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颜城若有所思的想着，却无法再继续沉着坐着，到底曾也算他的病人，应该……不能袖手旁观吧？怎么说她都是无辜的。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站起身，大步到廖秋水的面前，颜城面无表情的问道。

    廖秋水迟钝了几秒才意会到颜医生是在问舒窈，不禁感到意外，只是眼下还不是好奇的时候。

    “我不知道，跟着她出去后就找不到她了。”廖秋水实话说道，觉得这事很蹊跷，舒窈不是跑步那么快的人，看来是真受刺激了。

    从廖秋水那里问不到什么，颜城不再耽误，他拿起一旁的外套便往包厢大门走去，出了门口没多久，就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因那个声音太远，颜城无法判断是不是那个叫安舒窈的女孩子，只好奔着那道喊叫声过去，转过了一道弯，果然是她不错，女孩子气喘吁吁跑来，脚下一步一踉跄，十分狼狈。

    安舒窈边跑边大口喘气，时不时还伴随着剧烈地咳嗽声，她眼前因方才缺氧而视线模糊，直到撞上了一个人后才停下来。

    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安舒窈条件反射的拽住颜城的衣服，结结巴巴描述：“有人要杀我，有人……不对，是……是我杀人了，我要坐牢了。”

    她的句子混乱，颜城听得直皱眉，一低头目光落在她颈上的红痕处，眼眸微眯，出口声线低沉：“你在说什么？”

    这样熟悉好听的声音……舒窈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眸子里顿时装满了喜悦，没想到大难不死还能再见他一面，好感动。

    “呜……颜医生。”安舒窈挂在眼眶里一直将落未落的泪珠子终于在看到颜城后掉了出来，她一头扎进颜城的怀里，还轻微发着抖，可见吓得不轻。

    女孩子的悲泣如同鬼哭狼嚎，颜如玉正在这附近，听到了这哭声也赶过来，却见到是弟弟跟另外一个陌生姑娘相互抱着。

    颜如玉一身黑衣英姿飒爽的站在旁边，像是理解了什么，她看看这个方向，没二话就往前面追去，与此同时也有五六个便衣警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跟在颜如玉的身后。

    耳边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一一过去，舒窈双腿软着也没有抬起头来，依然哽哽咽咽地哭着，她双手揪住颜城的衬衫，手指流出来的鲜血将白衬衣染红一片。

    会馆里突然多了这么些警察自然引起了不小的sao动，廖秋水跑出来找人，就看到了回廊里的舒窈，只不过她像癞皮狗一样死死霸在颜医生的怀里，而再看颜医生虽然一直皱着眉，却没有将她推开。

    “舒窈。”廖秋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唤着她的名字小跑过来，凑近了才看到好友的狼狈。

    “怎么回事？怎么……手上都是血，你去哪儿了？”廖秋水看着担心的不行，虽然身为护士她知道这些只是皮外伤，可是她一向怕疼，又是自己将人带出来的，没看好她不说，还弄成这样，到底心中内疚。

    安舒窈瞧秋水一脸担忧，又想想不久之前自己干过的事，嘴一撇眼泪又哗哗流下来。

    “唔，秋水，我恐怕……活不成了。”

    “什么？”不懂她何出此言，廖秋水只以为她说的是手指上的伤口，忙安慰：“这种伤口没关系，只是血流的有点多，其实死不了人，别怕。”

    “不是的。”安舒窈猛烈的摇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杀了人，那个男人要掐死我，我情急之下就拿花瓶砸了他，他头上都是血，一定会死的。”

    一想到这儿舒窈就悲从中来，她犹自哭着，颜城却看到她手上的伤口还流着血，不能这样放任下去，只好简单粗暴又不乏轻柔的将哭得不省人事的舒窈给拉开。

    脱离了颜城的怀抱，舒窈颇没有安全感，踌躇着想趁这刚杀过人的勇气再度偎上去，就听他缓声交代秋水：“联谊会还没结束，你可以回去继续，至于她我要带走，晚点儿她需要去警察局录口供。”

    这是颜医生的命令，秋水自然不敢有异，只是她用很怀疑的目光盯着舒窈，不敢置信般问：“你真的杀了人？”

    安舒窈何尝不希望这是假的，可是她手指头还痛着呢，这么清楚的提醒她方才的暴力，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嗯。”认命的点点头，舒窈最终在秋水宛如生离死别般的目光中被颜城带走了。

    颜医生说要带她去警察局录口供，舒窈没有异议，杀人偿命，应该的，而且在坐牢前他还亲自送她一程，死也瞑目了，舒窈堕落地想着。

    颜城是自己开车来会馆的，舒窈坐上他的车后以为他会直奔警察局，把她这个杀人犯即刻丢进大牢绳之以法，然而并没有，车子最后在一所药店前停了下来。

    “在车上坐着，我马上回来。”解开安全带，颜城嘱咐完她便自行下去。

    连锁药店是二十四小时持续开业的，舒窈大约在车上坐了五分钟才见颜城回来，他手上多了不少东西，消毒水，棉球，绷带，止血药膏。

    “这些是……为我买的吗？”舒窈望着他手上的东西喃喃问道，受宠若惊到跟做梦一样。

    面对安舒窈的白痴问题，颜城实在懒得回答了，就他们两个人，自己又没受伤，不是给她买的，难道是为鬼买的？

    “下来吧。”低头拆开棉球的包装，颜城头也不抬的说道。

    男神吩咐，舒窈自然是极其听话的，而她下车后才发现原来已经靠近江边了，夜色初浓，凉风阵阵，直吹的人神清气爽。

    江边路灯数十步一盏，照的地面恍如白昼，舒窈被安置在长椅上，颜城却在她面前蹲下来。

    颜城不说话静静处理着舒窈的伤口，舒窈更是一声不吭儿，从她的角度看下去，颜城的眼睛半敛着，眉目如画，称得上惊为天人，那一刻里，她心魂俱舍。

    突然开始后悔了在会馆里的一时冲动，如果她没有拿花瓶砸人，如果她即使被救出来，那么就还有机会听从秋水的话，对他再努力努力，可是眼下，说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

    时间不知道就这么静静过去了多久，颜城处理好一切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安舒窈的目光，女孩子眼眶红红的，正在哭。

    跟在会馆里的嚎啕大哭不同，这样无声的流泪是十分心痛并且隐忍的，不知怎的，他像是突然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但也只是稍瞬即逝罢了。

    “你在哭什么，很疼吗？”颜城声音清淡地问，拉回舒窈游离的思绪。

    “没有，就是觉得你怎么可以对一个杀人犯那么好，是打算让我死了也无法忘掉你吗？”

    安舒窈话语认真，纵然是颜城听了也不禁怔了一下儿，本打算告诉她实情，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十分无奈她连自己杀没杀人难道都不清楚吗？

    在他下车买药的时间里，大姐已经给他通过电话了，犯罪嫌疑人已经抓到，其中一个头部受了伤，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两个人各有所思，但明显是舒窈的心事比较不着调一点儿，她眼瞧着颜城不说话，又问：“为什么不送我去警察局却把我带来这里呢，我明明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数落着自己的罪名，舒窈肯定了自己难逃一死，可颜医生带她来这里就是令她困惑，努力找着理由，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随后安舒窈颤颤巍巍问道：“难不成……颜医生你不忍看我坐牢，要助我潜逃吗？使不得啊使不得！这样是犯法的，我不要你陪我坐牢！”

    颜城闻言：“……”

    ☆、第5章

    面前女孩子紧张兮兮的说话，而颜城却满满无力感只想问她一句：你脑子是坏掉了吗？陪她坐牢这样的假设真是穷尽他一生智慧都想象不到。

    “走吧。”收拾了东西，颜城站起来静静说道。

    “去哪儿啊。”安舒窈还在自己的幻想里，为颜城对自己的心意正要感动的痛哭流涕，就听他下一句淡然回：“去警察局，如你所愿，将你绳之以法。”

    安舒窈：“………”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啊，只是为什么她仿佛在颜医生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呢？

    因为她要坐牢了，所以他高兴的笑起来？舒窈困惑地思考，半响她推翻了假设。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颜医生怎么会这么没有人性。”舒窈低头喃喃自语，因声音太小，颜城听不清楚，可那“颜医生”三个字却还是跑入了他的耳朵，又情不自禁的蹙起眉来，暗想这小姑娘在心里编排他什么呢。

    车子开往警察局的路上，舒窈望着窗外如梦如幻的城市夜景心如死灰，但在绝望的同时她也很欣慰，这可是颜医生亲自送她去呢，若不是有莫大的缘分，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是你送我走，那也没什么遗憾了。”这句话像是不留神般说出来一样自然，舒窈的目光依然望着车外，她的头静静靠在真皮座椅上，一句话淡之又淡。

    如此容易满足的心理，饶是清冷如颜城也忍不住斟酌了一下这句子，半响后他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勾起，让人看不透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对于会馆里的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安舒窈十分相信自己已经将他打死了，所以警察局里再次见到那位男人活生生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惊吓，惊吓之后便由衷感叹：“哎呦我的天，这男人的头实在是太结实了！那么大的花瓶砸下去居然还没死？”

    由于颜城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充分体验了安舒窈的特殊思维，听着舒窈的话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却是一旁的颜如玉有几分讶然，她看着弟弟带回来的这个姑娘，认出就是刚才会馆里的那个女孩子。

    “她就是你电话里说的那位受害者？”颜如玉明知故问，她分明是看出了舒窈眸子里对颜城毫不掩饰的爱意，才刻意问到。

    “嗯。”颜城点头，代替了舒窈说话：“拒她的描述，是当时被掐着，以花瓶砸人乃是自卫之举，应不足以构成人身损害吧？”

    没有想到弟弟会替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家澄清事实，颜如玉有些莞尔，她上前两步凑近了舒窈细细看她两眼，却发现这个女孩子对自己颇有敌意，颜如玉不明就里，后又转到颜城的面前，嗓音极轻问道：“我说……你这算是在替她辩解吗？”

    颜如玉充满趣味儿的眼神近在眼前，颜城却不打算满足她的好奇心，犯罪嫌疑人无碍，又是他先伤害在先，带安舒窈来本就是走个过场，如今话说清楚了，事情也就完了。

    “颜警察若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颜城说着去拉安舒窈，但也只是动了她一下让她回神便立即松开了，时间这样短，短到舒窈都不曾发现她满心爱慕的颜医生在刚才牵她手了！

    从警察局出来，安舒窈显然情绪不高，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情敌很强大！人美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居然还是威风凛凛的大警察！她一个画漫画的怎么比嘛。

    眼看着这女孩子又在发呆，颜城有几分挫败，很难想象她这样神游天外究竟都在想些什么，竟能够这样专注。

    “你在遗憾没将人打死？”

    正惆怅着，蓦地就听到颜医生的声音，安舒窈对他的故意表示很囧，嗫嚅道：“年代久远的事颜医生就别提了好吗？更何况他一定不是好人，我打了他可是英雄呢。”

    安舒窈试图以英雄事迹为自己挣回一点儿面子，但很快她又好奇问：“不过那个男人究竟犯了什么罪，我看到那个房间里搁着一整箱子的钱，就好像电视里面在做非法交易时的场景一样，难道真的是……非法交易吗？”

    安舒窈问着睁大了眼睛，她在满心的期待之下瞧见颜医生点了点头，顿时整颗心都爆炸了！这种只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事情自己居然亲身经历了，实在是……好刺激啊！

    但是刺激归刺激，真正让安舒窈介怀的还是那个警察美人，刚才她瞧见那女警察走的很近对颜医生说话，很亲密的样子。

    安舒窈想着心头涩涩的，经过今天的事情，她愈发坚定要再一次追求颜医生的决心来，只是竞争对手未免也太劲敌了些，难道……颜医生喜欢这一类的吗？

    “颜医生，警察和医生这两个职业……跨界好大，如果要相恋的话，彼此性格……合适吗？”舒窈试探性的说话，只是她的这点儿小聪明小心思道行实在太浅，一听就不是心有城府的人。

    “如果不合适，那你觉得医生跟什么样的职业才合适。”虽然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但颜城还是顺了她的意如此问下去，他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出来。

    “跟漫画作者我看不错，我就是画漫画的。”终于得偿所愿，安舒窈飞快的回，就猜到颜医生会这么接话，她实在太聪明了！

    “说说合适的理由。”两手握着方向盘，颜城目视前方随意问道。

    正在心里偷偷得意着，听了这题目舒窈脑子就开始飞快的转，究竟是什么理由呢，一时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理由，于是灵光一现，耸耸鼻头安舒窈开始满口的胡诌：“颜医生你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两个职业八竿子打不着才最合适，这样更刺激。”

    如此信口雌黄，对于颜城来说安舒窈也算他生平仅见，他开着车眉梢眼角却微微流露出一抹被逗乐的笑意，这个女孩子……脸皮够厚。

    关于合适不合适的话题到这里告一段落，车厢里再次静谧无声，直到这辆车驶入了小区入口，安舒窈才不舍起来，她心中顿时滋生了许多难言的情绪，幽幽向颜城表露：“颜医生，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虽然我没有那个警察美人漂亮，但我发誓你若选了我，我一定会为了你而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女朋友的。”

    她依然误会着他与如玉的关系，颜城为她的迟钝感到头疼，本觉得就这样让她误会下去也不错，至少会减去一些麻烦，可见她那样目光楚楚，他一时鬼使神差居然打算如实相告了。

    “在警察局里，你有没有听到我唤那位女警察什么。”

    “没有。”因为有敌意，舒窈立即说道片刻也不肯思考，毕竟眼下她不想知道这些她只在乎颜医生啊。

    可是……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对？颜医生何以要这样问她呢，带着nongnong不解，安舒窈开始缓缓回忆，不久之后她突然抬头，用充满惊喜的目光瞅着颜城，情急之处居然还伸手拽着他的衬衣袖子。

    “颜警察……你唤她颜警察，所以你们是一家人吗？”

    总算还不是太笨，颜城“嗯”了一声告诉她：“颜如玉，她比我早一年来到这个世上。”

    这番认识对舒窈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她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医生跟警察这两个职业做家人最合适不过了。”

    马屁拍到这份上……颜城暗地里摇头，在心底啧啧两声。

    “既然美人警察不是你喜欢的人了，那我就机会更大了对不对？颜医生请你考虑考虑我吧？”

    明明是询问与请求，可她的行动和话语却让颜城觉得是在逼迫，虽谈不上讨厌，但也不至于答应。

    “关于女朋友这种事，我还没有兴趣。”一贯冷淡的拒绝，颜城以为她会死心，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一转头就见安舒窈以十分奇怪与可惜的目光望着他，热泪盈眶。

    安舒窈的确是打心眼里怜惜他，她想起秋水之前就告诉过她颜医生在医院里不近女色，原来也是因为这个，舒窈回忆着一时也说不出太过煽情的话来，只拍拍他的手背肯定道：“颜医生，这是病，得治！太严重的还要配合电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介意，我会等你！”

    她一开始的反应颜城将它理解为难过，可这番话出口后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脸色登时愈发冷肃，压着情绪沉声命令：“你家到了，下车！”

    这简短的几个字是舒窈从他口中听过最冷冽的了，她被震住了乖乖照做，心中却暗叫糟糕，男神一不小心恼羞成怒了，可她也是为了他好。

    “颜医生其实你不用自卑，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你……”下车后的安舒窈还想在说什么来圆一圆她方才的唐突，可话未说完车子便扬长而去，徒留空中一阵弥漫飞舞的尘埃。

    这一晚上的a市满天星子，如颗颗明珠般镶嵌在天幕之下，安舒窈站在花园边久久望着苍天，感慨这真是戏剧化的一天，但有喜有悲也算是丰富多彩了，至于颜医生那方面不行，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再严重也一定有的治，最重要的是劲敌不存在了，只是颜如玉这个名字……舒窈摸着下巴琢磨着。

    颜家的mama究竟是有多大的野心啊！居然给取出这么不可一世的名字来，不过说实话这些名字再配上他们的相貌简直天衣无缝了好吗？！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