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岭山鬼蜮(八)
铃铛落地的瞬间,细微震响了几声。 “嗡!” “镇魂铃。” 恶鬼整个直接带愣住原地,很是恍惚,身上的怨气开始肆虐溃散开来,但并没有达到魂飞魄散的程度。 余子明满脸大汗,连忙喊道:“赶紧的,我撑不了多久了!” 其实不用他说,楚铭看到这一幕早就冲了上去,一双灰色的瞳孔散发出冰冷的幽芒,起身再次一跃,镇宅剑狠狠刺入这头恶鬼的额头。 “噗嗤!” 镇宅剑刺入进去,恶鬼浑身的怨气一下子全部溃散开来,它也随之清醒,看着眼前这个人,它不甘的嘶吼着,但片刻间,就化做砂砾和灰尘消失不见。 解决掉这头恶鬼后,楚铭松了一口气,但问题不大,并不像以前一旦使用通幽道眼精神总会疲惫许多,没有任何不适。 这一刻,或许是两人杀死了那头恶鬼的原因,四周的金兵残魂竟然不敢靠近了,看着他们的神情都明显带着忌惮和害怕的情绪。 残魂竟然也会害怕。 楚铭还是第一次看到,但这样也好,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转过头看向四周,恍然一愣。 四周竟然到处都是躺下的尸体,鲜血浸湿鞋子,粘稠感很是清晰,这一幕幕一直告诉两人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身边那些士兵几乎已经死光了,只剩下零零散散还在艰苦的战斗着,而眼前那些金兵看起来也损失很严重,数量少了有一半。 不用说,楚铭也知道在他们对付那头恶鬼的时候,这鬼蜮的时间线又跳过了不少,否则一场仗不可能那么快就打成这样。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可以想象到,当初这场仗打的有多么惨烈。 “呜!” 城头鸣笛,是撤退的信号。 仅剩的百名不到士兵集合撤回了城门,那些金兵不依不舍的又冲上来,但最后被城墙上那些弓箭手无数箭雨落下,硬生生逼退。 楚铭和余子明两人混入其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没有说话。 四周的氛围不知不觉间已经影响到了他们,虽然隔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他们也知道这些人也早就死去了。 但这些执念却不甘,或者说是忠心的守着这里,不让敌军一人冲进城内。 “关城门!”那只剩下一只胳膊的统领,满身鲜血喝道。 “是!” 轰! 城门紧闭起来,城墙上的那些弓箭手和一些守门士兵向着他们这些仅剩的人致敬。 看到这一幕,楚铭知道,这座城很难守住了。 即便是算上那些必要维护治安那些士兵,算上弓箭手和所有人偏将人员,整个城里竟然只剩下三百人不到了。 三百人,而城外那些金兵虽然死了半数,可依旧有着万人数量,先不说城门能不能守住,就算守住了,没有支援,那么那些金兵即便是不进攻,也能活生生将他们饿死…… “大人,京都传信说暂无兵力来支援。”这时,一个斥候浑身伤口走到统领面前,沉声说道。 冒死从外面传信进来,难以想象有多么困难。 整个古城已经被金兵包围了,现在就算是鸟也飞不进去,也飞不出来。 统领似乎也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站在城门上,缓缓闭上眼前,仅剩的胳膊用力抽起长剑。 “誓死……不退!” 这一瞬间,楚铭沉默下来,余子明张了张嘴,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似乎没过去多久,又似乎过去了半天,在这片鬼蜮中,楚铭对于时间只有模糊的概念,无法分清楚。 很快,金兵有一次开始进攻了。 当楚铭和余子明两人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城墙上,而四周全部都是一些大石头和木头火油。 身边那些士兵虽然都是鬼魂,但他们眼中,却没有一个带着疯狂残忍的神情,有的,都是坚毅、沉稳和破釜沉舟的铁血气势。 “杀啊!” 无数箭雨飞出去,射向城墙下那些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虫金兵。 箭雨的作用对于这些骑兵来说,作用还是非常大,密密麻麻的倒了一大片,但还是眨眼间,他们就冲到了城门下。 其中上百名金兵抱着一根大木头凶狠的撞上城墙,而其余的金兵,都非常熟练迅速地开始甩着飞勾到城墙上。 然后顺着绳索飞快攀爬,密密麻麻的飞勾上来,几百人根本来不及砍断绳子,但幸好早就有准备,一桶桶火油直接点燃城墙,那些飞勾绳子直接燃烧起来,没过多久就直接断掉。 士兵们没有停下里,而是抱起大石头看都没看直接就往下面砸,反正下面人多,怎么丢都能砸死几个。 就这样,艰难的守住金兵第二次的进攻,丢下满地尸体后,金兵开始撤退。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漆黑起来,冰冷和饥饿伴随着每一个士兵,余子明瘫坐在楚铭身边,脸色看起来有些麻木。 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是我这辈子杀人杀的最多的一次。” 楚铭听到这句话后不由一愣,抬起头拍了他一下脑袋,“清醒一些,他们不是人,都是残魂和鬼早百八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余子明沉默下去,但过去了很久,才说道:“至少在鬼蜮里,他们跟人一样。” 这句话没法反驳,要这么理解也确实,不管是身边的那些士兵将领,还是城下的金兵,在鬼蜮中,在这诡异的轮回中,还是他们自身,都认为自己还活着,并不觉得死了。 他们杀的是‘人’。 “你还没搞清楚立场吗?”楚铭站起身,看了一眼远处那些开始扎营休息的金兵,轻声说道:“就当他们是人,我们也并不是跟个杀人狂一样乱杀人,是为了守护这座城,是为了守护身后那些期盼着的这场仗能结束的那些平民。” “你把他们当作人,就不把身后那些当人了吗?” 余子明转过头,看向身后,城里晚上点的起蜡烛的很少,窸窸窣窣的,但他能感觉到不少视线,正看着他们这里,能感觉到视线里的担忧、恐慌、和害怕。 “守得住吗?” “照这样看,守得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