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一个男子的影像出现在他面前，英俊的容颜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比他更为成熟，也更为冷酷。男子背后是一副飞船控制室的星图屏幕，显然是在飞船旅途中。 正是楚浩的堂兄楚韵峰。 “大哥，你都看到了吧？这个女子可真不简单！”楚浩说道。会议室里设有隐秘摄像头，刚刚结束的那场谈判从头到尾都落入了楚韵峰的眼中。 楚韵峰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楚浩继续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心机深重的女人。她一方面装弱者煽动群众敲诈军部，一方面又野心勃勃想利用这次机会获得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 “你觉得军部的态度会怎样？”楚韵峰问道。 “大概不会拒绝，毕竟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在那帮大佬眼中算不了什么，至少比起军部的威严来说，算不了什么。问题是如果答应她，岂不是给我们楚家的机甲制造了一个竞争对手？”楚浩面露忧色。 楚韵峰微微笑了起来：“看不出你这么看重她？” 楚浩尴尬地挠了挠头：“你没亲眼见过她，那气度，那架势，真的无法让人小瞧。” “我亲眼见过她。”楚韵峰的声音透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柔和，“就答应她的要求吧。她说的没错，军用机甲行业现在是一摊死水，各家厂商都固步自封，不敢推陈创新，就且看看，她能给这个行业带来些什么吧！” “好的，我这就上报军部。对了，还要和凌睿谈谈凌可欣的问题。”楚浩说。 楚韵峰眼底闪现寒光：“动用楚家的力量，给凌睿施压，逼他让步。” “ok，我这就去办。对了，大哥，你不是有些护着那位凌千帆啊……” 楚浩的话音未落，眼前影像一闪，便失去了信号。他望着消失的影像嘟哝道：“干嘛这么急着挂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第二天早上，谈判继续进行。 英俊的青年还是一身笔挺的军装，只是里面的衬衣换了种样式。他站在窗前，朝千帆友好微笑。几句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凌可欣将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审判不会公开，但我们会通知你审判结果。”楚浩说道。 千帆勉强点头。审判会有变数，这不是她想要的最终结果，但却是现在这种形势下能逼对方做出的最大让步。 “关于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楚浩顿了一下，黑曜石般闪亮的眸子注视着千帆：“只要你们肯收回要星防军公开道歉的条件，军工部同意批示。”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千帆没有表现出丝毫欣喜，只是不动声色地淡淡点头：“感谢你们的理解，我们也会做出相应让步，关于工场损失赔偿和重建费用，就按昨天商定的八亿九千万计算吧。” 楚浩想从她的反应中找出丝毫破绽，可是没有，她的神情矜持，淡定，无懈可击。仿佛这边的回应早在她意料之中，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他心中有些郁闷，对方明明占了天大的便宜，却摆出一副知礼让步的姿态，难不成他还要感谢她几句不成？ 这个女子不简单，他再次感叹，不由想起他那身为家主继承人的堂兄对这位颇有维护之意，万一有一天这女子成了楚家的主母……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承认，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悚到了。 “凌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军部不接受你的条件呢？”在协议书上签字画押后，楚浩问道。 谈判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天内达成一致，和他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堂兄有很大关系。他很好奇，若是没有人在幕后斡旋，她还有什么底牌敢和军部叫板？ 千帆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如果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工场主，那么我承认，我大概只能忍气吞声，做出退让。但是，我是凌千帆。我相信，还有无数人记得我的名字。”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机战女神凌千帆，曾让全联邦上下为之疯狂。从军队到民间，她的粉丝数以亿计。楚浩依然记得，去年她注销星网账号时，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连续一个星期，各大媒体、星网的头版头条都在缅怀她的辉煌，追忆她的足迹。 伊奥兰工场事件发生之后，军部最担心的就是她利用机战女神的影响力渲染此事，为此军宣部成立了专门的应对小组，和伊奥兰事件公关危机应对小组同等地位。结果，这边作出了各种应对计划，而对方却根本没有抛出这张牌！ 此时楚浩才明白，没有抛出，不代表对方不知道怎么利用，而是在留后手。仅凭视频公开和群众的抗议示威游、行，就已经把星防军逼的焦头烂额，根本就不需要抛出机战女神的底牌。但若是军部不答应她的条件，那么她定会充分这张牌，令公众舆论闹翻天！ 注视着她明丽自信的容颜，楚浩再次感到某种震撼。这个女子，她坚韧，独立，自信，不需要依仗任何人，任何势力。假以时日，她必将重返神坛，震惊世人！ 他心中感到了某种隐隐的期待。 ☆、32|百废待兴 长达两个月的伊奥兰抗议示威终于结束。联邦中央新闻社这样评价本次示威：这是一次克制理性的示威，伊奥兰的工人们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以良好的秩序和有组织的行动，向政府和星防军施加源源不断的压力。 长达六十三天的示威游、行，竟然没有发生一起暴力事件，也没有扰乱公共交通和秩序，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我们不得不佩服示威行动的组织者，目标清晰，行动理智，执行力坚决，这将为后世的类似运动提供一个范本。 千帆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她在意的是达到了目标，两个月的艰苦努力，一切终于有了报偿。这次事件加速了她的发展进程，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反而应该感谢凌可欣。 伊奥兰机甲工场临时办公处。 “生产军用机甲？” 夏敏超高分贝的声音差点将屋顶掀掉，千帆急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小声点。这个临时办公室建在工场废墟中的一块空地上，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清除废墟、重建厂房的工人。 “生产军用机甲。”夏敏又用很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怎么可能，我们只是一家生产挖矿机甲的民间工场啊！” “为何不可？”千帆回道，“我们完全有这个技术实力，乔森不就给夏晨组装了一台格斗机甲吗？” 夏敏好半天才转过神来，回头恶狠狠地冲乔森和夏晨吼道：“你们居然敢背着我偷偷搞小动作！” 夏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从小热爱机甲，梦想是成为一个机甲战士，因为工场经营问题，他暂且放弃去光耀星机甲学院求学的机会，现在听说自家工场也能生产军用机甲，心中怎不激动？ 乔森报以谨慎的态度，询问千帆：“你怎么搞到许可证的？” 千帆报之一笑：“我只是在谈判中加了一个条件而已。怎么样，有兴趣吗？” 乔森神情微妙：“我怎么有种被人偷偷卖了的感觉？” “被我卖了还帮着数钱？”千帆帮他把话接完，噗嗤一笑：“好了，大叔，你就别做了。我还不清楚，你比谁都想制造格斗机甲，那是你的命根子。现在好了，我们有了许可证，可以正大光明地制造了。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制造出优秀的格斗机甲，把那些机甲厂商全都比下去！” 她的豪情壮志鼓舞了其他人，夏晨激动地说：“没什么好犹豫的，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们一起干！” 夏敏低着头，在电子簿上写写画画，她抬起头来，懊恼地说：“我们的资金怕是不够，早知道就再狠狠敲他们一笔！” 千帆笑着回道：“你还真当人家是冤大头啊？军部那帮人精明的很，每笔账目都给我们算的清清楚楚，竹杠不是那么好敲的。” “那怎么办？”夏敏苦着脸：“粗略算了一下，我们从军部那里获得的赔偿，重建一个民用机甲工场是绰绰有余，但建军用机甲工场，完全不是一个投资规模啊！” 乔森和夏晨也用同样担心的目光望向千帆。对此，千帆早有考虑，她娓娓道来：“不用着急，慢慢来。一开始我们把精力和财力投入研发，先把样机生产出来，然后再进行品牌推广。不是有各种级别的机甲比赛吗？我们可以成立一支机甲战队，用我们生产的机甲去参赛，一旦取得成绩，就能趁机推广品牌，到那时，还担心找不到投资吗？” 夏晨的眸子璀璨生辉，灼灼的光芒几乎要将千帆点燃。组建机甲战队，用自己的机甲打比赛，这是一个令人何等激动的梦想！ 乔森的眼中也亮起了光，但依然不失冷静：“放眼整个伊奥兰星，也找不出一支机甲战队，我们上哪去找人？” 人才确实是一个大问题，cao纵格斗机甲，要求a以上的精神力，能达到这个水准的人都是精英，那肯来一颗三等星的小工场效力？ 千帆指指夏晨：“这不有个现成的吗？还有蓝迪，他的精神力勉强达到了a阶，调、教一下，也能算一个。其余的，我们再慢慢找。” 乔森问：“蓝迪那小子是赖在这里不想走了吗？” 夏敏笑着接话：“他对千帆崇拜的五体投地，每天都嚷着要找千帆拜师呢！” 蓝迪来伊奥兰后，一直住在夏晨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夏敏已经和蓝迪打的很熟。她望向千帆半开玩笑地说：“我说，要不借用一下你的名气，号召更多像蓝迪一样的有志青年来我们这？” 不待千帆回答，夏晨便坚决地反对：“不妥。” 会议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工场被轰后，千帆向夏敏、夏晨、乔森这三名核心成员解释了自己和凌可欣之间的恩怨，直到那时，众人才知道千帆出身光耀星豪门，曾是名震联邦的机战女神。 当时千帆说过，希望三人能替她保密，因为这件事一旦被说成是豪门内部恩怨，就会转移公众注意力，不利于工场的斗争。 千帆没有明说，但夏晨能够感到，除了她说的那个原因外，她本人也不希望引起公众注意。联想她以前的辉煌，再看她如今的境遇，夏晨只为她感到心疼。这样的女子，若是要重回公众视线，也一定是要光光耀耀的，而现在，即使是一家军用机甲工场的老板，都是委屈了她。 千帆能感觉到夏晨的体贴和关怀，她冲他微微一笑回道：“打出我的名号没问题，不过现在还用不着。等时机成熟时，我不会浪费这个资源的。” 工场的总体方针就此确定，四人各去行动。接来下的几个月，重建工场，招募人才，培训待业员工，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工场重建工程接近尾声的某一天，千帆接到楚浩的电话，告诉她凌可欣的审判结果。 “军事法庭认定凌可欣必须得为伊奥兰事件负责。她无视军规，滥用职权，造成民间财产损失和平民伤亡。判决剥夺军衔，从上尉降到普通士兵，发配到mb312星服役。” 听到楚浩这番话，千帆沉默了许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淡漠的语气透着抗议和不满。军事法庭果然是留了情面，仅仅安了个“无视军规滥用职权”的罪名，若是按“违反星际公约”论罪，凌可欣不被判处极刑也要进军事监狱待个几十年。 感到了千帆的不满，楚浩补充道：“mb312星又称囚犯星，是联邦流放罪犯的边远星球，条件极其艰苦，那里的驻军的主要任务是监管囚犯挖矿。发配到那里，她自身也和囚犯没什么区别了。” 还有一些话，他没有明说，能够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他逼迫凌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对凌家来说，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子弟居然被流放到了囚犯星，这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千帆又未尝不明白这些，凌可欣的一生算是毁了，只是没能把她送进军事监狱，总有一种留有后患的感觉。 挂了通讯，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几天后，她的预感变成了现实。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家的院门外。 ☆、33|生死一线 睡梦中，千帆觉察到了丝丝危险。她警觉地醒来，只见房中地灯幽暗，窗帘低垂，院落里的彻夜长明灯透进些许光线来，夜色静谧如往常。 她cao纵手腕上的电子助理，调出房间的安全监控光屏。包括前后院在内的整座建筑的三维图中，代表电子监控的蓝色光点安静地闪烁着，表示一切正常。 然而笼罩心头的危机感并未消失，她唤了声：“r7”。 声音刚落，便见监控光屏上的十几个蓝色光点同时变成了红色，于此同时，房间固定通讯器中传来r7急切的报警声：“主人，有敌入侵！” 几乎是在同时，窗外光影闪过。随着一声巨大的玻璃破碎声，两道黑影窜了进来，手中端着冲锋光束枪，爆出一片凶残的炙亮光芒，毫不留情地向床上扫去！ 间不容发的瞬间，千帆滚落下床，耳边响起一片扑哧扑哧的光粒子穿孔的声音，羽毛和纤维在火光飞散开来，床顷刻间被射成了筛子。 千帆蜷曲在墙角，左肩传来尖锐的疼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却一动不动，冷静地cao纵电子助理，启动房间的激光防御系统。 两个杀手一边射击一边推进，此时，一张闪烁着致命蓝光的激光网骤然从屋顶落下，向两人迎头盖去。一人反应机灵，一个地滚翻，堪堪躲过了激光网，另一人则慢了一步，被激光网擦过，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肩膀被切去了半边！ 杀手的惨叫淹没在外间同时响起的爆炸和枪战声中，显然，除了破窗而入的两人外，还有其他人从别的门窗攻入，正在和r7发生激战！ 千帆一颗心沉到谷底。这帮人身手矫健，装备精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r7虽具有战斗功能，也未必能敌得过。而她房间的电子防御系统，也只能用来防御一般等级的攻击，真正遇到这种有组织的专业杀手，怕是无能为力。 怎么办？千帆被逼入了绝境。r7在外面应战无法回援，她一向依赖的轮椅此时正在床的另一头，她不敢动，生怕暴露，而另一个躲过激光网攻击的杀手正在一步步逼近。 几近绝望中，借着地灯的光线，她看见不远处的地板上躺着一把光束□□。这是她用来防身的枪，原本放在床头柜里，柜子在先前的扫射中化作碎片，枪也被击飞了出来。 手向枪伸去，却隔着三十多公分的距离无法触及。她深深吸了口气，集中精神力，将意念注入指尖。 精神力修炼到ss级，就具有隔空移物的能力，而现在她的精神力才刚刚恢复到了准s级，根本就不可能移动物体。然而情急之下，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只想把枪拿到手中。 生死攸关的意念之下，枪居然动了，一点点地靠近她的手指，最终，触及到了她的手指。 与此同时，杀手的脚步也已停住。隔着千疮百孔、已经散架的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千帆。他带着战斗头盔，眼中射出阴森森的光芒，联络同伙：“发现目标。” 头盔上的通讯器中传来冷酷的命令：“立刻干掉！” 对着千帆的脑门，杀手缓缓扣动了扳机，眼底浮现一丝生杀予夺的残酷微笑。然而下一瞬间，他的笑意猛然凝固，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胸前正对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光粒子穿孔而过的烧焦痕迹。 千帆双手握枪，对着杀手，全身绷紧，一丝也不敢放松。原主的枪法极其精确，她继承了原主的战斗能力，刚才那一枪绝对射中了心脏，只是为何，那人还未倒下？ 杀手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底浮现一丝奇异的微笑。像是为了解释千帆的疑惑，又像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绝望，他一手持枪，另一手解开黑色战斗衣，里面是一件泛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紧身衣，胸前嵌着弹孔，却并未被穿过。 千帆心猛然一跳，该死，对方竟然还穿着高性能的防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