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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恒叹了口气,感慨之前的直觉没错。 这次卫明桓针对的不是顾家,很有可能是他一人。偏偏这场仗,他对敌人一无所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如何能打赢? 想到这,顾恒不免懊恼,在心里骂了那只疯狗一百遍,没曾想侥幸从大理寺活了过来,却还是要跟那死对头斗来斗去,永远没个安生日子。 难不成真是宿命的劲敌? —— 话说那夜卫明桓同顾恒只说了两三句话,就被人一句“恭送陛下”给堵得不得不走。 等出了顾府,与楼涤玉会面之后,他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楼涤玉察言观色,方才的情形他也远远守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六爷,为何不与珩公子多待一会儿?“ 这话刚好戳了他肺管子,他瞪了楼涤玉一眼,“在他父亲的灵牌前,朕还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成?” 楼涤玉沉默。 回了宫,卫明桓还是气不顺,楼涤玉不得不问:“六爷,珩公子惹你生气了?” 卫明桓揪了把后脑勺,“朕是气自己。” 楼涤玉:“?” 卫明桓:“太不争气了。” 他应该快刀斩乱麻,迅速将心里的疑问确定清楚,然而见到那人,那个心心念念十余年的人,到底还是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慌了。 “他说他认得朕。” 楼涤玉恭敬道:“六爷是一国之君,天下谁人不识?” 卫明桓瞪眼:“……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多?” 楼涤玉默了片刻,“六爷该休息了。” 卫明桓挥了挥手,示意楼涤玉退下。 楼涤玉离开,卫明桓心烦意乱,一时毫无睡意。 那个人,他找到了。 他以为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大男人,但他竟然毫不介意,甚至还为失而复得感到庆幸,自己这是怎么了? 夜深人静之时,卫明桓也会问自己。不过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他也不愿翻来覆去地想,干脆丢到一边。 楼涤玉说那人多年未娶,也许他方才应该问问对方,为何多年未娶?难道说当年大宁寺一见,对方也铭记于心? 即便卫明桓如何理智,还是忍不住抽出一丝堕落的幻想,让自己的心得到片刻欢喜。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素来冷静的思考,为保一切顺利,他应该确定对方的心思。 所以…… “楼涤玉!”卫明桓突然喊了一声。 楼涤玉一身黑衣,瞬间闪进了寝殿内,“六爷,有何吩咐?” 他就知道,卫明桓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安生。 以往他每每烦躁之时,总会来回地折腾,想一出是一出,因此方才告退后他并没有回羽林卫歇息,而是一直守在了殿外。 “去,拿笔墨来,朕要拟旨。” 楼涤玉愣了愣,拟旨这件事从来是中书舍人的职责,何时需要皇帝亲自书写? “怎么着,没听见朕说话不成?” 楼涤玉顺从地找来了纸笔,并多问了一句:“六爷,您要拟什么旨?” 卫明桓道:“自然是册封的旨意。” 楼涤玉吓了一跳,“六爷,珩公子才丧父,您如此心急恐怕不妥。” 卫明桓一听,立时摔了毛笔,笔尖沾了饱满的墨汁,随即迸射到各处,连卫明桓的寝衣都染上了一团墨色。 卫明桓皱眉,“朕、朕练字还不成吗?你给朕滚出去!” 楼涤玉退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卫明桓又怒喊:“楼涤玉,滚进来!” 楼涤玉只好认命地进了殿内,卫明桓指着他的鼻子骂,“朕可告诉你,朕现在是皇帝,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朕要拟旨就得拟旨。” 楼涤玉垂眸,“是,六爷。” 大约是这人太过顺从的缘故,卫明桓心里又堵了一口气,怎么也不痛快。 过了一会儿,他说:“他们不是传朕要选秀吗?那朕就选给他们看!” 随即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诏书,“明日让中书舍人制下,然后宣发到各地。” 楼涤玉道:“明日恐怕不妥,是顾令丞出柩之日。” 卫明桓心想,还真是这样,只好妥协,“那就后日,这事你亲自督办。” “是。”楼涤玉接过卫明桓亲笔拟定的选秀诏书,才匆匆扫了一眼,立时大骇。 “六爷,你这是要选男妃?” 卫明桓得意道:“没错。” 楼涤玉又道:“这恐怕不妥……” 卫明桓一个手势制止了楼涤玉,“不必再说,倘若他心里有朕,自然会借这道诏书入宫来与朕相聚,倘若没有……” 眉目锋利的男人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苦意,“朕从小到大背负的罪名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桩!” “可是,这是昭告天下的诏书啊!”楼涤玉道,“来日六爷又该如何是好?” 卫明桓道:“你莫要再拦我,否则朕这笑话闹下了,他若不来,你便自个儿顶上吧!” 楼涤玉心头一颤,还真不敢再说话。 当初顾公子骂六爷是只疯狗,实际上还真没说错。这么多年藏在他心里的,并非大宁寺那个小女孩,而是幼年遭受过的所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阴险恶毒。 见识过世间最险恶的人心,为了不让自己迷失堕落,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丝纯洁与清明,他必须在心里留下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