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逛县城
明天就是星期天,连队通知各班可以安排两名新战士去县城照相,上下午各一人,每人半天时间。消息传来,新战士都很激动,想去但是又不好意思去争,只能等待班长的安排。 我们班加我共五名新兵,因此我压根就没有想过,想想现在当一名庄稼兵,晒得皮肤漆黑,又什么好照的。 于是我第一个举手说“报告班长,我放弃了,让其他同志去吧。”,黎男雄也犹豫了一下举手说“班长我也不去了。” 剩下的陆妙生、刘晓和张新三人一看也都举手表示自己不去了。几位老兵一看乐了“嘿,班长,要是他们都发扬风格,那我们老家伙去行吗?” 副班长一挥手说“严肃点,说正事呢。” 班长沉默了一会问我“说说你不去的理由。” 我摇头说“我不想照相。” 班长眼光扫视了其他新兵,然后皮笑rou不笑地对我说“你是嫌当兵种田丢脸吧,我以为你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可是你没有,算我看错你了。” 我……,班长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的确无法真正做到完全释怀。 班长对黎男雄说“你留下下次再去吧。” 黎男雄高兴地点头去厨房帮厨了。 我不解地问“班长,你凭什么不让他去,他还挺高兴。” 福建老兵拍拍我的肩说“他是舍不得照相的钱。” 我沉默了。 班长说“你们大家都是好样的,懂得发扬风格,说明大家的团队意识增强了,我和副班长感到高兴。” 说完班长把眼光转向我“小黄,班长给你个建议,你应该去照相,告诉父母你在部队很好,要微笑着照相。” 经班长一说,我觉得有理,就爽快地答应“好吧,班长,我听你的,我去。” 班长对张新说“你下午去吧。”,又对陆妙生和刘晓说“你俩下星期吧。” 我们一同说“是,谢谢班长。” 整理好行装后刚要出门,看见杜志高,他一见是一身军容严整,忙问“你去县城吗?” 我苦笑一声说“对,不去班长说我还没有走出被掉包到农场的阴影。” 杜志高来劲了“那我也去,你等我一会,我去请假。”,说完一溜小跑不见了。 不一会杜志高果然也身着白色水兵服气喘吁吁的跑来了。我不解地问“你们班原来上午外出的人是谁?是不是被你换了?” 他笑着点头说“是别人,我和他商量,用替他两个伙房值日换来的。” 我瞪大眼睛“什么?两个值日?我去,你要连续三天为你们全班打饭、洗碗吗?不是太亏了吗?” 杜志高整理好水兵帽说“谁让咱俩是兄弟呢,我乐意。”,我心里热乎乎的,杜志高拍拍的肩说“走吧。”说完我们俩就肩并着肩,迈着整齐步伐去县城。 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公共交通都很不发达,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一般都是步行外出。像这回从驻地到县城要是乘公交车也就不到半小时,可我们徒步即使按照行进间的匀速走也最起码要一个半小时。 我们沿着一条通往县城的乡村小道快速走着,沿途的那些充满当地民风的乡村特色让我心情大好,好比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困兽,突然被放生后对一切都是新鲜和好奇的。 一条小河从远端的山涧流淌下来,每个一段就会有几个石阶通向河边,许多当地农村妇女就在河边洗衣,手里拿着一根木棒,边柔边敲打着衣服。河对岸的石阶上,一位妇女在河水里淘米洗菜,两岸的妇女边干活边隔岸聊天,一派悠闲的生活景象。 忽然一位同行的战友指着前方咋呼道“哎呀,这边在淘米洗菜,那边怎么在洗马桶,太恶心了。” 我们顺着方向一看,果然,就在河是上流不远处,还真有一个妇女在河边拿着一把竹制的刷子在刷马桶。再往后面相聚不到百米处看,那些淘米洗菜的人依然有说有笑地干着自己的活,毫无影响。 小路旁的一些公共厕所同样引起了我们的极大兴趣,这些厕所都是简单低矮的砖块小屋,令人费解地是,所有这些厕所的门都是冲着我们行走的小路的,而且都没有门。 我颇感奇怪地问“这要是蹲在里面方便,路人不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一位福建泉州战友不怀好意地问“要是女厕所也这样的话,那些女的岂不就完蛋了。” 我调侃道“那你不是正好嘛,就假装突然肚子疼,蹲在地上偷看呗,没准那个女的还会提着裤子出来问:解放军同志,你怎么啦?需要我帮助吗?” 一行人顿时乐翻了,大伙哄笑着、起哄着。 带队的三班副板着脸说“都严肃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完皮笑rou不笑地问我“你小子歪点子不少,脑子挺好使,就是一干活就拉稀。” 我一听脑子一热“你他妈什么意思?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以为当个破副班长就当自己是根葱啦,我呸!” 大伙一看一拥而上拉开我俩,泉州兵一个劲地说“别吵,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那种问题,我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别吵了,算我的行吗?” 经这么说我冷静了下来,也感到刚才的玩笑有些过,就主动对三班副说“对不起,三班副,是我不好,我向你和大家检讨,敬礼!” 三班副挥挥手说“行了,我也不该揭你伤疤,别往心里去。” 接着他告诉我们“这里农村公厕一直都是这样造的,也算当地的习惯。只有你们这些外来的觉得挺新鲜,这叫见怪不怪。”说完瞥了一眼我们说“嗨嗨,注意保存队形,不要嘻里马哈的。”,于是我们两人成行,三人成伍的走向县城。 一到县城,三班副领着我们直奔一家叫锦屏的照相馆,我们排队照相,摄影师高兴的不停的“咔嚓”。见我们兴致很高,就推销说“解放军同志,我们这里还有室外的风景照,景色很不错的,西洋风格的小洋房做背景,要不要来一张。” 我对杜志高和周凉平等上海老乡用上海话说“哪能啦,要伐要再来一张?” 两人也用上海话回道“好俄呀,听侬俄。” 摄影师一听是上海人就立马用宁波话和我们拉起了家常,热情地领我们到店后面的一个西式花园洋房。一看果然不错,这房子应该是早年二三十年代的老式花园别墅,看上去精巧别致,我们仨分别照了几张后,我忽然想起什么,悄悄问“师傅,这里离蒋介石的老家有多远?” 杜志高和周凉平听后一惊“你干嘛,难道你要去看蒋介石老家吗?小心犯纪律,时间来不及了,还要赶回去呢。” 摄影师指着远处说“从这里到溪口乘公交车可能要个把小时,半小时一班,车站就在前面不远。” 杜志高和周凉平忙拉着我去付钱后走人。 我心有不甘地朝着师傅指着的方向望去,周凉平小声说“走吧爱民,你别瞎想,胆子够大的,他可是人民公敌,别说时间不允许,就是来得及你也不能去,那是违反纪律的,快抓紧逛逛,就回去了。” 杜志高拉着我说“走走,快回去,他们都走了,十一点前要销假的,再说蒋介石的老家又不是旅游景点,你想看就看得到啦。” 我一看手表啊?已经超过十点了,我脑子一下子大了。 完了,刚才来的时候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不到了,也就是说,离销假时间不远了,于是,我们仨撒开腿,按照三人成伍的要求,一路纵队跑步前进。 一路上不断有人用好奇地眼光看着我们这三位军容严整的海军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驻足观看。一些小孩还大声喊着“海军叔叔,跑步走,一二一……” 一口气跑出了县城,我们已经开始出汗了,我一看手表,还有四十分钟,我喘着粗气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军装脱了,加快速度。” 我们仨边跑边脱去水兵服,摘下水兵帽,拿在手里,也不再顾及什么队形和形象了,快跑吧。 跑着跑着已经看到营房后面的大山了,我再次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这时我已经跑不动了,浑身已经湿透了,身上的海魂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杜志高和周凉平一左一右夹着我,我迈着越来越沉重的步伐向军营跑去。 终于,大山越来越近了,远处营区上空飘扬的军旗已经隐约可见。杜志高鼓励我说“加把劲,冲刺了,快!” 我们仨拿出吃奶的劲冲向营区,眼看就要到了,忽然周凉平大声说“哎,这样进去不行的,我们要整理好军容。” 哎呀,光顾跑了,忘了军装还提着手里呢。于是我们赶紧穿好水兵服,带好军帽,按照队列要求跑步进入营区。 一进营区,就见我们三人的班长和其他已经归队的战友都在cao场上焦急的等待我们,旁边是值班的我们排长,背着双手,手里拿着哨子。 我们仨跑进cao场,我还在前面喊着口号“一二一,立定,向左转。” 我跨前一步向我的班长敬礼道“报告班长,黄爱民按时归队请指示!” 杜志高和周凉平的声音也在耳旁响起“报告班长,杜志高归队请指示!”,“报告班长,周凉平归队请指示!”。 带队的三班副跑步向排长敬礼报告“报告值班员同志,上午外出十二名同志全部按时归队,请指示。” 排长对我们仨说“你们仨快去洗洗,准备吃午饭。” 中午吃午饭前,排长照例请副连长讲话,副连长出乎意料地点名表扬了我们仨,为了按时归队,一路跑步回来,而且保持了良好的军容风纪,经连长指导员同意,特提出口头表扬一次。 队列里,我的额头上不知咋地冒出了汗,脸上也火辣辣的,一转眼看见了杜志高和周凉平,他们也是一头汗。 嘿嘿,心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