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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 缪寻偷偷绞紧手指。夸奖完,一般会给予“奖励”。他心口砰砰直撞,等着对方来抱自己。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期许就像打完针的孩子,心心念念只想吃到那颗糖丸。 “你出了不少冷汗,睡个午觉再去学校。” 关切的话说完,男人转身离开,并没有拥抱他。 愣愣坐在台子上的少年,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啊……”仿佛痛呼似的。 薛放侧转身,温声问:“怎么了?” “……我,我……”缪寻被巨大的失落击垮,鼻尖蔓延开酸楚,“我不想,去学校。” 薛放斟酌一会,答应道:“下午留在这里也可以。此外,我还想就一件事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 “以后每次和我结束后,跟心理医生聊聊天怎么样?” 缪寻忽然呼吸不畅,“我不要!” 为什么要心理医生,是觉得他有问题吗?……问题根本不在他这里,怎么能欺负了人,还把罪过丢给他! “好,那就留下来休息一会。” 对方也没有坚持,依旧态度温和,仿佛很好说话。但缪寻知道,在这句话里,“休息一会”是不容置喙的吩咐。 男人走后十分钟,缪寻才被仆人带到外间。仆人拿来了崭新的被褥,帮他铺在旁边。 缪寻就着庭院郁郁葱葱的微型山水,一口一口吃下饭。不多时,外面下起了小雨。宅子在山头上,常年有云雨环绕,水汽丰沛。 他抱着膝盖坐在廊前,年轻女仆将柔软的睡衣放在他身旁,“缪少爷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我,我不是少,少爷。”缪寻下巴搭在膝盖头,吭吭唧唧说。 女仆笑着说:“是少爷吩咐我们这么喊的,说是比较亲切。” 这个“少爷”,当然是指小黑屋的男人。 除了忍受精神扩宽,这里的安排处处妥帖,稍一猜想,就知道是“大少爷”的私下照顾。 缪寻躲开视线,“是,是这样啊。少爷……是个大叔吗?” “大叔?”女仆噗嗤笑出来,“少爷才不是大叔,他是青年才俊,又帅又温柔,你没见过他?” 缪寻不吱声了。 回廊另一边淅淅沥沥的雨幕里,模糊地站着一道身影。 薛放听到这段对话,心头疑惑解开。原来那孩子是真的不良于言,和谁说话都磕磕绊绊,不是只因为害怕他才结巴。 他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女仆从那边细声慢步走过来,看见薛放,连忙鞠躬低喊:“少爷。” “下午不用过来了。” “好的。” 女仆贴心给小院掩上门。 为了不影响小哨兵的心情,薛放一直避免在事后出现。 可是今天……细腻的雨水朔进廊下,木质地板洇染开深色水迹,贴着墙边一路走过去,尽头的少年睁大杏眼,扶着门框晃动站起,两道视线相交时,像扯开的弓弦,“嗡”得死死绷紧。 趁着黯淡的天光,薛放扫了眼少年,猫一样灵动的长相,与圈内人格格不入的高地异族轮廓与肤色,脖颈与手腕纤细,是还未长成的半熟样子,让薛放无故想起一句远方星际的谚语: ——酸涩半熟的脆桃,最适合磨牙。 “你是谁?” 少年眼神动荡。 薛放正要回答,少年却紧紧地打断:“是,是来给我治疗的心理医生生吗?可不,可不可以多付你钱,陪我一会会。” 说完,缪寻掐紧手心望着他,等待回复。 薛放心头被轻轻揪了下,酸酸地,叫人心软又不忍。 “不用付钱,”薛放将他带进屋里,“我在这里陪着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 男人跪坐在一旁,细心揭开被褥,让缪寻躺进去。 缪寻抓着被边,怔怔望着他眉目俊秀的侧颜,心底悄悄掀起细细的波浪。 为什么又来了呢? 不是不想见他吗? 那么多次了,他也没有说过拒绝,就是不肯揭开他的眼罩给他看一看。 可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缪寻转了个身,背对着薛放,磕磕绊绊问:“你以后还,会,会不会再来?” “你希望我来吗?” “……” 理解少年羞于回答,薛放告诉他:“还会来的。” 缪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假装不认识男人。可他下意识觉得,或许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更好,因为…… “你能不能,能抱抱我吗?” 身后一阵沉默。 缪寻的眼睛有些发热,他并不是孩童,说出这种要求需要顶着难堪的羞耻。他的脑袋低到了胸口,埋进被子里,“抱我一下。我很痛的。” 一声轻轻叹息,随之等到的是今日“缺席”的拥抱。 这是卑劣的手法。利用对方的愧疚心和同情心来获得一点点安慰。缪寻唾弃自己,可即使不承认,他也着实贪恋那点温暖,可笑又可悲—— 他想要的关心,居然是从买下和利用他的陌生男人那里汲取的。 有总比没有好。 缪寻偷偷抹着眼睛。 ———————— 周二,周四与周六开始逐渐变成值得期待的日子。 缪寻与“向导医生”的相处,比与“小黑屋坏蛋”的进展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