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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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蕾小姐虽然是一位女士,可她对于执教男孩子们有经验。去年她所执教的队伍所取得的进步让我十分惊讶,这让我毫不犹豫地向她发出了邀请。我十分真诚地邀请她过来执教我们布拉格梅特奥!”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可这的确能够帮助在伊蕾面对这些已经成年了的球员们时多一些的底气。明明是同样的一个人,从克里克斯女士的口中说出来之后,就会让人变得更想去信任。 仅是一份十分简短的介绍,克里克斯女士就向伊蕾打了个招呼而后离开更衣室,将这里的控制权交还给身为主教练的伊蕾。 更衣室里一时间变得静寂起来,坐在更衣室里的球员们都将目光放在了伊蕾的身上。 在他们观察伊蕾的时候,伊蕾也在观察着他们。从最小的细节处入手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信息是伊蕾至今还未察觉到的强项。她看到这群球员此刻都已经换上了她新洗过了一遍又给他们挂在衣架上的那套球衣,但是有的人随意地把毛巾扯开,有的人把毛巾往旁边一推给自己挪开了一个坐下的空间,还有人把毛巾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每人一瓶的酸奶则更是因为所发放到的对象的不同而有了更多不同的状态。被打开吃了一半,放在脚边的地上,或是被握在某个人的手上,无所事事般地搓着。 记下了这一个个的细节后,伊蕾走到了更衣室内的那座长椅上。并非正正经经地端坐,而是坐在长椅的一个直角上,姿态显得十分随意。 这是皇家马德里的现任主帅在进入到更衣室之中经常会有的动作。 和球员们一样坐着,但是更衣室内长椅的高度会比衣柜处的座椅更高一些,这能让主教练拉近与球员之间的距离,使人感到不那么的紧张,却依旧还有一些不近不远的,恰到好处的高度。 “我叫伊蕾。我和你们一样,在梅特奥之外还有一份职业。我兼职翻译,会说德语,法语,西班牙语,英语还有中文。我的捷克语才学了并没有多长时间,如果你们发现我没听明白你们说的捷克语,想办法用别的语言再和我解释一遍。” 在和这群球员们说话的时候,伊蕾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露出了很淡的笑意。但那份笑容却并不是属于她的表情。 事实上,此时此刻她正在模仿她曾经接触到过的那些欧洲名帅。 第19章 五条禁令 “我听克里克斯女士说,俱乐部给我配备了一名翻译,但是翻译先生得到明天才能就位。你们中有谁会说我比较擅长的语言里的一种吗?如果遇到难题,也许我可以找得到能够求救的人。” 如果有一熟悉伊蕾的人此刻就在这里,那么那个人一定能够看得出来,她此刻已经紧张得快要疯了。她的心跳声大得在耳边根本挥散不去,那让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踩着混乱的节拍。 但一切还在控制之中,伊蕾通过故意放缓自己的语速而努力稳住自己,再接着努力地稳住。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这十几名球员中有人在迟疑之下举起了手。 “我想,我的英语说得还不错。不过你的捷克语听起来也还不错。”说话的那个人有一双很会勾人的眼睛,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轻快,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对伊蕾笑了笑,并眨了眨眼睛。 “萨拉卡。”伊蕾在这个24岁的捷克人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让那个平日里兼职在餐厅做服务生的男人发出了“哇哦”的声音,有些意外地笑着看向他的同伴们。 “我看了你们在上个赛季的比赛视频,你在中场的组织调度上很有一套。我听说你工作的地方和希罗科夫很近?” 这些布拉格梅特奥的球员们实在是没有想到才上任的异性主教练居然连这都知道,都感到意外极了,而那个被她点到了名字的俄罗斯人也就此出声说道:“并不算太近,我们都在布拉格的城堡区工作,步行十五分钟内能到。如果萨拉卡工作的餐厅会新出什么很合算的午餐套餐,他会告诉我。”这个在高档旅店做前台管家的俄罗斯青年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用上了英语,而后笑了笑地说道:“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也能说英语。距离翻译肯定还有很长的一段,不过应该还能过得去。” 再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里,伊蕾在寥寥几句话中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她对她的每一名球员都已经十分熟悉的事实,并和球员们简单地聊了几句他们的踢球风格和一些习惯。 在稍稍聊了几句之后,伊蕾就停了下来,并且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地说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作为你们的主教练,我有必要现在就把我要求你们必须做到的几点告诉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够听仔细了,并把这些全都记在心里。” 说着,伊蕾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这十几名球员,并在略作停顿后说道:“第一,为了保证你们在训练时的精神高度集中,训练时不能够使用手机。在走出更衣室的时候,你们必须把手机锁在更衣室里。当然,你们可能会担心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或者恋人会有很紧急的事找你们。对于这一点,我十分理解。所以,你们可以把我的手机号码作为在无人应答时转接过来的紧急联系号码。当电话转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会视情况而定是直接把电话给你们,还是让电话那头的人晚些时候再打电话来。” 说着那些话的伊蕾看似十分从容,可实际上,她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名球员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之后所给出的反应。她看到这些球员之中有人皱起了眉头,也有人流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可那些人最终还是没有打断她。 于是伊蕾这就把她像突击毕业论文一样准备了两周的开场白一条接着一条地说了出来。 “第二,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除了踢球以外都还有各自的工作。你们的休息时间各有不同。在和梅特奥签下合同的时候我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一点。但是缺掉的训练必须得补起来,既然都是拿着一样的薪水,那么你们没有理由比别人进行更少的训练。至于怎么把训练补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能来,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我的手机一天24小时都会处在开机状态。 “第三,一天三餐吃了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向我报告。我会对此给出合理意见。 “第四,抽烟必须得是绝对禁止的。如果你们之中有谁有抽烟的习惯,很抱歉,你们得从现在就开始做好戒烟的心理准备。至于喝酒,这并不是绝对不可以,但是每天的饮用都得有一个最高标准。如果是红酒,不能超过一杯,如果是啤酒,不能够超过两杯。并且,我的球员,不允许去夜店。 “第五,有任何意见你们都可以告诉我,但不可以当面质疑我。任何时候你们都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大门随时都向你们打开。” 说到这里,伊蕾的嘴角终于勾起弧度足够明显的微笑。她在球员们一个个地都反应过来的时候站起身来,抬起手来拍了两下,并说道:“好了,我的手机号码就贴在更衣室大门的背面,现在把你们刚才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做完了,十五分钟后我们在球场上见。” 伊蕾转身离开了更衣室,看似是想要给球员们再留下一点属于他们的空间,可实际上,她在走回办公室并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猛地瘫软了下来,身体靠着门慢慢地往下滑,而后一下坐到了地上。 伊蕾蜷起腿来,手肘撑着膝盖地用手掌托着自己的额头,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在今天之前她已经演练了很多遍了,可刚才的发挥好得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紧绷的神经猛地松下来时,她会感觉自己浑身都软绵绵的,但是一想起刚刚自己说话时的那种语气、语调,以及绷出来的气势,她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又是猛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呼出去,伊蕾顿时有了一种想要笑出声来的冲动,可她最终还是将那些冲动全都控制了下来,而后猛地站起身来,去到她的办公桌上拿起夹着笔记本的写字板,她的笔,以及口哨。 在出去之前,她又习惯性地走到了窗前,用食指将百叶窗上的一截往下轻轻一拨,看向那些去到球场集合的球员们。 来到梅特奥的第一回合,她做得不错。 但接下去,就又到了看真本事的时候了。 将先前已经想好的那套训练流程又在心里想了一遍之后,伊蕾这才走出她的主教练办公室。 在今天之前,伊蕾已经将她所能够得到的,有关布拉格梅特奥近三个赛季的所有资料都看过一遍。不仅如此,她还把上赛季的丁级联赛赛事看了很多。 如果用看惯了五大联赛顶级豪门的眼光来看这些业余联赛的球队以及球员,那当然哪儿哪儿都是问题。可这些问题又能够分为需要慢慢磨着改以及能够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效的。 技术不够细腻,注意力不够集中,比赛时跑动得不够积极,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节奏都太慢,传球以及衔接不够流畅。这些都需要也可以慢慢地改,慢慢地练。 但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伊蕾得立即指出并要求他们马上改正的。 那就是在比赛中踢得太过随性。 如果一支队伍中的球员们无法在比赛中完成主帅布置给他们的任务。那么,无论这名主教练有多么的优秀,那也同样是毫无意义。 “我喜欢踢球随性的球员。这意味着他们对于足球很有想法,也说明他们踢球很有灵气。但是,在球场上所表现出的个人技术以及风格时可以随性,你们所选择的,执行教练所布置任务时的方式可以随性。可是在完成我所交给你们的任务时,你们必须保持绝对的执行力度。在这一点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在第一天的训练结束时,伊蕾对她教练生涯中所带的第一支成年队这样说道。 第20章 首秀失利 新赛季开始前的第一次全队训练,海因茨因为要作为新生去到布拉格大学报到而没能过来。但就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海因茨就来到了布拉格梅特奥俱乐部进行他的“试训”。 在伊蕾正式上任之前,她就已经和克里克斯女士说了海因茨的事,并未多作犹豫,对方就答应了签下这个这年的捷克高中校际锦标赛上大放异彩的拉特兰高中校队的队内头号射手。 “男孩们,这是海因茨!从这个赛季开始,他会和我们一起,为了梅特奥队而战斗!” 在第二天的训练开始时,伊蕾向这些她还没能够驯服的战将们介绍起了这名她从自己所执教的上一支球队带来的前锋。 海因茨和俄罗斯人希罗科夫同样都是前锋,可是他们两人的位置实际并不重合,仔细比较就能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相比较起海因茨,曾在俄罗斯超级联赛的老牌强队莫斯科火车头青训营接受学习的希罗科夫拥有更为扎实的脚下技术,并且对于门前抢点有更深刻的意识。 但是海因茨也有他的强项,他与中场之间的联系更强,拥有极强的大局观。因此,海因茨可以说是一个更为偏向于9号的10号。希罗科夫可就是正正宗宗的9号了。 在每天的训练中将每个人的表现记录在案的伊蕾不声不响地对他们每个人进行着细致入微的观察,将他们现在所踢的场上位置,各自的强项以及短板,踢球习惯甚至是本人的性格都记了下来,并且对此进行分析。 一周之后,她就将迎来她在执教布拉格梅特奥之后的第一场联赛。 在此之前,她没有热身赛来让她试验自己的一个又一个想法,也对自己的球队对上同级别的业余球队时会是什么样缺乏一个准确的预期。 事实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最为保险的做法,就是把这支队伍在上个赛季踢得最顺的阵型以及人员配置押上。但伊蕾却并不想这样做。 她希望在她接手布拉格梅特奥之后的第一场比赛,那就是完完全全地属于她自己的。 她在纸上写出这些球员的名字,并静静地思考着,企图抓到那一缕在她的脑中不断游走着,神秘却又有些难以触碰到的思绪与灵感。 她把海因茨的名字放在中间,又在海因茨名字的右边斜上方写出了希罗科夫的名字。铅笔在这两个名字之间来回划线,而这两名得分型球员在比赛中相互配合的画面也就此在伊蕾的脑中闪现,逼真得仿佛此刻就正在她能够从办公室中望得到的球场中上演。而后,她的脑海中又从那十几名球员中抓住了司职组织型中场的萨拉卡的身影。 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她决定让海因茨成为排在那两个名字中间的一个。 “海因茨和希罗科夫互相提供支持。希罗科夫进可直接去到对手方的门前抢点,海因茨退可回到中场寻求下一波进攻的能量……” 决定了这三人在进攻开始后的传递方式以及方向,伊蕾这就又再一次地沉思起来,她所拥有的这一手牌中,究竟有哪一张会是最适合这样一种前场组合的。 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有人敲响她办公室大门的敲门声,于是伊蕾这就提高了声音地说道:“请进。” 来人正是希罗科夫。这个有着一头金色板寸头的俄罗斯人或许是因为在高档旅店做前台管家这一职务的关系,他的一举一动之间总给人一种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亲疏有度。 “和我搭档的同事请假了,我需要顶他的班。所以明天我需要在旅店守大约24个小时。” 听到了这句话的伊蕾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早上六点,从明天的早上六点一直到后天的早上六点。也许来换班的同事会早一些来,那样就是到后天的早上五点。” 听着这样的安排,伊蕾拿出了她所制作出的球员时间安排表,仔细地看了看,而后说道:“你今天的训练照常。明天给你一天的假。后天下午四点过来训练,那时候萨拉卡,皮什切克和海因茨都会在。我正好有个新的想法,想要你们进行一下战术配合上的演练。” 希罗科夫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住了伊蕾的安排,这就离开了她的主帅办公室。 在这个俄罗斯人离开之后,伊蕾又是站到了窗前,将拉起的百叶窗拨下了一些。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到了集合时间的时候,她依旧还是没有等来被她安排在今天下午过来训练的皮什切克和兰杰尔…… 于是站在窗前的伊蕾叹了一口气,而后拿上训练课时需要带上的东西,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在伊蕾正式接手布拉格梅特奥的十天后,她迎来了她的第一场丁级联赛。 为了这场她尤其看重的比赛,她准备了很多很多,在这十天时间里,她几乎没有一天晚上是能够安然入睡并且一觉睡到天亮醒的。每天的入睡都会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无数的信息在她的脑中出现。 她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战术图形。 她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白天训练时的情景。 她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的球员对她的某一个不喜的眼神。 有时候,她会翻来覆去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于是在这样的几天之后,她会干脆在感觉自己睡不着的时候就直接爬起来,去做些什么。比如研究他们在第一轮联赛上的对手。直到四五点天快亮的时候才复又睡下,勉强睡个三小时。这场在她执教布拉格梅特奥之后的首秀给了她难以想象的压力。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还是没能赢下这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比赛。 七月末的新赛季第一场比赛,布拉格梅特奥客场作战对阵克拉托维。这是这支在捷克首都的丁级球队在本赛季的第一场失利。 在这场比赛中,她引入了巴萨的那名战术天才所引以为傲的阵地战战术。她是这样急切地想要凭借这些精妙的战术让梅特奥队现在所拥有的配置打出最强的水准。 她对这场比赛中对手可能使用的战术做出了各式各样的预期。 可最终击败他们的,却是他们自己内部的崩溃。 这样的一支业余球队,即便在平时的训练中使出了伊蕾所精心设计出的,经过了多次简化的阵地战战术,却依旧还是在真正的比赛中陷入了一连串的手忙脚乱,以及衔接上频出的错误。 当伊蕾看到梅特奥队的阵型溃散时,她就知道她错了。 她站在场边一遍又一遍地高声提醒球员们注意间距!注意他们与彼此间的距离!注意补位!!阵型一定不能垮!可是当球员们自己开始慌乱起来之后,作为一名根本还没能赢得球员们信任的教练,她根本无法阻止场上所发生的这一切。 这一天的捷克晴空万里,八月的天里骄阳明媚得能轻易地把人眼睛都晃花。可在乘坐俱乐部包下的大巴车回去的那一路上,伊蕾却觉得,她的内心与此事窗外的景色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就仿佛坐在一个四周全都是漆黑的地方,强烈得刺眼的阳光从很高很高的,仿佛是开在尖塔顶端的小窗户中照射进来,却无法让她感受到任何的温度。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败绩,而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 这意味着她为梅特奥队所设定的整套战术都是无法适应球队以及其所在联赛真实情况的。这同样也意味着她在这十几天里的努力或许全都已经付诸东流,因为她得重新摸索出一条路来,并且从头开始。 一想到这一点,伊蕾就感到说不出的焦虑。她甚至觉得她会需要好好地发泄一番,然后才能继续去做些什么。 但这还不是最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