连一条活路也不给我。难道就为我不是太太养的,就合该任人践踏?死也白死么?” 特么也太恶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