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郡主终于和离了在线阅读 - 第46节

第46节

    孟妱虽觉温贵妃的手不至于伸到此处来,可离京时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依然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姑娘……”玉翠在一旁轻唤了一声,眼神慌忙向外瞥了一眼,深抿了抿唇,改口道:“jiejie,这信还写么?”

    孟妱忙垂眸瞧去,她笔下的纸已被滴上一滴墨,将宣纸晕开了一大片,她忙将笔拿开,但那纸却已用不成了。

    “可还有信纸?”

    玉翠微微点了点头,道:“有的、有的。”她说着,从一旁又取了一页纸来,重新铺在了小几上,又用镇纸压住。

    孟妱思索了片刻,还是动起了笔。她想给哥哥传一个信,至少让他知道她安好无虞。

    两行娟秀的字款款落入纸上,片刻后,屋外传来声音:“云哥儿。”

    入城时孟妱是借着戚云的马车才躲过了巡查的守卫,又因着戚云说家中有年事高的祖母需要人侍奉,孟妱便同玉翠暂住在了戚家。

    戚家不似敦肃王一般气派,只是一所二进的小宅子,原先只有两个洒扫的丫鬟。那两个丫鬟坐住东间里,她与玉翠则住在西间。

    主屋住着老太太,戚云则住在老太太紧挨的次屋中。

    孟妱将老人家安抚着睡下后,才悄悄回房写信的,听见外面丫鬟的声音,孟妱忙纸收了起来,透过薄薄的纱窗,果看见了戚云的身影。

    即便她知道戚云不会进这屋子里,却还是有些紧张。原想等着他回了屋再将信拿出来的,可偏生他竟在院内和丫头交谈起来,不见要回去的意思。

    孟妱知他虽未明说,可她如今也当是算他家的丫鬟,主子站在院里,她万没有装听不见躲在屋内的道理。

    何况,她房子里的灯还亮着。

    “你且收好。”

    孟妱将信纸递给玉翠,自己便缓缓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原在戚云跟前站着的小丫头雀跃着跑到孟妱身前,脸上有遮不住的笑意,道:“云哥儿要带咱们去街上耍呢!”

    “是么……”孟妱低声顺着说了一句,可见少女脸上笑意正浓,也得勾起唇角,跟着笑了笑。

    街上的爆竹声传进了院里,上空更是漫着阵阵火光,已是入了夜,院内只有灯笼照出的朦胧的光。

    恰好映在孟妱白皙的面庞上,青丝垂肩,小巧的耳垂上不带任何装饰,与细腻的秀颀构成一幅美好的画卷。

    宛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只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戚云才忍耐不住的暗暗瞧了她一眼。

    见她嫣然笑靥,登时又耳红心跳起来,匆匆敛回了眸子,转向了另一侧。

    “阿妱jiejie,你快将阿翠jiejie唤出来,咱们同去!”那小丫鬟只有十岁出头,现下正是爱玩的年纪,并未瞧出孟妱脸上的神色,只顾着自己高兴道。

    孟妱并未与戚云说过她的真实名字,只说同玉翠是姐妹,一个唤作玉翠,一个唤作玉妱。

    “院儿里的人若是都去了,也不甚妥当,你们去玩罢,我留着看着老太太便是。”孟妱试图说服眼前这个小姑娘。

    话落,小丫鬟还未说话,站在一侧沉默了许久的戚云倏然走上前来,语气柔和道:“外祖母平日是不起夜的,现下她正睡得好,不碍事的。”

    孟妱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只见眼前的小丫鬟已兴冲冲的回道:“谢谢哥儿!去玩儿咯!”

    小丫鬟笑着一径去了屋内,二话不说便将玉翠也拉了出来,又叫上了东间与她住在一起的另一个大丫鬟。

    孟妱见势,亦只得笑着一同跟去了。

    虽已至戌时,但因着今日是年节,街上熙熙攘攘,正是人多的时候。一路上亦是花红柳绿的,卖花的,舞狮的,变戏法的,正是热闹非凡。

    孟妱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摊上,高高的木架上挂着许多样式新奇的花灯。

    她离开濧州已有数年,这里已全然同她小时候的模样不一般了,可瞧着这花灯的,她还是忍不住发起神来。

    幼时,每逢上元节,她总在陪在李嬷嬷身旁瞧她做花灯。

    李嬷嬷说,这花灯可以照亮回家的路。

    她更是时常举着花灯守在院门前,她希望母亲可以跟着花灯走回家来瞧瞧她。

    “想要花灯么?”戚云倏然对小丫鬟问道。

    “想要想要!”小丫鬟一面拿着手中的糖人,一面欢喜的指了指最上面挂着的走马灯。

    “小丫头真是好眼光啊!这个灯卖的最是快了,只剩这一只了,待老婆子与你取下来。”老妇人见摊前站着好几个丫头,知是生意来了,自然高兴。

    老妇人正要用竹竿去取那灯笼,见小丫鬟道:“不必不必,我自己来便是。”

    这小丫鬟虽年纪小,长得却是高大,只稍稍垫脚,便将那灯笼取了下来。

    “你们谁还要么?”拿了自己心仪的灯笼,她还不忘问问其他人。

    平日戚云甚少亲自带她们出来玩闹,至多也是许她们歇息半天,出来各自玩耍,今日又赶上这样热闹的时候,连一旁的丫鬟香音也跟着道:“给我也来一个。”

    “还有我!”玉翠也不禁欢喜道。

    孟妱知这一路上,玉翠跟着她,亦受了不少的苦,见她能欢喜,自然也是高兴的。

    两个小的拿了灯笼,便跟着香音一同玩闹去了。

    孟妱将眸子从玉翠远去的身影上移回来时,眼底忽而多出一个兔子状的花灯来。

    “她们都拿了,你也拿一个罢。”戚云举着花灯,眼底澄澈明亮。

    “多谢大人……”

    见戚云已掏过了银子,她便收下了。原以为她早已长大了,不会再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了,可拿在手里的那一刻,竟也不免多了几分欢喜,唇角不禁轻轻勾起,纤细的玉指轻抚了抚那兔子的耳朵。

    戚云轻笑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道:“你也同她们一般,唤我云哥儿便是了。”

    孟妱微微怔了怔,低低的应了一声。

    为着这一声应承,戚云背后的手攥的紧紧的,见她应了,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拳也终于松开了些。

    然而孟妱只专注的瞧着手中的灯笼,未看见他脸上紧张的神色。

    “相公……妾身也想要那样的灯。”

    戚云形相清癯,还带着几分少年英气,身形颀长,站在孟妱身旁,便如同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简直是这小摊儿旁的活招牌。见他们手中拿着灯笼,不一时便引得好几个人来看。

    人潮涌动,戚云只得暗暗往她身侧靠了靠,以免她教人碰着了。

    “不如去那边桥上站站罢,稍后她们若是尽了兴,也好能瞧见人。”戚云轻声说道。

    孟妱亦觉着这里人太多了些,便微微点了头。

    河上架着的一座小桥,高出地面许多,一阵风吹过,孟妱忙小心翼翼得垂首护住手中的花灯。

    她低头间,发间的青丝带被吹散了些。

    戚云余光瞥见了,欲伸出手去,顿了一瞬后,还是咬了咬牙,收回了手,轻声与她道:“阿妱,你的发带——”

    说话间,一辆马车使了过来,孟妱仍垂着头,他一把将人拦腰搂了过来。

    “当心!”

    孟妱手中仍拿着花灯,身子骤然被人环住一晃,她只得下意识将另一只手攀在了那人肩上。

    青丝带随风飘去,乌发尽数倾泻而下,正好遮住了她的侧脸。

    马车险些撞着了人,车夫一瞧是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立即停了下来,问了一句:“可曾伤着大人了?”

    戚云眉头皱了皱,待欲开头训斥这人几句,却见车帘被人撩起一角,里面坐着的正是近日从京城来濧州的监察御史。

    顿了顿,还是合上了口,只朝那人点了点头。

    戚云虽是濧州新任职的官,但他却是在此处长大的人,他一直努力考取功名,便是为着这一日,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他并非惧怕御史官,只是他知道,为了百姓,有些人,他也不能去得罪。

    待那马车走远了,戚云才低声道:“可曾伤着了?”

    孟妱忙将手从他身上松开,缓缓回道:“不曾的。”

    “方才、方才我是……”

    见戚云要解释,孟妱忙道:“方才多谢云哥儿。”

    *

    马车行驶了很远,车内的人却仍是不由得再次将车帘掀起,回眸望着身后。

    他当真是着了魔了?

    连当地官员的亲眷,也会认作是她?

    第55章 瞧上阿妱jiejie了。

    几人玩闹罢,远远的在桥上瞥见他们,便来与他们汇合,一同回戚家去了。

    “云哥儿早些安歇。”香音回房的时候低声嘱咐了一句,说罢,她不禁将眸子往孟妱身上瞟了一眼,而后才挽着小丫鬟一同回房去了。

    孟妱亦朝戚云欠了欠身,提着兔儿灯往房间走去了。

    良久,戚云仍站在院子里。

    “哥儿,阿妱jiejie都回屋了。”春儿挑起眉瞅着西间的屋子缓缓合上了,回眸看一眼主子,还痴痴的望着。

    “瞎说什么。”戚云眼神有所躲闪,不欲再与春儿理论,便要往偏屋走去。春儿躬身几步饶去他身后,将他袖中的帕子抽了出来。

    戚云咂了一下舌,要去夺回手帕。

    “瞧瞧,哥儿这帕子都湿透了,也不知是紧张的擦了多少回手了。”春儿揶揄道,原还想再打趣几句,却见眼前的人脸已全黑了下来,只得悻悻的将帕子递了回去,“春儿知错。”

    戚云眼神不由得往孟妱的窗子处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夜已深了,岂由你在这里混闹的!”

    “是、是……”

    春儿见主子真怒了,忙合上了口,跟着戚云往偏屋里去了。

    春儿是个孤儿,打小便跟在戚云的身侧,虽是下人身份,但戚云一直是拿他当弟弟看待的。春儿亦如是,主子高兴,他便高兴。哥儿一直都是他最大的骄傲,哥儿如今虽如愿做上了父母官,但都道男人须成家立业。

    如今这业算是立了,可这家还远远没影儿呢。

    原以为哥儿是清心寡欲,却是眼比天高,定是得这般模样的人儿才入得了哥儿的眼。

    “云哥儿,您是不是瞧上人家阿妱jiejie了?”春儿一面慢条斯理地解着戚云的衣带,一面问道。

    蓦然听见这样直接的话,戚云不觉心意烦乱起来,两下自解了衣裳丢进春儿怀里,“去放水来。”

    少时,春儿在屏风后放好了沐浴的水,戚云宽了衣,大步跨了进去。温热的水直淹在他颈上,一时间眼前水雾缭绕。他从未做过今日这般荒唐的事,他缓缓地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