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御前在线阅读 - 第10节

第10节

    稚嫩的声音传入梅蕊的耳中,她本就在宫侍的最前列跪着,臂弯里搭了件小皇帝的披风,听小皇帝在唤他,忙起身拾阶而上,向台上的几位一一礼过之后,半蹲下身子将披风替小皇帝系上了。

    披风前有两条青色的系带,她挽在指尖替小皇帝打了个漂亮的结,双手叠在身前就要退下去,才将将转身,呼啸而过的风中突然多了一丝杀机。

    跪在筮师身旁的一个卜者突然从宽袖中摸出一柄刀刃来,银光凛凛地,直端端就刺向小皇帝。快得连陆稹都来不及反应,那锋刃的冷光从眼角掠过,梅蕊甚至未做他想,径直扑上去替小皇帝将刀挡了下来。

    刀刃嵌进肩头,她疼得头晕目眩,却还没忘记将小皇帝推开,另一只手捏住了刀尖上免得那人将刀抽出去,龇着牙拔高了声调:“愣着做什么呢?护驾啊!”

    祭台上霎时一片兵荒马乱,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梅蕊两耳嗡嗡作响,赵太后惊慌失措地高声喊着,陆稹似是在她身旁厉声呵斥,小皇帝似是扑在了她怀里哭,她只觉得手上没了知觉,身子一空,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的力气很大,让她生出可以依靠的错觉。梅蕊咬着牙勉强睁开眼来,就瞧见了那张矜贵的脸,她虚弱地开口喊道:“陆护军。”

    陆稹唔了一声,却不再理她,他走得很急,却又十分稳妥,像是怕她受到颠簸之苦,疼是无休无止的,梅蕊疼得再没力气开口,明晃晃的天光落在他的肩头,冬雪初融。

    再醒过来时她正躺在床榻间,软纱帐挂在两头,帐顶的锦绣芙蓉并着小皇帝那张忧心忡忡的脸跃入眼帘。

    小皇帝见她醒了,欢喜得不得了,高高悬起的心整个落在了地上,捉着她的手:“蕊蕊,你终于醒了。”

    梅蕊龇牙咧嘴地道:“陛下,奴婢的手上有伤……”

    她的手因握那刀尖而被割伤,如今被缠上了厚厚一层白纱,小皇帝慌忙松开了她的手,揉揉眼,他方才哭得伤心,瞧着梅蕊被陆稹抱走的那个场景便觉得心肝都是疼的,他瘪嘴,之前和赵太后对峙时的威风都不见了:“当时……当时……”

    他心里是感激的,毕竟这宫里除去陆稹,他再没有什么信任的人了,梅蕊不过是他起初任性的由头,没料到她能对他舍身相救,小皇帝端正了神色,认真地对梅蕊道:“蕊蕊,你护驾有功,朕要赏你。”

    梅蕊温温笑着:“多谢陛下,您没事便好。”

    论功行赏,推辞的话便显得她太过矫揉造作,况且皇帝赏起来无非都是些金银宝物,拿回去给怀珠,她应该很喜欢。梅蕊很怜爱地看着小皇帝通红的眼眶,问道:“陛下未曾受惊吧?”

    “学士的伤势未愈,能少讲两句便少讲两句。”她话音才落,陆稹便从外走了进来,一身交领宽袖衣格外飘然,他向床榻这边走来,站在小皇帝身侧,梅蕊吃力地抬起眼来,只能瞧见他袖口绵延交缠的暗纹,惦念起之前迷迷糊糊间的那个怀抱,不知为何有些气血上涌。

    气血这一涌可不得了,肩上的伤处像是在搏动般,疼痛一阵阵袭来,她不由自主闭上眼,听见小皇帝扯着他的袖角喊了声陆稹,陆稹嗯了声:“臣为陛下准备了些茶点,让福三儿引着陛下去侧殿用些来压压惊。”

    小皇帝瞧出了是陆稹有话要同梅蕊讲,十分有眼力见地答应了,临去前又叫了十遍蕊蕊,叮嘱她好好休养,梅蕊笑着应了:“奴婢身上有伤,不能送陛下去了。”

    “你躺着就好。”小皇帝爽快地摆了摆手,跟着福三儿往侧殿去了,陆稹顺带也将旁的闲杂人等一并都遣退,偌大的殿中,便只剩她与陆稹二人。

    梅蕊脸颊还烫着,神识也有些迷糊,陆稹坐在床沿上一声不吭的,倒让她觉得很是尴尬。

    良久,待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陆稹突然开口道:“今日,多亏有学士。”

    梅蕊乍地惊醒,浑身一抽,又牵连着伤处疼起来,她蹙起眉来,口中连连吸气,陆稹坐在那儿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等好容易缓过了这一会儿,梅蕊却是动都不敢动了,直挺挺地睡在那里,撑起了笑来:“护军不必言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他抬起眼来,似是在斟酌着什么:“我能问问,学士为何要这样做么?”

    第20章 灯半昏

    梅蕊这会儿头昏脑涨的,有些糊涂,她听了陆稹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帐顶上的那朵芙蓉开得繁盛,像烂漫的春光映入眼帘般,她想到的却是方才那一片落在他肩头的天光,声音轻飘飘地:“护军觉得我是为什么呢?”

    这问题陆稹在事发后便在想,琢磨到现在也不得其解,他嘴角略略向下压了压:“我在问学士你。”

    “许是为了财,又许是为了人,”她躺在床榻间,乌发散开来,眼波流转,“护军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那便是为了什么罢!”

    他觉得她似乎是有些不对,与平日的谨慎相较起来要放肆许多,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上浮着病态的红晕,陆稹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她是烧糊涂了,连自己身上的伤都顾不得,挣扎着要起身,却疼得连连抽气,陆稹避开了她的伤处将她按回床上,皱眉:“别闹。”

    语气里不知怎么地沾染上了宠溺,这一点连陆稹自己都未曾发觉,梅蕊倒是听他的话安分了下来,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殿中四下无人,陆稹侧耳去听,只听得断断续续的语句,连不成话来。正要坐回去时,视线往下一觑,便觑见了她精致的锁骨。

    因肩上有伤,是以方才是医女替她脱下了之前染血的衣服,包扎了伤口后又换了新衣,领口未曾遮严实,白皙的肌理就这么映入他眼中,那锁骨下还生了颗红砂,雪中的红,格外诱人。

    陆稹眼中的神色暗了暗,她的低语又响在耳畔,像是怕被发现一般,他猛地抽身而去,静了片刻后觉得身后没动静,才缓缓转头,她还是躺在那里,嘴里一叠叠的声,是喊着要喝水。

    她与他之间是有渊源的,陆稹起身去替她倒了一杯水回来,躬下身轻轻用手扶着她的后颈,将杯口贴上了她的唇。她还有些意识,两片干涸的唇贴上杯口后自发地小口啜了起来,陆稹很有耐心地喂了她小半杯,看她眉头拧起,便又慢慢让她躺了下去。

    望着她的时候似乎很容易出神。

    陆稹正将杯子放回桌上时福三儿从外面进来了,对他请安后,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外面有个宫女,哭闹着要见梅蕊姑姑。”

    他把眉一锁:“谁?”

    “她说她叫怀珠。”

    怀珠,陆稹想起了这个名字,似是与她同住的那个宫女,二人很是情深,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床榻间的人,若有所思地颔首:“我知道了,出去看看。”

    一出门便见着哭红了眼的宫女站在阶下,他漠然站在白玉阶前,看着怀珠,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怀珠自打听到梅蕊出事的消息便慌了神,什么规矩都顾不上了,听说梅蕊被安置在了麟德殿,想也不想地就跑了过来,却被森严的禁卫给拦在了外边,说是护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允入内。

    她差点就要往那些长得都差不多的禁卫们的刀口上撞了,他们要是不让她进去看蕊蕊,她就死给他们看!正是这个当口,那传闻中的护军大人便从殿内走了出来,宽袖大裾,就站在那里背手将她看着,好不威风。

    怀珠哪里管的这么多,她膝下没有黄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撞得她膝盖生疼,但听说蕊蕊身上给那些刺客砍了十来刀,刀刀都是要害,和蕊蕊的疼比起来,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不作那威武不能屈的君子,她又俯首给陆稹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奴婢与梅蕊姑姑情比金坚,还请护军让奴婢进去见梅蕊姑姑最后一眼。”

    陆稹听得眉头皱起,什么情比金坚,什么最后一眼。他看着将身子都伏在了地面的怀珠,淡淡道:“你拿什么来证明你与她交好?”

    怀珠被噎了一下,这也需要证明么,这位护军大人实在是离谱,她斟酌了片刻,毅然回道:“凭奴婢与她抵足而眠的关系。”

    饶是陆稹再内敛,也被她惊得愕然,福三儿在一旁已忍不住笑了,陆稹缓了片刻后才道:“带她进去吧。”

    “谢护军大恩!”怀珠突然觉得陆稹也没那么面目可憎,细细看起来倒有些风姿俊朗,但单凭这样她也是不同意蕊蕊跟了他的。怀珠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膝头的灰,提裙便要往里走,经过陆稹旁边时又听他说道:“她只是受了伤,并非强弩之末,进去后安静一点,不要吵醒了她。”

    留下因惊诧愣在原地的怀珠,陆稹扬长而去,他还要去审问那几个被关押在刑房的刺客,不能一直守着她,想来若是她醒了后能瞧见亲近之人,心境大抵也会好上几分。

    怀珠愣愣地看着陆稹走远,回过神来时福三儿堆着笑的一张脸就在她眼前,她皱了皱眉:“这位公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福三儿想起太液池那一夜,连忙拿袖挡了脸,一声低咳:“你认错人了,我们并不曾见过的。”

    说着向殿内打了打袖面:“怀珠姑娘,请吧。”

    陆稹进了南衙的刑房,梅蕊昏睡了半日,他是见着她醒了后才过来了,手下的亲卫见他来后忙着朝他行礼,他背着手往刑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几个人招供了么?”

    亲卫摇头,道:“不曾,嘴巴严得很。有几个口里藏了毒,被属下发现了,连牙一起都给拔了下来,不然准服毒自尽了。”

    “想死?”陆稹勾了勾唇角,在阴森的刑房间显出残忍的意味来,“死这样容易的事情,怎么能便宜了他们。”他睨了身旁人一眼,“我给了你们半日,竟还未招供,是要我亲自去审?”

    亲卫被他的笑惊得后背发凉,埋下头:“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陆稹却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径直绕过阴冷潮湿的走廊,刑房的门是古旧的,上面不知沾染了历代多少罪人的血,亲卫替他推开了门,他慢慢踱了进去,里面挥着倒刺鞭的狱卒瞧见了他,里面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侧跪着向他行礼:“见过护军。”

    他示意他们起来,早晨行刺的人笼统有三名,其余的筮师卜者都被关押在另一间牢房中,每人浑身上下都是伤,或是被鞭打,或是被烙烫,肋下的琵琶骨都被倒钩穿透,血止不住地往下淌。他在这肮脏污秽间显得格外矜贵,莹莹白璧般辉然生光,看向人犯时的神情却见不到嫌恶,反有戾气在他眼底一掠而过。

    陆稹接过狱卒递来的一把小刀,人犯因整整半日的拷问早已几近虚脱,他偏了偏头,便有狱卒抬着装了盐水的木桶,猛地朝人犯身上泼去。伤口被盐水刺得辣痛,人犯霎时清醒,一柄亮白的刀面便抵在了他的下颌上,吃力地抬起眼,只能瞧见那人遮掩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与无暇的下颌。

    握刀的手稍稍用力,刀刃便嵌入了rou中,人犯早受过了诸多刑罚,这一点小伤小痛算不得什么,张狂开口:“陆阉,老子只恨未曾取你的狗命,是不是身上缺了块东西,身手也要快上许多?老子那一刀你可躲得够快的啊!”

    他嗓音浑浊不清,像是喉间含着血水,果然在下一刻和着口痰便吐向陆稹,襟前的缠枝莲被秽物模糊了原本的精细,人犯大笑:“什么狗屁护军!我呸,还不是个没根儿的东西,下贱玩意儿,以前爬上龙床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这样高贵?现在老皇帝撒手人寰了,是不是还准备着爬上小皇帝的床啊!”

    刑房中的人听得一身冷汗,某些流传于隐秘角落的话被堂而皇之地曝露在前,更叫人胆战心惊。

    陆稹神色晦暗,手上往前一推,刀尖便直端端插进人犯的喉中,人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鲜血喷涌出来溅在他的下颌,犹如替那张冠绝的面容点上一点朱砂,魅惑而妖冶。听着人犯破锣般的嘶吼却道不出清晰的一个字,他嘴角一勾:“听过炙rou片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又顺带将手上拭净后,向旁边招了招手,便有狱卒再替他地递上了一把刀,刑房中的烙铁被烧得火红,他用那方带着血的帕子擦拭着刀刃,漫不经心地道:“牵上来。”

    一只狼狗被人缓缓从外牵了进来,被绑在刑架上的三人都睁大了眼睛,他再度走近了那喉间被插了匕首,还不断向外淌着血的人犯,修长干净的手持着小刀,从那人的面上,缓缓地割下了一片rou。

    森白的颧骨与鲜红的血rou随着rou片的剥落而暴露在刑房潮湿的空气中,就连人犯的哀嚎也变得狰狞可怖。

    那神仙般的人用刀面端着那一片面皮rou,缓缓走到了烙铁旁,俯下身去,火光将他无可挑剔的侧颜照亮,他噙着笑,微垂的眼中映出的是阴冥鬼蜮。

    才切下的rou片被烤熟,他手腕一翻便甩在了狼狗面前,饥饿已久的狼狗卷舌一舔就将rou片吞下,不知餍足,前爪撑在地上,冲着陆稹汪汪两声,拼命摇着尾巴,等待着接下来的喂食。

    “真是喂不乖的狗。”陆稹轻笑,他是地狱来的修罗,披着温润俊美的皮相,踩着白骨走到如今,到底掩不了手上的累累杀孽。

    之前的那个人犯早已只有进的气,不见出的气,他眯起眼来,瞧向另外两个人犯,慢条斯理地比着刀尖,“那么,接下来是割哪一片rou好呢?”

    第21章 不得语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梅蕊再醒来时是被肩上的伤给疼醒的。

    因缺水口中干得很,她舔了舔干涸的唇,顺口喊了声怀珠。平日里相依为命惯了,太过熟稔彼此的存在,所以醒来后第一声喊的是她,但唤出口后才突然想起这里是麟德殿,怀珠并不在这里。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不晓得福三儿在不在,她现在不敢乱动,怕将肩上的伤再裂开,正想问问福三儿在不在,却听怀珠一声惊呼:“蕊蕊,你叫我?”

    她有些懵,瞧着怀珠扑了上来,泪眼汪汪地:“你醒了呀蕊蕊,我在这儿呢,你别怕,我一直都在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梅蕊说话的声气都是虚的,怀珠听了心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敢捉她那只被纱布裹着的手,只能掐着掌心的rou,呜咽道:“蕊蕊,都怪我没有护好你。”

    梅蕊嗳道:“你这是什么话,那样的情况谁都没能料到,你怎么护我?”她扬起笑来,“瞧,我好好的呢,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能下床给你梳头发了。”

    身上都给挨了一刀,怎么会没事,怀珠知道她是在安慰她,低落的心绪丝毫见不得好转,一味地掉眼泪,就像那刀是砍在她心尖尖上:“你傻呀!怎么就往刀口上撞呢!”

    好在她还念着殿中有旁人,不然下一句便是大不敬,在她心底梅蕊的命要金贵多了,皇帝再尊贵,那也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梅蕊的右手掌心虽然有伤,但还是能动,看她蹲在床边上哭得伤心,就抬起手来替她擦泪,温言软语地哄道:“对啊,我是傻,你是

    第一回晓得么?”

    “你!”怀珠被她哄得没了脾气,红着眼瞪她,她躺在床榻间,笑都显得勉强吃力,剥皮见骨的伤,一时又是唉声叹气的。福三儿从外面端着铜盆进来,里面打了水,又搭着张帕子,往怀珠这边看了眼,道:“怀珠姑娘,梅蕊姑姑她才受了伤,需要静养,你同她讲话岂不是让她伤神?大人临走前交代说姑姑有些发热,喊了御医来看,药正在后边煎着呢,您还不如来替咱家搭把手,先绞了帕子给姑姑她搭在额上。”

    怀珠探手去摸梅蕊的额头,倒抽了一口气:“果真是烫的,蕊蕊你躺着,我替你绞帕子去。”说着便往福三儿走去,梅蕊昏昏沉沉地嗯了声,听着水珠串哗啦啦地打在铜盆中,又过了一会儿,一张叠好的湿帕子就覆上了前额。

    怀珠办完了事儿,嘴上又闲不住,想要掀被子去瞧梅蕊左肩的伤,福三儿赶忙将她拦着,大感头疼:“怀珠姑娘,您忘了大人之前对你说的话了?”

    “护军对我说了什么?”

    她疑惑且真诚地看向福三儿,满脸不解,陆稹的话大抵是没进她耳朵,福三儿痛心疾首:“大人让您安静些,莫要吵着姑姑养伤。”

    怀珠眉毛一扬:“我吵么?我怎么不觉得,蕊蕊向来都没嫌过我,”她说是这样说,但嗓音还是压低了,外边儿天色渐晚,她看着梅蕊面色苍白的模样又悄悄地抹眼泪,福三儿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摸出张绢子递给她:“你哭成这样,姑姑她未必会好得更快,反而会让她再费神来宽慰你,你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他跟在陆稹身边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不少词儿,怀珠纳罕地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这样有深度的词,你竟然也会?”

    福三儿大有些不服:“什么叫我竟然也会?你将话讲清楚,不然今儿可没完。”

    怀珠却大度了起来,哼一声别开脸:“我不同你吵,待会儿吵着蕊蕊,教她不能安心养伤了。”

    福三儿被她气歪了鼻子,怎么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她摸着肚子喃喃道:“饿了。”

    “爱莫能助。”福三儿袖一甩就往外走,怀珠一瘪嘴,嘟囔道:“谁稀罕!”

    但没过一会儿,福三儿又回来了,手里头端了碗面条,撒了葱花和rou末,慢起来馋人得很,怀珠眼睛都看直了。他将面条往桌上一放,看怀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别扭地拧了眉:“你不是饿了吗?”

    怀珠绞着手指看他:“这是给我的?”

    福三儿翻白眼,揣着手道:“难不成我特意端来这儿,让你看着我吃的么?”

    民以食为天,怀珠美滋滋地走到桌边坐下,福三儿听着她吃面时刺溜的声音,暗自咂舌,真是粗鲁。他跟着陆稹,陆稹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精细的。在福三儿眼中,旁人若是和陆稹相较起来,天壤之别便是这么用的。

    他不由得抿了抿嘴,怀珠今日本就因担心梅蕊而吃不下饭,方才得见梅蕊确实没了大碍,才觉得饿。她索性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拿起福三儿方才递给她的绢子擦嘴,嘿嘿笑道:“多谢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