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快吃晚饭的时候，林婷兴冲冲的找了过来：“大姐你看你看，我自己做的，我做的第一个荷包，好看吗？” 林月华虽然没什么精神，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拿着看了看，笑着点头：“这望日莲挺好看的，就是花盘有点儿小。”林婷嘟嘴：“这是菊花，我绣不好太多花瓣的只好弄成这样，看着不像是菊花吗？” 林月华恍然大悟，赶紧点头：“像！望日莲和菊花本来也很像，要不是一个花盘，基本上就是一样的了，你绣的很好啊，再说，你才刚开始学刺绣嘛，以后好好练，肯定能做的更好的。” 林婷笑嘻嘻的趴在林月华身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大姐，送给你了。” 林月华受宠若惊：“你做的第一个荷包，不自己留着吗？或者，送给你姨娘，或者给大哥？” 林婷叹气：“大哥肯定看不上的，大姐你的女红太好了，大哥都看不上别人做的荷包。至于我姨娘，我给她做个帕子就行了啊，姨娘不喜欢用荷包的，我自己嘛，反正还能做第二个。” 林月华忍不住笑：“所以，其实不是特意做给我的，是因为别人都不要，所以才给我的？” 林婷赶紧摇头：“当然不是，大姐你误会了，我早就知道姨娘不喜欢荷包，所以才做成荷包的，大姐你也别嫌弃，等我再过两年，肯定能做个更好的，到时候还送给你。” 小孩子不能老是打击，林月华揉揉林婷的小脑袋瓜子，点头：“那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说着话，朱嬷嬷进来：“大姑娘，三姑娘也在啊？正好，不用老奴再跑一趟了，今儿老爷从庄子上回来，夫人说，要全家一起吃饭，姑娘们收拾一下，这会儿过去吧。” 林月华点头应了，林婷也不回自己的院子，就蹭着林月华的东西梳洗了一下，姐妹俩手拉手的去正院。没走多远就看见林清，无精打采的，走路都低着头，一股子萧瑟的意味。 林月华自己心气不顺，就特意站在原地等林清：“你姨娘还是要嫁人？” 一句话戳中林清的伤疤，林清哀怨的看一眼林月华：“大姐，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盼着倒不至于，但能少养活一个人，我还是挺高兴的，你都不知道，养活你姨娘多费钱，一个月至少二十两银子。”月钱还是小头，大头像是吃饭穿衣，每季的首饰，二十两真不多。 林清郁闷：“咱们家又不是养活不起！” “是能养活的起，但能少一个是一个啊。”林月华挑眉，上下扫视了一眼林清：“要我说，你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怎么就非得扒着你姨娘不放呢？难道你以后嫁人，还打算带着你姨娘？” 林清过了年就十三了，小姑娘家家，一说起嫁人，脸色通红，又羞又急：“大姐！” 林月华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没接话。林清气嘟嘟的跟在身后，林婷现在性子活泼的很，冲林清做了个鬼脸，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打算，林清的姨娘都能嫁人，那自己的姨娘是不是也能嫁人？ 和林清不一样，林婷倒是觉得，自家姨娘要是嫁人了，其实也挺好的。反正母亲和善，大姐对她也挺好，母亲留在府里每天也就窝在院子里不出来，换个地方住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话还不能提，自家姨娘胆子太小，得先看看情况，若是莲姨娘真成功嫁出去了，那自己再去撺掇姨娘也好说，要不然，现在提，肯定要将人吓到的。 姐妹三个到正院的时候，林鸿光已经领着林鸿辉和林旭在说话了，大厅里暖融融的，朱嬷嬷带着丫鬟们正上菜，大冬天的，上的多是热气腾腾的菜，香味扑鼻。 林婷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林清居高临下的哼：“没出息！” 林月华自顾自的上前行礼：“给爹娘请安，爹精神看着真好，娘也越发年轻了。”顿了顿，凑到林承业身边，伸手拽了林承业的衣袖，做出小女儿姿态：“爹，对不住，之前女儿……” 没好意思继续说，林承业看见林月华就想起之前受的罪，本来想发脾气，但是看闺女低着头一脸惭愧，又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定，就摆摆手，不计较了：“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快坐着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左手边是媳妇儿，右手边是长子。媳妇儿旁边是闺女，儿子旁边是小儿子。 圆圆的桌子，一家人坐在一起。林承业从没想过，竟然还有这么一天。在此之前，他最不耐烦的就是和一家人吃饭，他要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要去青~楼妓~院和人鬼魂，要和姨娘侍妾胡闹。他知道京城哪个地方的酒最够味儿，他知道京城哪个地方的女人最漂亮，他知道京城任意一个赌坊的规矩。 但是，他不清楚什么时候，自己的长子竟然已经比自己还高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女儿已经是亭亭玉立了，他记忆中的媳妇儿，总是一脸怒气的冲他喊，可现在，却笑的很是温柔，还很体贴的给自己夹菜。 再想想前几天的生活，若是，这次没有遇上贵人，不是九皇子帮忙，林家肯定真的会落到被抄家的地步吧？到时候，会是谁在自己身边照顾？ 是那些酒坊的伙计，还是赌坊的打手，或者是青~楼的龟~公？ 到时候，姨娘们还会跟着自己受苦吗？侍妾们还会留在林家受罪吗？ 人到中年，林承业忽然醒悟过来，若是林家真的倒了，自己能依靠的，除了结发妻子，除了亲生儿女，就再也没有别人了。林家给了他吃饱穿暖的生活，他也得维护保护林家。 被骗难免会伤心难过，愤怒的恨不得打人。可怒气过了，留在心里的，却是对这种苦日子的惶恐和惧怕。 ☆、第 45 章 马上就要过年了，林家虽然没了爵位，但多年的人脉还在，若是林承业和陈蓉愿意上门，多数人还是愿意做人留一线，给点儿时间见见面的。 对于自家前段时间的遭遇，陈蓉也并不求救，言谈之间，只说是想打听些有名的风水师，年前家里的事儿多，竟是连爵位都丢了，怕是家里的风水出问题了。 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这风水方面，都是挺注意的，一个个的上赶着介绍名人。 过了年，陈蓉就大张旗鼓的请来了个道士，说是娘家大嫂介绍的，很是有本事。道士在林家门前做法，还引来不少人围观。一说起来，大家都感叹，哎呀，林家这肯定是风水出问题了，要不然，年前怎么就出了那么多事儿呢，你看看，连爵位都丢了！ 道士大师一口水喷出来，变成一把火，一把木剑东挥挥西挥挥，跳出来一头汗，一把香快烧完了，才收起木剑，举袖擦汗：“并非是家宅风水出问题了，我瞧着这家宅的风水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能保一家平安顺遂的。再者，先是嫡长子，再是林老爷，家中女眷却未有事儿，怕是……” 陈蓉赶紧伸手请大师进门：“大师花费了这么多的法力，怕是这会儿也累了，请进请进，先喝杯茶再说。” 道士顺势进门，没好戏看了，外面的人也一哄而散。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林家放出话来，要修葺祖坟。再和之前的事情一联系，多数人都是想着，怕是林家这风水，是在祖坟上出了问题了。 这事儿也不少见，家里不顺遂了，就去求祖宗保佑，事情大了，就迁坟什么的。林家也不过是动静大了些，大家谈笑间说的多了些，等动起来了，却都是见怪不该了。 林家为求心安，动土之前，买了不少的纸钱和鞭炮香烛，请了福缘寺的大师来念佛。就算林家没爵位了，但钱财还是不少的，更何况是为了前程富贵动祖坟，更是下了大力气，念足了九天的往生咒。 林承业坐在轮椅上挖了第一捧土，然后才让林家下人动手，半个外人都没请。 挖了十天，终于挖到了墓室。惊扰祖宗，自然是还需要祭祀一番的，特意清了场，林承业带着林鸿光和林月华三跪九叩之后，才进了墓室。 林月华一直想不明白，上辈子，林承业动了祖坟，怎么家里的人就没一个人发现。现在想想，这事儿要隐瞒，其实也容易的很啊，不是清明不是年节，谁会无缘无故的来祖坟看两眼？ 只要安排好人手，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来几次，半个月功夫就能将东西给找出来了。然后，祖坟恢复原样，神不知鬼不觉，林承业自己做不到，不代表二皇子也做不到。 至于打扰祖宗什么的，有了荣华富贵，再给祖宗一个更豪华的墓室，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总之，有权势，有钱财，就没什么事儿办不成。 就连皇上，不也换过祖坟吗？ 林月华在外面守着，除了老祖宗的坟墓，林家世世代代，还有不少人葬在这儿，墓碑都有好几百个大晚上的，阴森森的氛围，惨白的月光，时不时还有几声乌鸦叫，林月华也是当过几天野鬼的，却还是有些害怕。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儿做什么？”正当她抱着胳膊警惕的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话音，吓的她当即僵住不敢动了，后面又传来一声轻笑：“怎么，有胆子来坟地，就没胆子睁开眼睛看看？” 这儿可是林家的坟地，就是有鬼，也应该是林家的先辈吧？自己好歹也是林家嫡支，祖宗应该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不不不，万一不是鬼魂是歹人呢？不对，要是歹人，自己更应该看看吧，这样不转身才危险！ 想着，林月华迅速转身，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都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九皇子轻笑了一声，长身玉立，月光之下，竟然也是面色温润，白白净净。林月华更吃惊了：“你能站起来？” 九皇子微微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站不起来吗？” 不过，话音刚落，九皇子就甩了衣服后摆，在墓碑上坐下：“不过，本皇子身子不好，不能久站。林姑娘，你还没说，这么晚，你为什么还在这儿？虽然这儿是林家的祖坟，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大半夜的在这儿，怕是不太好吧？” 林月华嘴角抽了抽：“你也知道这儿是林家的祖坟。” 九皇子理所当然的点头：“本皇子虽然不是学富五车，却也是认得几个字的，这林字清清楚楚，也不至于看不见。”说着，摸摸下巴：“其实，你是想问，本皇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林家的坟地？” 林月华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本皇子要做什么，还要和你打个招呼？”九皇子轻笑，见林月华脸色更郁闷了，又笑着逗弄她：“你是本皇子的什么人，本皇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民女无状，还请殿下见谅。”林月华赶紧说道，九皇子摇头：“你以前不是很勇敢，还敢顶撞我的吗？怎么，那个爵位就很重要，一下子就将小刺猬变成了小绵羊？” 林月华迅速抬头：“殿下，一个爵位算什么，民女以前是什么性子，现在就是什么性子，以后还是什么性子，从未变过，殿下觉得不一样了，那是殿下自己觉得变了。” 九皇子微微挑眉：“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林月华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想到还在墓室里的爹娘以及兄长，就轻咳了一声：“殿下，若是没什么事儿，还请您回避？” 九皇子伸手摸摸下巴：“所以，你是真的在这儿有什么事情要做？来，和本王说说，说不定本王能帮助你。” 林月华摇头：“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祭拜一下祖先。” 九皇子摆明了不信，林月华也不能硬将人赶走，先不说地位的差别，就是男女分别，她也打不过九皇子啊。而且，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上次，九皇子可是无条件的就帮忙了。已经欠了九皇子那么大的一个人情了，这次，若是还找上九皇子，一方面，是庇佑林家，但另一方面，也算是互惠互利，九皇子也不是没有半点儿好处的。 可是，上辈子，九皇子到底是站哪儿边的呢？没听说九皇子被重用，可也没听说九皇子被清算啊。 这可不是儿戏，选错一次还能再来第二次机会。就像是上辈子一样，爹他选错了，所以林家被流放了，她落了那么一个下场。若是这辈子还选错了，和上辈子的结果肯定也查不到哪儿去，照样是流放。 “殿下，那么多的兄长，和哪位兄长关系最好？”林月华问道，九皇子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林月华，林月华瞬间醒悟过来，赶紧行礼：“是民女逾矩了，还请九殿下恕罪。” “你倒是胆子大。”九皇子说道，背着手看林月华：“你真不打算说？机会可只有一次，错过就没有了。” “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家里的一点儿小事儿，我自己心气儿不顺，所以想来祭拜一下祖先，求祖宗保佑。”林月华强笑着说道，九皇子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你当我傻的？一个大家闺秀，大半夜的，独自出门来祭拜祖先？” “我不是一个人，我带着丫鬟呢，不过，我有些心事想和祖先说，所以让她们在远处等着。”林月华有些尴尬，她倒是想进墓室来着，只是，她力气小，林承业说，还要挪动石板什么的，陈蓉舍不得累着闺女，就让林月华在墓道入口哪儿等着。她自己觉得憋闷，所以出来站会儿，却没想到，这运气，居然被九皇子撞见了。 “哦，带着丫鬟啊。”九皇子觉得，自己对林月华果然是挺不一样的，虽然，他喜欢逗弄小姑娘，但到底是皇室的人，傲气还是有的，他允许小姑娘们表现出自己自尊自爱清高傲然的样子来，但万事有个度，像林月华这样的，已经不是倔强可爱了，而是不知好歹。 上次自己还上赶着帮忙，可这小姑娘倒好，不仅半点儿没当他是自己人，还处处提防，想早点儿将他赶走。要是换个人，九皇子觉得，自己早就转身走人了。 可偏偏，看着林月华，就有点儿不想走。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九皇子一向我行我素，既然不想走，那不管林月华说什么，就是不愿意走：“你只管去祭拜祖先，我要在这儿赏个月。” 林月华无语的看天空，好吧，月光确实是挺好的。怎么就没发现，九皇子的脸皮，这么的厚呢？ ☆、第 46 章 不管九皇子的脸皮有多厚，当务之急，是先将人给打发走。可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面色就有些踌躇了，偏偏这时候，林承业他们在里面找到了东西，林鸿光年轻，到底是藏不住，兴奋的冲出来炫耀：“meimei，找到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站在一边的九皇子了，脸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微微有些尴尬，还有些不知所措。林月华赶忙迎过去问道：“真的找到了？早说让你白天祭拜祖先的时候要当心些，你可好，非得进去看看，将玉佩丢在里面了。” 林月华说的声音大，不光是外面的九皇子和林鸿光能听见，跟在林鸿光后面的林承业和陈蓉也能听见，这两个都是中年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不等林鸿光说话，林承业就先笑道：“是啊，那可是家传玉佩，迁坟的时候还要用的，要是今天找不回来，明天起棺的的时候可就好看了。你一时好玩儿，倒是累的我和你娘还有你meimei来回跑了。” 说话间看见九皇子，赶紧行礼：“不知道殿下在这儿，倒是失礼了，还请殿下见谅。” 林月华也不好意思：“实在是对不住，这事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到底是……”说出来的话，林鸿光也丢脸，为了维护长兄，这个理由倒还算说得过去。 当然，九皇子信不信就是其次了。现在林月华的长辈都在，九皇子就是想继续问，也有些站不住脚了，只好点头：“既然没什么大事儿，那我就不担心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 说完，优雅的转身走人。 林鸿光一脸惊讶：“九皇子不是坐着轮椅的吗？” 林承业轻咳了一声：“虽然九皇子时常坐着轮椅，但九皇子并非是残疾，而是身子虚弱，不耐久站，这才经常坐着轮椅的，你们可别跟那些无知草民一样，坏了九皇子的名声。” 陈蓉嗤笑了一声：“无知草民？咱们家现在也是无知草民！” 林承业挑眉：“有了这个东西，很快就不是了，至少，也得是个男爵！” 陈蓉皱眉：“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呢？这次若是一个不小心，别说是爵位了，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了。”说着，示意了一下林鸿光：“将东西收好，不能落到你爹手里。” 林承业有些讪讪：“你看你，我不就是说说吗？这会儿，东西已经在鸿光手上了，我也拿不到啊。再说，我这样子，但凡出门，你肯定是会知道的，我哪儿还能背着你再做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