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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对吃的不挑,吃了两大碗稀饭,十分好养活。 谢泗泉见他基本没怎么动菜,给他夹了也不见吃,想了想又推了一小碟泡菜萝卜过来:“尝尝?” 谢璟喝了一口稀饭,摇头含糊道:“咸。” 他不说还好,说了谢泗泉又忍不住想笑,咳了一声才压下去。 谢泗泉有意带他在这里吃,一来想让谢璟知道盐工平日如何,二来想让他多接触一下盐场之事,华国人不论是谈生意或是谈感情,再也没有比坐下来同桌吃一顿饭来的更快了。果然,一顿午饭吃完,盐场的管事和把头们都看着谢璟笑眯眯的,“少东家”三个字喊得也更亲了几分。 谢泗泉一边和几个把头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瞧了小外甥,心里十分满意。 谢璟再一次超过了他心里的预估,这孩子在外吃了许多苦,但依旧是他们谢家的好儿郎。 谢家主和下城黄万兴前段时间闹得那点不愉快,今日才在心间彻底散去,黄家闹又如何,说到底不过也就能斗上这么一阵子,再过几年,产业交到子侄辈的手里,他敢保证,整个西川也找不出比他外甥更厉害的一个来。 谢璟吃了第三碗稀饭,才把嘴里的盐味儿彻底压下去。 黑卤熬的盐果真厉害,如果说盐的咸度也分等级,谢璟觉得黑盐比平时吃的那种高出好几倍,他舔一口之后就后悔了。 谢泗泉也瞧出些端倪,吃过饭后,让人送了一壶清茶来办公之处,带谢璟去那边坐着谈事。 谢泗泉给外甥倒了茶,一起坐着说话,对他道:“今日带你来盐场,是想给你讲讲‘出山约’。” “出山约?” “对,我接手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风光,也艰难过一段日子。” 谢泗泉当年不足十三岁就成了家主,阿姐出嫁,家中也只剩了他一人。他手里虽有些银钱和土地,但却不是混吃等死之人,加上还跟阿姐许诺过买大船去看她,因此那几年很是做了一些胆大包天的事儿,“出山约”就是其中一件。 所谓“出山约”就是土地所有人和客商签订契约,地主先出“一井三基”的用地,也就是每一口盐井和它所需的碓房、车房、灶房的用地,盐井开凿施工期间,哪怕是三五年都不可收取租金。等盐井凿成投产后,全井收益分股,主家和客商按股分红利。谢家当年共开两家盐场,全井收益分三十股,主占十八股,客分余下十二股,契约年限届满后盐场全部无条件归还主方。 也就是所谓的,客走主人收。 谢泗泉道:“我当年将祖产房舍、田亩全部押出去,收了五位客商押山银各四千两,也多亏了这两万银子才盘活了家业。”他喝了一口茶,又道:“截至今年,最后一口井也到了年份,刚好是第十八年。” 谢璟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按当时物价折算,实在是一笔巨款,谢泗泉那时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竟然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委实有些厉害。 谢泗泉摸了摸下巴,骂道:“奶奶的,要不是还扣下徐骏,这生意就真亏了,那些晋商一肚子账本,谁也算不过他们!” 谢璟动了动唇角,没吭声。 他之前听徐骏说过这事儿,不过二当家要委婉的多,当时语气平淡只说了一句“来西川的客商里就有我的父亲,也是因此约,我才来了西川,留在这里”,想来这里头还有一段故事。 谢泗泉狐疑看向他,“笑什么?” 谢璟眨眼,面不改色道:“没有,就觉得舅舅好厉害,二当家也厉害,我听说当年西川不少开凿盐井的技术都是晋商带来的。” 谢泗泉点头,实话实说:“他们确实挺本事。” 谢璟问:“舅舅当初怎么瞧上的二当家的?一见倾心?” 谢泗泉认真想了片刻,摇头道:“当时图他有钱,其实还真没怎么认真瞧他的脸。” “啊?” “他是晋商,祁县人。”谢泗泉解释道,“金太古,银祁县,这话你听过吧?祁县那地方富商云集,能人辈出,徐骏家中有些来头,当地号称徐半城。” 谢璟怔愣一瞬,“二当家这么有钱?” 谢泗泉勾着他肩膀,笑嘻嘻道:“所以你知道了吧,以后要是没零花钱了,就管二当家的要,他那人面冷心软,你记得一定多说几句软话,保管要多少都给你。” 谢璟摇头,又问他:“之前给了好多,舅舅,那些钱我可以随意支配吗?” 谢泗泉心疼道:“当然能,给了你的,随便用就是!” 谢璟站起身。 谢泗泉看他:“怎么了?” 谢璟耳尖泛红:“水喝多了,我去方便下。” 谢泗泉等他走了,才低头瞧见一壶水都喝空了,不由失笑。 晚上,谢府。 谢泗泉还是让人给谢璟送去了一笔钱,还有一封信。 钱总共是五万银元,其中一万是谢泗泉给的,和徐骏一样,只推说是给他的见面礼。另外四万是沪市的贺东亭托人送来的,让代为转交,贺东亭还写了一封信给谢璟,内容语气很和蔼,并没提任何工作上的事,只问他在西川吃的习不习惯,缺什么穿的、用的没有,如需要什么列个单子回信给他,他着人送来。 随信一同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是一张商会的合影,里头众人都穿着西式礼服,站在中华总商会门前,背后飘扬的是华国旗帜和各处商会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