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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房的拉门,悄悄开启一道小缝。有一道颓然的身影站在门后,注视两道歪歪扭扭远去的脚印。 假如,当时也有这么一个人,在随便什么地方拉他一把…… 哪怕……能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或许—— 容涣后退一步,猛得捂住嘴,弯腰咽下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远处,缪寻忽然回过头望着黑漆漆的院子,“好像有,有人在哭。” 容放什么也没听到,“有吗?是不是鸟叫?” “不是哦,确实是在哭,呜呜,呜呜呜得,很伤心。” “是山风在哭吧。” “应该是……我最近,总能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比如呢?” “比如,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什么声音?” 小奶猫拽开他的外套,踮起脚,脑袋贴在他胸口的毛衣上,“是从这里传来的。” ………… 容少爷和他的猫踏上了逃亡之路。 为躲避手眼通天的容议长追踪,换足了现金,带够了食物,连船票买的都是不记名的改装货船。 狭小的舱室里藏满了通缉犯,非法移民和穷人们。俊秀的少年牵着漂亮孩子的手一出现,全舱人若有似无的打量就没停过。 他们刚坐下来,对面目光熠熠的男人就打招呼:“你们俩小子去哪?” 容少爷沉默不语,自顾自打开背包取出食物。用高分子保鲜锡纸包的三明治,能保证食物一周不变质。 三明治递到缪寻手里,揭开锡纸,露出颜色鲜美的番茄和生菜,中间夹着一大块rou排,他嗷呜咬了一大口,菜与rou原汁的香味在封闭的空间里四溢开来。 很多人都不自觉吞咽着口水。 这可不是下等人吃的“假”三明治,里面不是风味压缩营养料,而是真的新鲜食材。 “喔,那是番茄吗?居然真的有黄色的籽。”干瘦的男人清清嗓子,“其实我是个诗人,也写过赞美番茄的诗,你们想听吗?” 他的眼珠子一直黏在缪寻手上,甩也甩不掉,以至于缪寻不高兴地说:“你都没,没见过番茄,还能写出诗?” 诗人昂首回答:“世人亲眼见证星辰爆炸的又有几人?赞美星光灿烂的诗还不是层出不穷。况且——” 他神秘兮兮地摸出个标签模糊的瓶子,倒出两颗小白片,扔进嘴里心满意足嚼了嚼,“唔~有了这个,我就能源源不断写出诗句。要来两片吗?” 他热情倒了两粒,要递给缪寻。孩子却挪腾挨近了少年,断然拒绝:“我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容少爷欣慰之余,警告地瞪了诗人一眼,拉着猫去人更少的舷窗。 他们俩靠在墙上,一人一杯酸奶就三明治。缪寻吃完了自己那份,打了个嗝,刚要习惯性喊一句“我还饿”,容少爷就掰下还没咬到的那一半,塞到他手里。 缪寻想了想,把它包起来,揣进自己的小包。 “怎么不吃了?” 缪寻绞了绞手指,“我等会再饿。” 少年温柔抚着他的脑袋。 他趴在少年膝头,小声抱怨:“这里味道好怪,汽油味,口香糖味,还有烂苹果味……” “烂苹果,是说我的信息素吗?”在舷窗出气口抽烟的女人笑了一声,眼尾皱起褶子。但仔细看,她其实很年轻,隆起的腹部显示她正孕育着新生命。 “你是异能者吗?”缪寻睁大眼睛问。 “我?不是,我只觉醒了一部分能力。”女人走过来闲聊,“我在工厂做活,和一群机器人一起。就那种工厂,你们知道的,做‘小绿卡’的。” 缪寻真诚地问:“之后呢?你觉得无,无聊吗?” 女人忽然愣住,被嗓子里的烟呛到,咳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腰感叹:“无聊啊……工作十年,工厂车间里只有我一个活人。我自己搞不懂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了。” 辞掉高薪的管理员工作,随便找个男人怀孕,脱离冰冷重复的机械工厂,才找回一点活着的感觉。 她抽完一根烟,眼神飘忽,仿佛已回顾完枯燥的一生,看到这两个尚未真正开始人生历练的孩子,情不自禁说了句:“所以自由最重要。我想生个孩子,给他最大的自由。” 人类从不缺乏美好愿景。 可惜登上这艘船的人,又有谁是真正自由的呢? 容放收紧手臂,把脑袋埋到猫身上,一股生机勃勃的奶甜,沁进肺脾,冲淡了移民船上的恶臭。 凌晨时分熟睡时,有人把手伸进了他们的包。 缪寻第一个睁开眼睛,扑向少爷脚下装满食物的包,狠狠咬上那只手。 “嗷!!臭小子!”诗人嗑昏了药,满眼血丝形态疯癫,一脚朝缪寻踢过去,被醒来的容放挡住。 诗人咧嘴狂笑,和他们争夺撕扯起背包,拉链崩开,食物四下掉落,这下整个舱室的人都醒了。 娇生惯养的少爷,养在深闺的猫,加在一起也架不住地痞流氓和穷恶毒虫们的下三滥围攻。他们垂涎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三天的食物被瓜分,大声嚼咽混杂着抢夺声,一个三明治染上至少三个人的血,才能扒开咬上一口,又马上被一拳击倒,由下一个胜利者品尝。 枪声响起,刀刀见血,为了一包食物彻底杀疯了。向往自由的怀孕女人,死不瞑目倒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