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鉴宝名媛有妖气在线阅读 - 第11节

第11节

    谢文湛笑了一下,特别耐人寻味:“先看完了高古玉,我再陪你出来看风景。那边山上的观潮亭不错,待会儿开车送你去。”

    她被这笑容迷得小小晕了一下,但好歹克制得住心神:“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看看就……”好字还没说出口,就卡在喉咙里。因为谢文湛过来牵住了她转身的手。就这么轻轻一触碰,她就感觉魂魄再次出窍了。

    “青花,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谢文湛似乎很轻描淡写这么一句。但是拉住她的力道很大。白汐再起想起初见他的时候,也是这双手,轻柔地把自己裹在掌心里。极度专注的眼神,还有抿起来很好看的唇形。结果……羞为一千年的老妖怪,就这么被拉进去了。

    幸运的是,外面的装潢似乎很陈旧。但是里面倒挺现代化。道观的接待大厅里面摆着红木家具。角落摆着一个落地式的柜式空调。

    道观的道长是个才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姓李。看起来修为也不深。据他说,这是一座“子孙庙”。就是说,这道观是师徒之间代代相传的资产。道光年间建起来的,他是这里的第十五任观主。道观的资历,历史,在整个a市都是首屈一指的。

    “这一枚,老祖宗说是元代的高古玉。”李道长先出一枚凤凰腾飞状的古玉。

    “道长,有句话晚辈要纠正一下。”谢文湛上手之后也不直接点明真假,而是笑了笑:“高古玉是战国和汉以前的玉器,明以前的玉器称为古玉。这一件东西,假如真是元朝的玉器。那该称为古玉。和高古玉还差了一千多年的历史。”

    那道长抱拳道:“惭愧,惭愧!还是专家来掌掌眼。”

    “东西不错,料子是和田青玉。但我看到不了元代。玉器断新老,得看玉质的钙化程度,和沁色的深浅。这件大概是明末的。”

    “啊?!那,那值多少钱?”

    “参考去年的行情,明代末期的古玉大概是58万。”

    那道长点了点头,看来也接受这个价格。接着,谢文湛把其余几枚玉器都断了年代。时间从北宋到明末不等。清一色全是和田古玉。加起来,这些玉器一共值个五十多万。但和翻修道观的费用比起来,也就是九牛一毛。

    “怎么不去募捐?”

    “小姐,现在红十字会都募捐不到善款了。更何况我们这些道观。”

    李道长有些无奈。但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对了,后院的阁楼里还有一块带血沁的玉璧。那个东西是民国的时候观主收购过来的,说不定是战国的古玉璧。”

    “战国古玉璧?!”

    白汐想笑,但碍于人家在场。只能憋着笑。等李道长走了,她就忍不住了。玉璧是战国的重要礼器,存世量极其稀少。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和氏璧”了。成语“完璧归赵”中的璧就指的是和氏璧。传闻是一个名叫卞和的工匠,以被砍去两条腿为代价,进献这块美玉给了楚文王。后来,又被秦国夺去,制成了传国玉玺。

    秦亡,和氏璧由子婴献给了刘邦。成为“汉传国宝”。汉末,又落入孙坚、袁术之手,再传魏、晋,五胡十六国,一直到唐朝开国。和氏璧落入李家手中。有史记载的,最后一任掌握和氏璧的皇帝,是五代后唐末帝李从珂。

    后来,石敬瑭攻陷洛阳。李从珂放火烧宫。和氏璧连同整个皇宫一起毁灭了。之后下落不明,成为历史上的一大悬案。

    虽然,和氏璧已经绝世,但它的美名一直流传。同时代的,能保存至今的战国玉璧,真的拍卖起来少说五亿往上。基本都在国内各大博物馆内呆着。连白汐自己都没见过几块:“战国古玉璧都是国宝级文物吧?难道还有流通的不成?”

    “要说是玉佩,玉环,还有可能……玉璧…有市无价。就是至尊行也没有经手过。”谢文湛也觉得可笑,但,清净之地。不愿妄言。

    不一会儿,李道长又匆匆回来。说是怕玉璧搬运的过程中有损,不敢动。请他们亲自去看一看。

    以为就是个小阁楼。但去了之后,白汐才发现这道长口中的阁楼,其实是个小书屋。三排书架,整整齐齐码着许多老旧的书刊。

    妖气收敛着。她尽量不去惊动周围的老物什。

    谢文湛跟李道长上去鉴宝了。白汐就在下面看看书。老实说,虽然没见到实物。但战国玉璧这种东西,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就有鬼了。见过谁把几亿的东西,随便放在屋子里的?所以,她宁可和古书们作伴。不去看那假冒的高古玉。

    随手抽下一本古陶瓷的书。呵,是程璋写的,上海古籍出版社民国22年出版的《明清陶瓷全编》。外面还加了一层牛皮书封。

    翻了几页,她没兴趣了。合上了书。但不经意间瞄到书的背面……

    一行小字:长梧子谭秋生于1938年阅毕。

    谭,谭秋子?!那,那这间道观的上一任主人是……不好!

    她刚站起来,门就关上了。怎么推也推不动、这时候,才发现这件屋子里的所有窗户都是关着的。手指触到一扇窗户,像是被电流击中。

    糟了,外面肯定贴了镇妖的符咒!

    她又摸上了一堵墙。但手又刺痛地收了回来——该死,这屋子真的有问题!到处都张贴了除妖的符咒!

    不经意撞翻了刚才看的那本书,飘出来一张殷红的镇妖符,是百年老道的血书成的。如此有修为的东西,不能硬碰硬。只能退到了楼梯口。

    都怪没好好看……但,谁会想到,谢文湛带她来的这个地方居然有问题?!

    但更加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她听到风声。接着,地上那殷红的镇妖符飘了过来。似乎是被风起来的,其实是被自身的妖气吸引来的!平时,这些符咒就是普通的纸张而已。但是此时此刻,追击妖气的它们,就是活的东西,会杀人的东西!

    一张连着一张殷红的符咒,从书桌下,书缝里,墙上,挂历后面接连飘了出来……

    白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即跑到楼上去,关上门。把无数张追随而来的符咒给挡在门外。但,这门是老式的木门。符咒破门而入,只是时间的问题。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逃出去。但,楼上的景象,再一次打击到她。

    楼上里面堆满了杂物。但那什么“战国玉璧”根本不存在!连上楼来的李道长和谢文湛也不见了!她就是再笨也想明白了,什么地方出错了。周围又黑又暗,还安静得可怕。就算知道出事了,又能怎么办?!对了……打,打电话!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该死!信号是空的!

    飞舞的血色符咒,还在外面叫嚣。似乎像是一锅沸腾的水。就等着抓她下锅。

    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白汐反而淡定下来了。但,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哪里出错了?这鬼道观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从阁楼通往走廊的那扇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但是看清楚了走进来的那个人,白汐宁愿这扇门没有开——当初在小树林里见到的那个姓谭的年轻道士,手中还拿着一把桃木剑。

    “你们想干什么?!”她冷冷问道。

    “妖怪,你自己选择一条路吧。是被永远封印在这里,还是死在这把桃木剑下?!”

    “什,什么妖怪?!”她还没搞明白:“你为什么说我是妖怪?!”

    “哼,谢少爷他亲眼看到你附在了董青花的身上!”那姓谭的嫉恶如仇道:“谋害人命,借尸还魂!还不承认自己是害人的妖怪?!”

    白汐明白了。明白之后,却有种被深深背叛的失落感……谢文湛知道自己是个妖怪?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他不遗余力接近自己?他的目的是获取自己的信任后,骗到这个地方来。用这满屋子的符咒困住自己。然后斩妖除魔……

    “呵,”白汐冷笑起来:“我就不该相信人类。”

    这些,狂妄自大的人类。

    第017章 棺木

    “这些话,等你下地狱后慢慢说吧!”谭琦“砰!”地一声把身后的门给关了。无疑是要在这里,把她置于死地:“妖怪,你记住了——长梧子谭秋生是我太爷爷。我叫谭琦,是谭家第二十九代传人。你是死在谭家手下的。”

    呵,这话显得多么……中二。谭家在清朝乃至民国时期,的确是数一数二的除魔世家。但是到了现在……破过四旧,扫荡过牛鬼神蛇。她还真不信谭家后人有什么能耐。就是民国那会儿,谭秋子也是趁虚而入,才把自己给打败的——

    程璋从36年开始,因为过度cao劳患了肺病。本来活不过几个月了,是自己一手续的命。但给人续命这种事,续一年,等于自耗百年修为。就算她那时候妖道已经接近半仙,但也架不住一下子给人续了十年的命,所以维持人形开始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候,程璋的好友谭秋子找到他叙旧。一眼认出了自己为妖,趁着程璋不在的时候对自己发难。直接把她的力量给封印起来了。

    要不是还有莲花碗这个容器,只怕当时就魂飞魄散了。

    眼下仇家后代找上门,客套不必了。就杀他个措手不及。于是捏起了火诀——这么小的空间,连绕开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用火来烧一把!但没想到的是,谭琦居然迎着大火而上。充分展示了愣头青,不要命的谭家人气势。

    桃木剑刺过来后。一股青色的烟弥漫开来!糟了!白汐咬紧牙关退后十来步,差点忘记了,这木剑已经修成半仙体——当年,谭秋子就是持着这把桃木剑将自己封印的。好在剑气所组成的“青烟”追了十几步,就停下来了。

    白汐知道那边的路,等于封死了。只能往下逃。趁着谭琦追来的这个空档,她打开了木门。顿时,门后面那数以万计的符咒劈头盖脸地砸来,撕咬着她周身的大火。她努力维持着生火诀,冲出一条血路。但“臭妖怪!哪里逃!”谭琦追了上来。

    白汐奔到了门前。眼下,只有这条出路了。她的属性是土火。本来,符咒和木门这些属性为“木”的东西都该怕她,但可恶的是贴了谭秋子的血符。门,是动不了了。她蹲下身去,念起了土诀——从这里打通一条路,通往外面。

    若说,火是陶瓷的灵魂。那么,土就是他们的血rou。

    陶瓷妖怪cao纵起一块土地,并不是难事。

    但,火与土此消彼长。她刚念完了土诀,火焰保护罩就黯淡了不少。这些符咒就像是见血的苍蝇一样叮了过来——巨大的疼痛,撕心绕肺。但,与此同时,地板开始翻动。整个阁楼都在颤抖。震得追来的谭琦差点摔下来。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小阁楼的地板掀开了一半。白汐刚想再念一次咒语继续打通地道。但,没想到的是,掀开的地板下赫然出现一个正方形的洞。这就叫天助我也!眼看谭琦追了过来,白汐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但,奇怪的是。那些讨厌的符咒没有跟上来。

    她顺着隧道爬了一段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谭琦的怒吼声。心下一急,手下一滑往前冲了一段。鬼知道这个阁楼里突兀出现的地道,通向什么地方。

    本来以为是个地窖。但往下爬了五十米,还没到头。这简直不可思议。没听说过,谁家道观喜欢挖地道呀?难道是民国那会儿的防空洞?

    好不容易爬到头。她纵身跳进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以为这里会是洞xue出口,但看了下周围,心脏就“咯噔”一跳——怎么是一条死路?

    渗透上来的地下水潮湿了黑黢地面,深绿色的苔藓覆盖了每一处墙壁。而在这地下密室的中间,停放着一具木制棺材。

    棺材表面没有任何符咒或者辟邪的东西。但是她能感觉到,巨大的法力镇压在里面。更可恶的是,她猜出来了这里面有什么。这种强大的道家法力,这种地下……——这棺材埋葬的人,就是当初把她封印了的谭秋子。

    错不了,她的法术被封印了四十年。每日试图冲破的,就是谭秋子那霸道的禁锢之法。

    但,谭秋子为什么把自己葬在这里?!她郁闷了——没想到,寻找逃生出路。会误打误撞进了谭秋子的墓室。更奇怪的是,她没听说过谁喜欢把自己葬在地下室呀?现在不是政府规定了要去火葬吗?谭秋子在自己的道观里搞什么名堂?!

    她觉得太奇怪了,一时间都忘记了危险。

    但谭琦很快追了过来。但他一踏进这个密闭的空间,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白汐倒是想到如何对付这毛头小子了。她走到棺材边上。正儿八经地坐了下来:“小子,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烧了你太爷爷的尸体!”

    “什么?!我太爷爷埋在这里?!”

    她才想问什么呢——连谭秋子的后人都不知道他葬在这里?!那这个地方是什么鬼?!不经意间,手指触摸到了石棺的材质——非木非石。光滑如脂。是,是雷击枣木?!这不是道家用来做辟邪法器的无上神木吗?!

    有人用它做过棺材吗?!谭秋子把自己的尸体,封印在一个辟邪木的棺材里。什么意思?难道这老道士成了僵尸,然后把自己给封了?

    头一回,白汐做妖怪做到害怕的份上。

    但对面的谭琦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太爷爷明明葬在郊外的公墓,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巨大的密室,这个棺材葬的是什么人,以后再去关心吧!少东家和大小姐都在外面等着听他斩妖除魔的好消息呢!

    于是,他执起桃木剑。再一次冲了过来。

    当白汐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剑的青色剑气已经包围了过来。她无处可躲。只能跳下棺材。用棺材本身当做巨大的盾牌。

    不出意料。谭琦的这一剑斩了空,劈到了棺材上。

    但,也就在这瞬息之间,她听到了桃木剑灵的呼喊……“不要!你,快阻止谭琦!这里面装了很可怕的东西!不能劈开这棺木!”

    但,一切都晚了。

    谭琦哪里会知道——他手中的桃木剑,和这具辟邪木棺材,都是至刚至阳的道家法宝。所谓“同性相斥”。两者一相碰,免不了互相排斥。而法力虚弱的那个自然退让。更不幸的是,在这一场博弈当中,辟邪木的棺材输了。

    谭琦觉得,自己下手的力度和劈柴差不多。但,轻轻一劈,就劈开了棺木。

    就在他的傻眼,白汐的惊惶之中。这具棺材碎了。

    但,他们傻站了一会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正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白汐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好像一滴水滴了下来,顺着流进了衣服里。又听到“滴答!”一声。正好落在自己跪着的黑土地上,落地就渗进去了。

    但她看清楚了,空中滴下来的。那不是水滴,是血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有条不紊地落下来。但是越落越多。不一会儿,地面“血流成河”。白汐已经惊讶的不知如何形容——连小道士谭琦,也被这诡异的一幕给震惊到了——彼此的白上衣,都染成了鲜红色。

    接着,“砰!”地一声。辟邪木的棺材全碎了。这种似玉非玉的木材飞溅的到处都是。一切都模糊起来。好像有血海在蔓延。朦朦胧胧之中,白汐看到一具尸体躺在棺材边上。穿着整齐的道衣,但已经腐烂的只剩下白骨——

    她知道这就是谭秋子了,但奇怪的是双手的姿势——交叠在胸前。好像在摁住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密闭的空间忽然刮起了血雨腥风。谭琦纵有利器桃木剑,但血rou之躯。哪里能抵抗的了这种威力……一股从棺材里升腾而起的血雾冲着倒下的他而来……似乎血雾当中。还隐隐绰绰,闪过很多张恐惧的人脸。

    谭琦感觉自己要死了,事实上他的感觉不错。血雾先夺走了他手中的桃木剑,然后张开了血盘大口……一丛火袭来,血雾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回头了几步。白汐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么一幕想都不想就出手了:“住手!”

    血雾似乎停止了片刻。下一秒,刮起更大的狂风。然后寻觅到了地道出口。像是一缕轻烟一般,从这里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