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曲子濯看了眼前面蹦蹦跳跳的背影,叹气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只要能考上大学就行,过程不重要。” 夏小初惊得瞪大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别欺负她不在,就冤枉她。 曲子濯笑着瞅她一眼:“你是没这么说,但你这么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师弟一直以你为榜样,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见她一脸囧,无奈道:“现在知道榜样的重要性了吧?” 夏小初还是觉得很委屈,皱巴着脸:“我每次请假都有正当理由的。”对待上学这件事,她是很认真的,从来没有无故旷过课。 “那你自己去对小师弟说。”曲子濯对小师弟也是没办法,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小师妹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夏小初觉得她就是个背锅侠,二师伯自己教不好徒弟,就把这口锅扣她头上了。 等他们两人走到道观门外,小师弟已经放下行李又转回来了:“九师兄,小师姐,你们两个走得可真够慢的。师父师伯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说着接过九师兄手上的行李:“快进去吧,别让师父师伯们等急了。” 三人穿过游客如梭的道观,来到外人免入的□□,打开一侧的角门,出去是一片幽静的竹林。穿过林间的鹅卵石小径,转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入眼的是高耸的青砖围墙,气派的楠木大门,门匾上写着一个遒劲古朴的篆体的“古”字。 不等他们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磨磨蹭蹭的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夏小初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两边咧开,跨进大门,绕过影壁,穿过广场,正对着的就是古武一族的议事厅。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夏小初不顾形象的飞奔进议事厅。大厅里坐着师父和两位师伯,还有六师兄和其余几位师弟、师侄孙 ,基本上留在京都的弟子都到齐了。 夏小初按捺住激动,先恭恭敬敬的给师父行了一礼,然后是两位师伯,再和师兄师弟们互相行礼,最后是一群师侄孙给她行礼。一圈下来,夏小初才看向坐在右侧首位的师父。 第25章 明阳山1 五年不见,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脸上的皱纹一条没多一条没少,面色比她还红润,双眼清亮有神, 可见这几年过的很是舒心。 夏小初放心的同时, 心里又有点酸酸的, 师父果然一点都不想她, 枉她这么记挂他:“师父,你说好会去看我的,结果呢, 一次都没去!” 夏小初的师父, 谢老,人称“谢老神医”, 听见徒弟的指控,心中立时一虚,但到底是人老成精,面上一点看不出端倪, 理直气壮道:“那不是忙嘛。你也知道每天找你师父我看病的人有多少, 那真是从早忙到晚,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去看你。” “没时间去看我,却有时间出海钓鱼, 华山论剑,山顶观星。”夏小初眯着眼睛, 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谢老被说的一噎,随即瞪着眼睛,摆出一副被冤枉的气恼, 在夏小初看来却是恼羞成怒:“什么出海钓鱼,那是去找千年砗磲。去华山也是为了找药。” 夏小初一副恍然大悟状:“哦,所以,黑漆麻麻的去山顶也是为了找药?”然后用“你編,继续編”的眼神看着他。 谢老摸摸鼻子:“那不是司徒那小子说要学习星象。” 夏小初竖起大拇指:“我还不知道,原来师父你老人家这么博学,连星象都有涉猎。” “不算涉猎,略懂皮毛,皮毛而已。”脸皮厚如谢老,这回也脸红了。 见夏小初不再说话,以为终于过关了,刚想松一口气,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句:“砗磲不是生长在热带海域,什么时候跑去东海了?”刚端起茶盏的手一抖,半杯水洒在桌上。 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谢老一拍桌子,把矛头指向了她:“你还说我,你自己一走就是五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我那是忙着学业,忙着实习,还不是为了能早点毕业早点回来。你以为国外的文聘这么好拿?”光是前期的适应,她就花了半年时间。 谢老斜她一眼,一副别想骗我,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一张文聘而已,还能难住我们的‘东方安琪儿’?” 夏小初一愣,师父怎么知道的? 刚去m国的时候不是很适应,不管是环境、语言还是饮食,都不习惯。因为不适应,学业上的表现也平平无奇。但夏小初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不能改变就只能去适应。 调整好了心态,要适应起来并不难,很快,夏小初在医学上的天赋逐渐显露出来,不光引起教授的注意,连周围同学的目光也开始聚焦在她身上。 发表了第一篇医学期刊后,便开始有人称她为“来自东方的医学天才”。随着第二篇第三篇的发表,她的名声越来越响。进入导师的课题研究组后,她提出的治疗新方向打破了研究瓶颈,导师激动地抱着她喊:“夏,你真是我的天使。” 那天之后,“东方天使”就能了她的代名词。 看着她发愣的样子,终于掰回一成,谢老抖着腿,老神在在的继续爆料:“我还听说追求‘东方安琪儿’的青年才俊能绕学院一圈。情人节那天,表白的鲜花堆满了整个实验室。” 夏小初纠正:“道听途说,顶多半个实验室。” “哦,半个实验室。”谢老从善如流地点头:“还以为你会给为师找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徒婿回来。” 所有人都忍着笑看他们两人斗嘴,这就是这对师徒的相处之道,相互斗嘴,越斗感情越好。几年不见,还真有点怀念。 “师父你想多了。”夏小初白他一眼:“我还是个宝宝,夫婿,还在他娘肚子里。” 谢老故作惊讶道:“原来你喜欢老牛吃嫩草。” “噗——”焦阳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 夏小初一个眼刀过去,焦阳立刻收住笑。可见夏小初这个师姐的积威还是很重的。 夏小初随即看向为老不尊的师父:“本来还给你带了礼物,现在没了。” “哎哎,别啊,带都带来了,再拿回去多麻烦,你说是不是?”谢老赶紧放下抖动的腿,徒弟知道他喜欢喝酒,所以,每次送礼物,多半是酒。其他东西他可以不要,唯独酒不行。 夏小初就知道他舍不得礼物,不用她开口,小师弟已经将行李箱拖到她面前。夏小初示意他打开,然后从里面抱出一坛酒:“徒婿就别想了,三十年份的女儿红,可以先解解馋。”这酒是她妈准备的,知道她师父喜欢喝酒,一有机会就寻摸来放着,这几年已经收集了不少好酒。 谢老抱住酒坛就不放手了,笑眯眯地道:“代我谢谢你妈。” 她妈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夏小初把给两位师伯的礼物拿出来,亲手递上。其他的就让师兄师弟们自己拿,喜欢什么拿什么。 “我给你们寄回来的礼物,你们都喜欢不?”看着他们争抢礼物,夏小初突然想起这事。 回国要带的东西太多,她就把给大家买的礼物先寄了回来。 “喜欢,当然喜欢。”大家异口同声道。夏小初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挑的礼物,又是挑的最贵最好的,怎么会不喜欢。 “靖恩那小子,拿到礼物高兴的差点疯了。”说话的是六师兄米勒。 他口中的靖恩是他的外孙,全名杨靖恩,今年二十岁,京大计算机系三年级。夏小初送他的是m国最新型号笔电,顶级配置。 夏小初上面有十位师兄,九师兄曲子濯和十师兄古霄,是大师伯和二师伯在古武一族隐世后才收的徒弟。其余八位则是建国之前收的。除了被鬼子炸断了一条腿的六师兄,其余七位都在反侵略战争中为国捐躯。其中包括她师父的两位徒弟,二师兄和五师兄。所以,她并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 听师父偶然提起,她那两位师兄的天赋都比她好,医术也远在她之上。如果没有那场战争,如果现在还活着,一定和她师父一样是名震天下的神医。 从她拜入师门的第一天起,师父每天都会监督她练武,特别是练气和轻功,小时候她以为是为了强身健体,大了才知道,并不全是。 因为每当她想偷懒的时候,师父总会说:“连自己的小命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治病救人。” 二师兄作为战地医生,为了能及时抢救受伤的士兵,他会和士兵们一起上战场,在救一个受伤小战士的时候被天上落下的炸·弹炸死。 五师兄留过洋,是战地医院的第一把刀,精湛的医术传到鬼子那里,在一次外出购置药品时,被鬼子抓住,受尽折磨而死。 二师兄去世时四十岁,已经娶妻生子,他死后不久,儿子也在一次空袭中被炸死,他妻子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五师兄同时也是师父的养子,名谢青,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刚留洋归国没多久,还没结婚生子。 对于两位师兄的死,师父是自责的。他总说,如果他们不是一心只扑在医术上,如果他能好好监督他们习武,或许他们就不用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你跑得足够快,躲过子弹并不是难事。就算躲不开,也可以避开重要部位。 六师兄是大师伯的三徒弟,在一次战役中为了救战友被炸断一条腿,那年他二十一岁。六师兄和八师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深,原本说好等这场战争结束,就给两人举行婚礼。结果,一死一伤。 六师兄一生未娶,四十五岁那年,在道观门口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小女孩,收为养女,取名米芮。后来又收养了一个男婴,取名米洛。 米芮和米洛都没有学古武的天赋,米芮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国家文物局工作,她丈夫和她是同事,两人经常外出考古。 他们的儿子杨靖恩可以说是在明阳山长大的。可惜他同样没有学古武的天赋,不过他从小就对习武有兴趣,经常跟在师兄师弟们后面一起练,十几年下来,倒也学了个形似。 “师祖jiejie,师祖jiejie……”夏小初听见声音低头,一个三头身的小萝卜头正拉着她的裤腿,用软糯糯的奶音喊她。 夏小初伸手抱起他,捏捏他脸颊上的软rou:“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也不吃亏,抱着她的脸就亲了一口,然后奶声奶气的道:“汤源。师祖jiejie香香。” 夏小初被他逗得哈哈笑,一口亲在他粉嫩的小脸上:“汤源也香香。” 虽然没见过这个小家伙,但夏小初知道他,是已故大师兄的曾曾孙,也就是她的师侄曾曾孙,上个月刚满三岁。听九师兄说,小家伙天赋不错,悟性也高,别看才三岁,练气心法已经突破到第五层。是古武一族近百年来,天资最好的一个。 夏小初不知道师侄曾曾孙该叫她什么,反正从师侄孙开始,下面的全部喊她“师祖”。小家伙在后面加上个jiejie,听着也挺顺耳。 小家伙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师祖jiejie,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很喜欢。” 夏小初送他的是需要自己组装的机器小狗。组装好后,能跑能跳,能上下楼梯,还能录制视频传送到手机上。 夏小初抱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从一旁的茶几上,拿了一块她妈做的芝士奶酥喂他。小家伙双手接过,小脸红扑扑的,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师祖jiejie。”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奶酥,香香甜甜的味道让他幸福的眯起小眼睛。 小家伙吃东西很干净,小口小口的咬,一点没弄到身上。夏小初看得欢喜,等他把一块点心吃完,才笑着问他:“机器小狗,是你自己组装的,还是请别人帮你组装的?” 小手指向坐在对面的焦阳:“小师祖哥哥和我一起。” 为国捐躯的这么多位师兄师姐们里,只有大师兄和三师兄留下了后代。大师兄有一儿一女,不过都已经过世了,大师兄的孙子汤越彬是他这一支里天赋最好的一个,二十岁军校毕业进入部队,一路打拼,功勋不断,不到六十,已经是g军区司令。 汤越彬为人低调,几乎没人知道他出自古武一族。他儿子汤晟的天赋不如他,不过自身够努力,如今也发展的不错,听说去年进了国安。 夏小初和汤源的周围没一会儿就围上了好几个小萝卜头,有一个是三师兄的曾曾孙,在她出国前一个月出生,今年五岁,小名叫扬扬,大名刘灏扬。 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小小软软的一团,小脸红红的,看不出像谁,现在再看,更像他妈一点。扬扬还有个jiejie,叫刘子萱,今年十岁,上小学四年级。 “师祖jiejie,我见过你。”扬扬仰着小脑袋,圆圆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十分灵动。 夏小初摸摸他的小脑瓜:“哦,你从哪里见到的?” “我小叔的手机里。”扬扬立刻把他小叔给卖了。 三师兄只有一个儿子,战争一起,他就把妻子和儿子送去了乡下老家避难。等战争结束,大师伯把他们孤儿寡母接到了明阳山。三师兄的儿子叫刘琦峰,接来山上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一直在乡下,没上过学。大师伯亲自教他读书识字。长大后便把族里的农庄交给他打理。 在风雨飘零的那几年,农庄里收留了好些个遭到迫害的人,给了他们一个安生之所。运动结束,这些人陆续回到工作岗位,但很多人依然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农庄小住几日。 等退休后,更是常住在农庄。不论这些人退休前的官位有多高,公司开的有多大,来到农庄,都会恭恭敬敬地尊称刘琦峰一声老哥哥。 如今年过八十的刘琦峰已经不再打理农庄的事务,把农庄交给儿子刘毅后,每天和老伙伴们坐在竹林里喝喝茶、下下棋,午睡起来再去池塘边钓钓鱼,日子过的很是悠然得自。 刘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刘威,小儿子刘杰。刘威前几年退伍后,就留在了农庄。刘子萱和刘灏扬便是他的一双儿女。而扬扬口中的小叔便是还在部队里的刘杰。 “你小叔知道你玩他的手机不?”夏小初笑着问。 扬扬缩缩脖子,摇摇小脑瓜:“我趁着小叔洗澡的时候偷偷玩,小叔不知道。” 夏小初笑出声:“小机灵鬼,以后不可以了,知道不?” 汤源在夏小初怀里,跟着扬扬一起点头,还用着软糯的小奶音,煞有其事的道:“不可以玩,小叔会打屁屁。” 夏小初逗他:“小叔打过你屁屁?” 汤源小手一指扬扬:“打过哥哥屁屁。好疼,哥哥哭。” 扬扬被他说的小脸通红,小手捂着屁股:“瞎说,我才没有哭。” 汤源弯着头想了一会儿:“可是叫好大声。” “就叫了两声,没哭!”扬扬打死不认自己有哭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夏小初被两个小孩逗得哈哈笑。说到刘杰,她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出国前还能偶尔通个电话或者视频,出国后,她忙着学业实习,他忙着出任务,再加上时差,想打个电话都不容易。 刘威刘杰两兄弟和汤晟同辈,年纪也差不多,从小一起在明阳山长大,三人的感情十分好,跟亲兄弟没两样。长大后,三人都去当了兵,如果刘威不是在任务中受了重伤,也不会提前退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