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吕大少一口气叫了数个姑娘的名字,半字不差,听的金虔等人大为感佩:这吕大少果然是情场老手,青楼的老主顾。 “不用啦,人家这里有方子,只要按方子配药就行了。” “就是、就是,奴家这里也有方子。” “我这也有……” 一众姑娘赶忙将手里的药方递了过去。 “都有方子?”吕大少一脸纳闷,接过方子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差伙计叫了一位白须白发的坐堂老大夫出来,把方子递过去,让大夫看个仔细。 油饼店的几人顿时变了脸色,都同时望向金虔,眼睛里传出同一个信息:小子,你那什么乱七八糟泡澡的药方没问题吧? 但见那金虔,只顾喝着碗里的大米粥,一副毫不在意模样。 只见那个老大夫将方子一张一张细细看过,越看眼睛越大,最后竟是一副啧啧称奇表情道:“老夫行医数十年,第一次如此之多见到用药高明的方子,且每张方子精妙各有不同……老夫惭愧,实在是孤陋寡闻,敢问诸位姑娘这些方子是从何处得来?” 此言一出,油饼店里的三人皆是一愣。 “难道金兄卖给群芳楼诸位姑娘的药方皆不相同?”一枝梅奇道。 “那是自然,既然是公子家的祖传秘方,自然只有独一份,若是方子都一摸一样,她们一来医馆抓药,岂不是就露馅了。”金虔煞有介事点头道。 “出门之前不过半盏茶功夫,竟可写出十余张精妙的药方,且张张不同……”白玉堂挑眉,“看不出来小金子还有这等本事!” “哈哈,五爷过奖、过奖。”金虔干笑两声,暗道:身为医仙毒圣的关门弟子,若是这两把刷子都没有,还混个什么劲儿啊! 小逸则是一言不发,直勾勾瞪着金虔,好似看到一坨牛粪上开出了一朵娇艳牡丹一般。 可惜群芳院的诸位姑娘可没有此等闲情,一听老大夫问起药方的来历,个个柳眉倒竖,圆瞪杏目,嚷嚷起来:“哎哎,你这老大夫,让你抓药,你老惦记人家的药方干什么啊?” “就是、就是,这是奴家祖传的方子,你管得着吗?” “赶快抓药、抓药!” “吕大少,你可要管管你们医馆的大夫啊……” 一众姑娘将老大夫、吕大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吵嚷不止,把一个老大夫炒的是满头冒汗,赶忙点头应道:“好好好、这就为诸位姑娘抓药、抓药!” 旁侧的小伙计赶忙接过药方,奔入柜台,一一照方抓药,群芳楼的姑娘们这才安静下来,又围坐大厅内和吕大少调笑起来。 “吕大少,最近怎么不来群芳楼了啊?” “啊呀,最近医馆里杂事太多,抽不开身啊。” “吕大少这么说是不愿见奴家了。” “哎呦呦,翠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不见你啊……” 好端端一个医馆,此时竟变得好似青楼妓院一般,看得医馆内一众伙计、大夫脸色发黑,周围百姓却是暗暗发笑,都瞅着医馆内的吕大少和一众青楼姑娘上演大戏,谁也没留意一个一身素蓝的男子迈步走进了吕氏医馆,直到这个男子走到柜台前,开口出声道:“劳烦,买药。” 清朗声线,好似冰雪初融,春溪潺潺,霎时间,医馆内的调笑声、一众伙计的私语声、周围百姓窃笑声全哑然而止,一片寂然。 那蓝衣男子直身站在柜台前,身形若松,仅是一个背影,却好似磁石一般,将众人目光吸了过去。 觉周围忽的一静,蓝衣男子身形一顿,又道:“劳烦,买药。” “这位仁兄,不知想买何药?”吕大少推开身侧几位姑娘,上前问道。 蓝衣男子转过身形,朝着吕大少微一抱拳:“七十年的灵芝、五十年的人参,各五颗。” 这男子一转身,众人便看清了此人的相貌,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以及……吸口水声。 但见这名男子,一袭布衣蓝衫,映晖晴空,挺拔身姿,若修风之竹,俊逸容颜,胜美玉雕饰,清眸静水,隐灿灿星华,墨丝不过轻舞,便有倾尽众生之姿。 吕大少两眼圆瞪,口齿半开,竟好似丢了魂一般,半晌说不出来半个字,倒是群芳楼的一众姑娘们率先回过神来,个个双眼、双颊烁烁泛光,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把这男子围了个严严实实,争先恐后问道:“哎呀,这位公子眼生的很那!” “公子是哪里人?” “公子……” 油饼店里,一枝梅一脸惨不忍睹,扶着脑门:“哎呀,展大人情形堪忧啊!” 小逸冷脸瞅了金虔一眼:“美人计……哼!” 白玉堂一见这阵势,不由嘿嘿一乐,幸灾乐祸道:“臭猫,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又扭头对金虔道,“嘿,小金子,你们开封府的展大人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你还不快去解围?” 而金虔却目不斜视,仍在和眼前的油饼、米粥奋战,只是在吃油饼的空隙抽空说了一句,还顺带喷出几颗大米粒:“无妨、无妨……” 三人闻言一愣,不由又朝医馆望去,这才发觉其中蹊跷之处。 那些群芳楼的姑娘虽说是把展昭围得密密实实,个个伸着脖子探着头,但却偏偏都站在离展昭三步之外,手帕啊、香扇啊,也都老老实实捏在手里,没一个往展昭身上招呼的,再细看,竟都好似有些扭捏羞涩模样,比起在群芳院见到白玉堂时那副如狼似虎的模样,真是天壤之别。 就听展昭清朗声音响起:“诸位姑娘有礼了。” “公子有礼。”一众姑娘竟都好似大家闺秀一般福了福身,又向后退了两步。 油饼店里白玉堂桃花眼暴睁:“这、这是为何?五爷我在群芳楼之时,这些姑娘如此那般……咳……为何如今见了这只臭猫却是这般规矩?” 一枝梅皱眉片刻,若有所悟:“依在下所见,定是南侠正气罩身,所以这些风尘女子不敢近身。” “那只臭猫有什么正气,五爷我才是一身侠气……” “是妖气吧……”小逸冷哼一声。 “啪”白玉堂在小逸脑门上甩了一个爆栗,又一把抢过金虔的粥碗,揪着金虔领口道,“小金子,你从实招来,是不是你在那猫儿身上抹了什么奇怪的药粉,致使这些姑娘无法近身?!” “咳咳、白五爷,这可委实冤枉咱了。”金虔干咳两声,心中暗道:如此聚众追星围观之事,猫儿在汴梁城内巡街之时一天少说也能碰到个三五七回。哪次不是百十号人的规模?哪次猫儿不都是有惊无险全身而退?此等十余人的小阵仗,对于常年处于汴京第一偶像位置上的“御猫”大人而言,镇住场面、混个自保当是游刃有余。 只是……若是将此中缘由告知这小白鼠,就冲这白耗子死爱面子的脾性,定会颠颠跑去汴京不遗余力卖弄风情,非要压过猫儿的偶像风头不可。如此一来,猫儿丢了汴京第一偶像的名号倒不打紧,但若影响了猫儿粉丝团奉上礼品的数量质量,降低了开封府的员工福利,惹恼了开封府的“镇府之竹”……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金虔细眼一转,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这皆是因您二人的名字所致。” “名字?”白玉堂一皱眉,“此话何解?” 金虔清了清嗓子道,“五爷名为玉堂,乃取金玉满堂之意,您想啊……凡人见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自然是垂涎不已、趋之若鹜,所以那些女子见了五爷有些失态,也是在所难免。” 嗯嗯,用比较通俗的解释就是“明sao”。 “那南侠的名字又该如何解释?”一枝梅满脸兴味凑上前问道。 “展大人单名‘昭’字,所谓日明为昭,正是暖日当空,光照万物,但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所以这些风尘女子见了展大人,自是不敢造次。” 那个……用流行现代语释义就是“闷sao”。 “原来如此。”一枝梅恍然大悟,瞅了一眼白玉堂,意味深长道,“白兄好名字啊……”言罢,退回座位,扭头面向窗外,一双肩膀剧烈抖动不止。 小逸愣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胡说八道!” 白玉堂脸皮抽搐不止,桃花眼危险眯起:“小金子的意思是——五爷的名字与那臭猫的名字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这、这个……”金虔干笑,“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噗!哈哈哈……”那边一枝梅终于隐忍不住,喷笑不止。 白玉堂脸色由红至紫、由紫变黑,一只手忽的掐住金虔咽喉,直掐得金虔双手双脚胡乱扑腾,欲呼救又无法出声,眼看就要两眼翻白,气绝脉断。 “你想掐死他倒也无妨,不过在药材到手后再动手也不迟。”小逸冷冷抛过来一句。 白玉堂桃花眼一眯,冷哼一声,愤愤放下手臂。 金虔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又咳又喘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瞅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白玉堂,又望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一枝梅,最后转向小逸,眼泪巴巴道:“小逸啊,还是你对咱是有情有义……” “哼!”小逸别过头。 “……” 这边油饼店里四人折腾得热闹,那边医馆里也是不遑多让。 展昭平日里常被汴京百姓围住嘘寒问暖,日子久了,总算是能习以为常处之泰然。但此时这一众青楼女子岂是寻常百姓可比,虽无一人能近身三尺之内,但个个搔首弄姿媚态横生,饶是南侠定力惊人,也难免有些尴尬,若是平日里,展昭怕早已施展轻功夺门而去,但想起刚刚金虔叮咛之事—— “展大人,为了解药,您一定要撑住啊,没买到药材之前,万万不可使用轻功、武功,发火、发冷气、发杀气、发飙……咳咳,属下的意思是,展大人,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展昭轻呼一口气,双眸微敛,目光避开眼前一众女子,盯着脚下地面道:“请诸位姑娘让一让,在下只是来买药的。” 就听群芳楼的姑娘们一阵嬉笑: “嘻嘻,这位公子怎么不敢看我们……” “啊呀,这位公子面皮儿真是薄。” “呵呵……” 展昭双眼更垂,抱拳又道:“诸位姑娘,在下……” “知道、知道,公子是来买药的。” “吕大少,人家公子来买药,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招呼啊。” 有几个姑娘朝展昭含羞一笑,转身将还在失神状态的吕大少拍醒。 吕大少眨眨眼,又定定瞅了展昭片刻,才晃神归位问道:“刚刚这位公子说要买何种药材?” “七十年的灵芝、五十年的人参,各五颗。”展昭松了一口气答道。 吕大少闻言双眼一亮:“不瞒公子,这几样药材整个青集镇只有吕氏医馆才有,绝对是上好的药材,半分不参假,只是这价钱……” “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不多、不多!七十年的灵芝两千两一颗,五十年的人参一千两一颗,公子各要五颗,所以一共是一万五千两!” 吕大少此言一出,顿引起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一片惊诧之声。 “一万五千两?!我的乖乖,我没听错吧?!” “哎呦呦,上个月这灵芝和人参才不过百两银子的价钱,怎这才几天,怎么就涨到上千两了?!” “唉,这你还看不出来,这吕大少根本就是看这个公子是外地人,蒙他呢!” “啧啧,真是缺德啊……” 这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句句都落在展昭和油饼店内的四人耳中。 “喂,你这什么美人计好像不管用啊!”小逸瞪着金虔,“还是一万五千两的价钱,半文钱也未便宜啊!” 一枝梅、白玉堂二人也瞪着金虔,一脸凝色。 “不急、不急!”金虔定定盯着医馆方向,摆手道,“所谓讲价,只有讲一讲,才能降价,只要展大人愿意‘讲’,自然可降下价来。” “让那只木讷的臭猫和人讲价?这臭猫平日里讲起什么法理道义倒是一套一套的,但若论起在市井中和商贩讲价钱……”白玉堂嗤笑一声,“小金子,你莫不是做白日梦?” 金虔目光不离医馆,胸有成竹回道:“白五爷有所不知,所谓无声胜有声!展大人无需多言,自然有人自告奋勇上前帮忙。” “哦?”白玉堂一挑眉,“那今日五爷倒要开开眼界。” 医馆中,展昭听闻吕大少所言,不禁眉头一紧,道:“可否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