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我们走吧。”看着莫小弟过了安检，莫闹看了一眼身边的叶辰，转身准备向机场外走去。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取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莫闹觉得，她和徐墨离前世八成是磨破了肩，才有今生这么频繁的遇见。世界真是小，即使是最简单的黑衫白裤，她依旧能够从来往的行人里发现他挺拔的身影。 机场大厅里，徐墨离步伐飞快，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侧过头与随行的男子附语，那人应该是他的秘书，手里捧着一份文件夹，手上的钢笔飞快的记着东西。 莫闹突然停了下来，比起在这里遇见叶辰的惊讶，遇见徐墨离让她更加的出乎意料。昨天还在家的时候，就听到莫庭提起，新学校的剪彩活动顺利结束，当天下午徐墨离就自驾车回了市里。本想着该有一段时间，不与他有任何瓜葛，今天又再次遇见。 “怎么了？在看什么？”见她立在原地不动，叶辰也跟着停了下来。随着她的视线向前看，不明所以。 那人几乎就要走近他们，莫闹适时地低下头，又摇了摇头，说：“没有，走吧。” 低下头的那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下意识地一个动作。微微垂着头，耳际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她的大半张脸。 “等等，你头发上有个东西。”她向前迈的一步被叶辰拉了回来，莫闹一怔，他修长的手已经在她的发间，绕着她柔顺的发丝。 两人的前方，徐墨离正好无意的抬起头来，双眸直视落在他们的身上。透过叶辰抬起的臂弯，莫闹的视线与之相交在一起。四目相对，她的嘴角僵硬的扯了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她分明看见那人黝黑的双眸里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漠。没有任何情绪，似是陌生人一般，径直地疾步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那抹身影不带一丝犹豫在莫闹眼角的余光里掠过。沉稳不变的脚步声，最终消失在她的耳畔。 叶辰的手放了下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片灰色的小皮屑。看着她一脸的茫然，不禁问道：“怎么了？” 轻声的询问，她猛地回过神来，“没有，我们回去吧。” 男闺蜜（2） 出了机场，两人拦了辆计程车回到市里。莫闹本想着先送叶辰回去，然后自己在坐车回店里看看。没曾想，车子刚在叶辰的小区外停下，叶辰就让她上楼坐坐。她想了想，周一店里应该不是很忙，就点头答应了。 叶辰一进家门，连皮鞋都未来得及换掉，便径直绕过客厅走向厨房。片刻功夫，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橙汁倒在玻璃杯子里，端出来给她，“冰箱里就剩这个了，你不是晕车吗？先将就着喝一点，缓一缓。” “嗯。” 莫闹坐在客厅里看着他忙进忙出的收拾行李，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不久前，好友浅浅约她出去喝酒，她心情不好莫闹就陪着她喝了一个晚上的酒。 后来，浅浅醉了，她也醉了。 醉酒的她懵懵懂懂，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叶辰，她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却能够在她的只言片语中正确的知道她的所在位置。他送何浅浅回家，正准备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却趴在他的手上摇头不愿回去。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便是在他的卧室里。吃过他准备的早餐后，她才在阳台看见那套昨晚被她吐的脏兮兮的被套，已经被洗干净晾在那里。她当时特别感动，不枉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好朋友。 叶辰一直都是一个会过日子的男人，屋子里一直有着一股淡淡的白兰花香味，清新怡人。家里的每一处家具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甚至是装修也是根据他的想法设计的。宽敞的客厅里，实木餐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漂亮的白瓷餐具。他似乎很喜欢白色，不仅是窗帘、沙发还是地毯，几乎清一色的白色。看似清新，却不是莫闹喜欢的颜色。相比较素色，她更喜欢大红色。像火焰一般，温暖。 放下手中的饮料，莫闹放着轻缓的步子环视了一圈客厅，替他将客厅里落地窗的窗帘拉开。阳光迫不及待的钻进房间里，洒在她的身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呵欠。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窗前，安静的俯瞰着整座城市。身后响起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莫闹唇角微微一弯，转过头冲着来人笑。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的肆无忌惮。每一天都精力充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微弯起来，让人也忍不住想要和她一起放声开怀。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高二分文理科，他在文理之间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文科。重点班，清一色的女生，他拿着书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走到自己的位置。他刚坐下，隔着一条过道有个女生突然探过身子，一手撑在他的课桌上，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问他：“同学，可以将你的钢笔借我用一下吗？” 他的目光从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移到她的脸上。没有惊艳，一张素净的脸，长发扎成马尾，和许多女生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她的那双黑眸，却异常的明净清亮。她没有看他，反而是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那只黑色钢笔。叶辰想了想，将他一直视若珍宝的那支笔递给了她。 他们一人拿着钢笔的一端，他看到她嘴角咧开，“谢谢你啊。” 也许，就是那一刻，他记住了她。没有理由，没有心动。 再后来，班干部选举，他才从同学们对她的称呼中知道她的名字。莫闹，莫闹，一个不管是听起来还是念起来，都很绕口的名字。奇怪的是，他却觉得特别地适合她。她时常在教室的后门，向他招手，毫不顾忌地大声喊他，“叶辰，叶辰，你还要不要值日了？”“叶辰，叶辰，你还要不要交作业了？”“叶辰，叶辰……” 连续着叫两遍他的名字，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声音清脆，带着一记颤巍巍的尾音。从秋天到冬天，然后再从春天到夏天。 毕业那年，他埋头在她的课桌里收拾她乱的一塌糊涂的书本，她坐在他的位置上喝热奶茶，一边喝还一边问他，“你说，我的书怎么就比你的还要多？明明你比我还爱学习。” 他嘴角一抽，从她的抽屉里抬头起来，将那些一本本纸质质量不是很好的言情小说丢在桌面上。“你都不看看自己都是些什么书吗？” “哈哈，我都忘记了。” 至今，那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依旧记忆如新。 叶辰走到她身边，侧头看着她，“天气很好。” 他刚洗过澡，换了一身休闲装，走近她的时候隐约还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的淡淡清香。 莫闹点点头，表示赞成，“嗯，好喜欢这样天气，蓝天白云。在s市真的难得见上一会儿。” 叶辰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这次出差收到市一中发来的校庆邀请函，打算去吗？” 在电脑里发现那封躺着的邀请函，他有那么一刻恍然。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他们就已经毕业十年了。十年前，他好像也是这么站在她的身边。 曾经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已经被她毫不可惜的一刀剪了去。岁月带走的不只是他们的青春，还有他们脸上的稚嫩。 只是十年后，他却已经开始不满足只站在她的身边。 “对啊，说来我也收到了。母校五十年校庆，是个大日子。昨天和浅浅通了电话，她会和苏扬一起出席。”她想了一下，莞尔一笑突然开着玩笑说：“一开始，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还想着学校估计是寄错了地址寄给了我。不过，后来打听了一下，好像我们那一届高考前百名的同学都请到了。唉，你说这么多届的学生，全都赶回去的话学校那个大礼堂是不是就容不下了。” 他被她逗笑，“这些得是学校领导该关心了。” 地板上铺着白色的毛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很舒服。可能是站了有些久，莫闹觉得双腿都有些麻了，索性直接坐了下去，曲着双腿用手环抱着，歪着头说：“你也知道，方欣然刚从国外回来，苏扬和她过去那段感情，已经足够浅浅头疼的。我一开始以为，浅浅不会回去，没想到她倒是第一个接受邀请的人。” “浅浅和苏扬学长的事情，他们应该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叶辰知道莫闹一直担心着何浅浅，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安慰她，“她是该需要面对那些过往。” “我知道，就怕她不知道。她们三个人的事情，其他人都不好插手。”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叶辰，我怎么感觉我们才刚刚高考完一般。” 想当年，毕业那天，她还一个人偷偷地爬到学校的天台上，站在栏杆处。星空下，点着灯的校园里的每一处角落，她尽收眼底。来来往往的毕业生，有高歌的、有道离别的、还有相互拥抱的痛哭的。那时候，她就在想，以后每一年她都要回来这里看看。 以后，每一年，她都在自己的学习、工作，各种事情里一筹莫展，或大展身手。哪怕有时间，却也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境，想不起那个被埋没在记忆里的岁月。 从上往下看，她整个人显得特别的娇小，叶辰双手插在裤兜里，“呵呵，我还记得高考前夕，你就一直在盼着赶紧毕业。好不容易傲来毕业了，你又在众人流泪道别时，期待未来的大学生活。”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抬眸看她，“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回去吗？” 莫闹腾出一只手，扒着白色地毯上的毛屑，“当然可以啊，你不是也有邀请函吗？叶辰，你是不是傻了？” 他始终不变的盯着她，让她承受不了的注视，“你知道我的意思。” 叶辰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有很直白的说明什么，却是他懂她也懂。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没多久又继续着，“叶辰。” 他用手掰过她的身子，让她正面对着自己，他想说：“我不想再听你拒绝我，莫闹，你的那些理由都不成立。这么多年来，我不再提起，不是因为我已经放弃了。而是，我怕自己开口，会吓到你。我只是，不想连陪在你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话到嘴边，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两两相望，她眼里空空荡荡。他心底鼓起的那股勇气一下子散开了去，默默地倒抽一口气，纠结的脸瞬间笑容明朗，他说：“算了，那天我去接你。” 莫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了放在她肩上的双手，抬手揉了揉她的短发，才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后再度开口，“都已经快十二点了，你一定饿了吧，我现在去给你做好吃的。” 一时间，莫闹的双眼竟有些湿润，她第一次觉得叶辰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落寞。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的感情，心里对他还是少了一些感觉。对叶辰，更多的是一种亲人般的依恋。他总是像一个邻家哥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温暖，给她温柔。 也许，每个人都有犯贱的时候。叶辰的存在，就是莫闹犯贱的结果。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情感，高中毕业那年，他一路赶车从市里到她家。他红着脸，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莫闹从没想过，自己一直当做好朋友的人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吓到了，转身就要走的时候，他却在身后喊住她，愿意只做朋友。 装傻，她一直在装傻，装着不知道他的那点心思。这个朋友，整整做了十年。 想着，叶辰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厨房里的流水声，哗啦啦的打乱了一室的沉静。莫闹跟着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摆，回到客厅，继续把那杯橙汁喝完。 念旧情（1） 由s市飞往北京的飞机已经起飞，稳稳的穿越白色的云层，划过蓝天。飞机上，莫俊杰刚从洗手间回来，就在经济舱的过道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白色裤子的男人就是徐墨离。 徐墨离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一杯刚冲好的热咖啡。大腿上还放着一台白色的笔记本电脑，偶尔端起咖啡浅浅的抿上一口，还未回味双手又专注的在电脑的键盘上敲了起来。 神色专注，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亮着的屏幕。偶尔回头对身边的秘书低语几句，淡雅如雾的侧脸十分地惹人注目。从他上飞机开始，周围就有不少女性向他投去爱慕欣赏的目光。只是，他像是没有发觉一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莫俊杰注意到自己的位置和徐墨离的位置仅仅只隔着两排，欣喜之下，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拿上背包，便往徐墨离那里去。 没有客套的寒暄，莫俊杰便在徐墨离秘书的讶异下，硬是坐在他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上，多此一举的问道：“ 未来姐夫，我可以和你坐吗？” 眼前的光线一暗，徐墨离就见到一个年轻的身影在自己身边坐下。他在对方的称呼中缓缓地抬起头，俊俏的脸上眉梢处的褶皱已经多了几分，他说：“我不是你的姐夫，你要我说几遍，才懂？” 因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订机票，头等舱的机票一时已经售完，只剩下经济舱的票位，他实在等不及便吩咐秘书订了两张经济舱的座位。但他倒是没料到，会再次在飞机上碰到莫俊杰。这个男孩子，总像是自来熟似得唤他‘姐夫’。 对了，刚刚在过安检的时候，他还看到他的jiejie。 嗯，和一个男人。这么想着，他无意识地抿紧着的薄唇，加上额上皱着的眉头，看起来神色不悦。 莫俊杰非常主动的将自己的背包放在行李架上，斜倚在靠背上，悠闲自在，“我叫不叫是我的事，你应不应看你的心情。” 毕竟年轻，莫俊杰说话的时候，神情里带着一股倔强，连语气都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徐墨离淡淡的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的秘书，在秘书低下头整理手中的文件时，才换了个姿势，不得不说这个男孩子勾起了他的兴趣，“你，为什么这么称呼我？” 莫俊杰欣然扬眉，耸耸肩膀，“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和我一样帅吧。” 他的话，让徐墨离倏然一笑，眼底的淡漠连同棱角分明的五官上的冷峻也消失不见了。 声音清爽，“谢谢。” “不用谢我，我也是在夸我自己。”莫俊杰觉得自己和徐墨离越来越投缘，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的角度、眼光本来就不同，莫俊杰特别欣赏像徐墨离这样的男人。能把西服撑起来，能征战商场，还能像平凡的男人一样做一些最平凡的事。 莫俊杰从飞机服务员的推车上要来一杯汽水，喝了一口，才想到要问：“姐夫，你也要去北京？” “你一定要叫我姐夫吗？”徐墨离还是无法接受一个莫须有的称谓。 两人对看了几秒，莫俊杰无奈地耸肩，妥协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这个称谓，那我叫你徐大哥？” 徐墨离点点头，表示赞同，腾出一只手揉着额角，“不是。” 他这次飞往北京，其实是要转机去美国纽约。 “那你准备去哪里？” 对于莫俊杰厚脸皮似得不依不饶的询问，徐墨离头疼的斜睨他一眼，淡淡的回答：“美国，纽约。” “你是去出差吗？” “嗯，算是吧。” 他这次去纽约，不是公事，而是一些私事。至于是什么事情，徐墨离根本就没打算和这个男孩说。他想了想，应酬似得问了一句：“你呢？去北京玩？” “不是，去北京上学。我是q大的，现在上大学三年级生。” 莫俊杰说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扭头看徐墨离，他正在喝咖啡。“徐大哥，你和莫闹是怎么认识的？” 徐墨离一口咖啡差点没咽下，干笑两声，“你jiejie没告诉你？” “她说和你不认识，但我不会相信的。” “嗯，你应该相信她。” 不再搭理他，徐墨离收回视线，继续忙碌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徐墨离的态度，让莫俊杰越来越好奇他和莫闹之间的关系。那天在院子里他分明就听见两人的对话，如果不是认识的人又何必针锋相对。两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正声，自己和对方没有关系。有意思，莫俊杰想着嘴角自然的弯起。 半响，莫俊杰见对方依旧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只是探个头看了眼徐墨离电脑的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思忖一会儿，他便安静的带上眼袋，睡了过去。 徐墨离下飞机后，便在北京转机，飞往美国纽约。莫俊杰十分遗憾的坐上回学校的大巴，一路上还在纠结自己怎么没有要到他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