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雅儿搅扰孟大人策马,本王必当重罚。”越湛骁捋一捋袖口低头道,“卫洌。” “是。”卫洌应声道。 “将雅儿……” 越湛骁尚未说完,只见潇沅双手捂住上腹部,侧倒在了地上,顺势将那案几掀翻,顿时,酒rou便撒了一身。 “大将军,大将军!”潇沅身边的小斯焦急喊道,“王爷,想必是大将军胃心痛又犯了。” “看来要劳烦孟大人为潇大将军诊治了。”越湛骁仍然没有抬头,仿若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为大将军诊治。”孟璃道,“此女略通医理,王爷可否借微臣一用,让她戴罪立功?” “可。”越湛骁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是!”众人齐声道,随后纷纷退了下去,他们早就已经想退下去了,只苦于没有机会,生怕这两派人有所动作,连累无辜的他们。 林雅舒了一口气,这潇沅大将军倒地的正是时候,也算救了她一次。 见潇沅双手捂住自己的上腹部,林雅不禁看了看他的案几前的食物,已然进食不少,酒似乎也没少喝,这对于两年没有进过一点rou食酒水的人来说,对于胃肠的负担,着实有些过重了。 而再看其余人的案几上,几乎大部分酒rou都没有动。 难道越湛骁知道潇沅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吃的食欲,特意让他胃病加重吗?而他想方设法让孟璃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愿骑上那绝地马,难道不是想摆脱他杀人的嫌疑吗?这湛王的宴会还真是不简单呢。 这湛王还真是厉害,将酒rou摆在一个贪于食欲的人面前,不用毒,不用兵刃,只是熟知一个人的习性就可以害一个人。 几人将潇沅抬起,放到原先陆以诚被施术的大帐中。 孟璃吩咐向福,将太医们全数请来,太医们却均告病不来,不肯会诊,避之唯恐不及。 林雅见孟璃丝毫不生气,因为他完全可以理解,此时天高皇帝远,湛王最大,这潇沅为保皇一派,宴会之时,潇沅与湛王闹得不是很愉快,太医们此时,要是站错了队,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众太医不在,林雅倒是松了口气,想起上次陆将军手术时,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她就觉得浑身极为不舒服,而现在他们都不来,她倒是可以和孟璃随心所欲地以医术救人。 “大将军如此腹痛已经多少时辰了?”孟璃一边问着潇沅的小斯,一边为潇沅把脉。 “回大人,是方才饮酒进rou时突然起病的。”小斯想了想又道,“大将军以前也是进食后腹痛,但是却从来没有如此严重过。” “以前患病时,都以何入药?” “宜草豆蔻丸和清热解郁汤,其他的,奴便不知晓了。”小斯弓身答道。 孟璃不语,仍然把着脉。 林雅想到,进食后腹痛是胃溃疡的症状,上前触诊潇沅的腹部,腹部已然硬如板状,恐怕已经胃穿孔,而形成腹膜炎了。 “只怕并非胃心痛。”孟璃正色道,“胃心痛由胃病邪上承心,我却觉得似乎只有胃痞之症。雅儿,你觉得呢?” 林雅被他问得一愣,他在说什么痛什么邪?对于她一个西医外科医生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上学时的中医知识索性打包还给了老师。 林雅心里挠头,只想请个翻译来。 “我觉得大将军需化腐生肌,活血止痛,去瘀生新。” “孟璃,我……我只能拿我的手术箱了……” “哦?”孟璃双眼发亮,惊喜万分,“胃痞也可以施术修补吗?”而此时,孟璃分明看见有个影子闪过帐帘的缝隙,不禁让他皱起眉来。 “你所说的胃痞,大概是父亲所讲的胃溃疡了,若施术,那么只可切除或者大部分切除胃。”突然,前世手术场景涌上林雅心头,她前世已经数不清为多少病患切除了胃,而现在她只能以“父亲”之名说事,“记得父亲曾经教过我,潇大将军的症状符合胃溃疡,现在,他的腹部已经硬如板状,显然胃中有了漏口,食物已经流入腹腔,倘若如此,很有可能需要将胃大部分切除。” 孟璃眼神闪烁道,“胃为后天之本,有受纳食物、消化等作用,不像那肠痈,说切除就能切除的,你居然不想着补胃之漏口,却要将胃切除,这种想法简直荒谬,荒谬!”说到后来,他竟然提高音量,气愤起来,随后重重冷哼一声,双臂拂袖背后。 “胃溃疡的漏口处的粘膜已经被破坏了,那胃酸会继续腐蚀修补处的,如果只是修补,根本没有办法根治,施术后只会反复发作,那么,开腹又有什么用呢?”林雅道,她不知道孟璃能听懂多少,毕竟她说胃粘膜,就如同他说什么病什么邪一样,无法相互理解透彻。 “向福!”孟璃索性不再理她,“伺候笔墨!”说完,就坐下开起方子来。 “我以为你是个破除腐朽,能够接受医术的推陈出新的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林雅见他气愤,假意玩笑道。 而孟璃仍然在开方子,一点也没有理睬她的打算。 林雅急了,走到书案前,双手叉腰,翠羽皱起,怒道,“如此,你是信不过我父亲,还是信不过我?” “这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事。” “那是什么事?”林雅道“难道我之前的施术都是假的吗?” “那不一样!”孟璃躲避林雅的目光。 “怎么不一样?” “那卫亮妾室的孩子本来就应取出,那肠痈本就是糟粕,取出来也属正常,可是,胃怎么能随意被切除?” “胃为什么不能被切除?”林雅扬起脸道。 “我已经说过了,胃需运输水谷,化出五味,以养全身和统摄血液,断然不能切除!”孟璃恨恨说道, “我知道你是以整体来看的人体内脏的,而我父亲的医理则是突出个体,将胃单提出来,哪里有病症,就去医治哪里。” 潇沅小斯的头摇来摇去,左看孟璃,右看林雅。 “倘若如你所说,那么脾脏也是可以切除的了?”孟璃冷笑道。 “倘若遇到外伤,脾破裂了,确实是可以将脾切除的。” “荒谬,荒谬。”孟璃气急,“脾胃都为后天之本,如何能切除!依我看,应该将你那脑子中的毒虫切除!” “向福,出去煎药。”说罢没等向福接住,就直接将药方扔到了地上。 “是。”向福捡起药方,躲避灾祸般迅速逃离两人的战场。 “我和你所说的脾并不是同一概念……”林雅焦急,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中西医对内脏的定位定义是有所不同的,因为她对中医也是知之甚少。 “罢了,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再在这里。”孟璃不耐烦地朝她摆摆手。 “我不能走。”林雅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你是怎么了?脑袋摔坏了?”林雅说着,又起身上前抚上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你速速出去吧,莫让我再说第二遍!”孟璃双眉紧锁,猛然挥去她的手,却仍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雅不理解,他刚才还好好的,帮她从湛王爷那里逃脱出来,免受惩罚,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来?二人才共同经历过生死,倘若遇到问题应该开诚布公地谈才对,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来呢?况且,她先前教授他现代医疗知识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怎么提倡推陈出新的是他,顽固又不可一世的也是他,他到底是怎么了? “孟璃……”林雅唤他道。 “本官的名字也是你一个丫头可以唤的?”孟璃质问道。 ☆、第51章 行刺 “孟璃……”林雅唤他道。 “本官的名字也是你一个丫头可以唤的?”孟璃质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对我?”林雅杏目略垂,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向福!”孟璃低着头愤怒道。 “是。”向福忙从帐外进来,弓身道。 “快将这疯妇拉出去!” 林雅骇然,他居然叫她疯妇? 那一声挚友难道都是假的吗?心在似痛非痛间,像被钝物刮挠着。 向福完全不明状况地傻傻看着二人。 “难道你没有听到本官的吩咐吗?”孟璃厉声道。 “是。”向福连忙应声,随后紧张地转身对林雅说,“雅儿姑娘,请。” 林雅看了一眼正在低着头的孟璃,转身走出帐去,那杏目中的酸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雅出帐后,孟璃才抬起头来,眼中竟满是无奈与痛苦。 孟璃想到,此时,想必湛王的眼线已经走了吧,神情落寞地注视着帐帘,方才那丫头出去的位置,一阵苦笑。她一定会责怪他,甚至会恨他吧?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但是他为什么心中是如此沉痛? 之所以说她通晓医理,让她戴罪立功,就是想让她免受湛王的惩罚,她作为湛王的随侍,却救了湛王一心想杀死的他,那惩罚自然是不会轻的。 而现在她惩罚已经免除,倘若再将她留在此地帮他,无疑于告诉湛王,那丫头对湛王有二心,如此呵斥她,被湛王眼线看去,或许,那丫头的日子还会好过一点。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他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探究更新医术,而将那丫头叫到自己帐中,让她陷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不该将她视为挚友,得到她舍命相救,生死以待。他不该…… 林雅回帐后,若莹和郑氏已经在帐中等候她。 林雅自然是被若莹关怀问候,而郑氏则是责怪连连,恼她为何为了那与湛王对立的孟大人,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林雅自然是没有将二人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用烈酒将手上的伤口消毒,不方便处,若莹便会动作轻柔地帮她。 终于盼到郑氏停止了对她的喋喋不休,转身出帐。 帐中只剩下她和若莹二人。 “meimei疼吗?”若莹关心道。 “不疼。”苦笑一声。她现在着实不想说话,如果可以,她真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只有林雅知道,这烈酒蘸到伤口处时那种沙痛,完全抵不过心中的伤痛。 方才的她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却如临梦境,就连刚才孟璃对她的恶劣,她也觉得非常不真实,但此时的心痛却又是如此真实。 “meimei难道对那孟大人仍旧不死心吗?”若莹拿起纱布仔细为她包扎着,神态中写满了认真。 “jiejie此话何意?”林雅着实有些火大,方才孟璃那样对她,本就有些伤心和烦郁,所以此时对若莹言语中略带不耐。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然听说,你如何置生死于不顾,救下了那孟大人。”若莹将林雅手上的纱布绑好后,一双凤目直视她的双眼,“想必你当时已经知道王爷要对孟大人下杀手了,你却仍然奋不顾身去救他,难道你就如此爱慕于他不成?” “我都已经对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与孟璃,不,孟大人,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林雅语气着实有些激动,说到最后,竟站了起来,狠狠瞪了一眼若莹,踱步出帐。 而在若莹看来,林雅此举必定是被她说中心事后,恼羞成怒了,不觉中,若莹心中有了自己的盘算。 林雅刚刚出帐,那坚挺的小鼻子就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上,顿时,痛的她眼泪奔流,右手反射性地捂上了鼻子。 她本来就略带火气,此时的疼痛,更是让她急于要爆发出来,刚刚想要问候对方长辈,可待她看清来人时,又迅速将火气吞了下去。 那来人不是卫洌又是谁? 林雅觉得两人离的似乎有些近,刚刚想退后,却被卫洌嫌恶的以右手食指点住她的脑门推开,林雅没能站稳,向后退时险些摔倒。 林雅气愤不已,却也不敢发作。不禁想到,他如果嫌弃她的话,为什么他自己不躲开?居然这样推她,如推死物一般。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林雅低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