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吴镇长等人在夏国庆的引路下,此时正往夏久胜家走来。 众人望向面前这座农家小院,爬满院墙的藤本蔷薇,依然是粉红色的花挂满枝头,这让他们在深秋的午后,穿过灰朴朴的农家村落后,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感。 “这里环境真不错。”副镇长赞叹道。 “是啊,一个还没有开发的村庄,一个花香四溢的小院,给人进入了世外桃源的错觉。”有人文绉绉地评论道。 吴镇长没有出声,只是眼里的目光更深邃了。 “汪汪汪——”两只半大的斑点狗忽然冲到院子门口,对着他们大声叫了起来。 “建军,爱娟,久胜,有人在家吗?”夏国庆直着嗓子叫道。 这不是村支书的声音吗,怎么阴魂不散,又找上门来了。 夏久胜收了怒气,挥手示意mama上楼,避开他们,自己走到了前院。 看院子门口站着的村支书和几个镇干部,夏久胜喝住两只小狗,堆起笑脸,把几位迎进屋。 泡上了茶,几人看家里大人不在,夏久胜又一个毛头小子的样子,顿时一点不客气地站起来,向四周张望,看墙上巨大的最新款液晶电视机,还有客厅里农村家庭几乎见不到的对开双门大容积冰箱,都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识货的,自然知道这些电器的价格。 在村支书家里聊时,说这家人能赚钱,还只是猜测,现在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久胜,镇领导想参观一下你家的大棚,你能带一下路吗?”夏国庆脸上挂着笑,和蔼地问。 “没问题,跟我来吧。”夏久胜站起来说道。 这件事怎么解决,夏久胜还没有思路,镇领导说要参观,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后院看起来比前院更大,望过去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塑料大棚,连绵伸得很远。 这全是摇钱树啊,有人的眼里,全是钱的星星了。 走到排水沟,看到水里游来游去的鱼,有人忍不住又想,如果这是自家的院子,夏天拿把躺椅,躺在树下钓鱼看书,弄些冰镇西瓜,听听戏文,该有多舒适。 随意参观了几个大棚,大家心里有了数,就闲聊了几句,离开。 第20章 第二天上午,赵择中安排的驾校师傅来到夏家庄,上门来找夏久胜。 夏久胜一家正在割菜,暂时没时间,夏爸爸就打电话给侄子夏久兴,让他来带师傅去晒谷场,先去学车。 听说可以在家里学车,夏久兴自然很乐意。他也听同学说起过,那些驾校老师如何难搞,骂人如何难听,不送礼还给你设置一些障碍,让你过不了关。所以二叔一叫,立马来了。 夏久蔷通知弟弟去学车时,并没有把赵择中的身份,告诉家人,只说是夏久胜的朋友在驾校有熟人,可以上门教人开车。 她不告诉弟弟,一方面是怕夏久胜不乐意,毕竟夏久胜没有向他们介绍赵择中的身份。另一方也为了防止弟弟知道对方的身份,反而畏畏缩缩,让赵择中看不起。 毕竟大多数人面对赵择中这样的富二代,很难平常心对待。也只有二叔一家人,才有那么宽的心,不把他当作一回事,只认作是堂弟一个普通朋友。 驾校师傅姓陈,虞城人,是所在驾校经验最丰富的老司机了。因为口碑好,一年到头,总有几次被上面的人,指定去一些地方,教一些特殊身份的人群。 所以当夏久兴客气地称呼他陈师傅,给他递烟时,颇让他激动了一阵子。 这次被安排来夏家庄,是驾校老板亲自交代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学生有特殊的背景。 夏久兴本来就喜欢开车,大学时,也蹭过同学的车,经常缠着问同学怎么开车,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学得很快,两个小时下来,已基本搞懂了车子行驶的技巧,缺的只是练习。 十来点钟的时候,夏久胜空下来,也过来学了一会车。夏久兴下了车,在一旁休息。 夏久胜是真正的车痴,陈师傅指导了一个小时,才让夏久胜认识了车上的一些零件的作用。 夏久兴就在一边笑,这个堂弟被村里人夸得如何如何能干,还不是被简单的学车难住了,像他这样的速度学,能独立开车,估计自己早拿到驾照,开车上路了。 夏久胜也有些沮丧,他没想到开车这么复杂,早知道就不学了。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放弃,否则被那个赵择中知道,肯定被他笑死。 陈师傅的午饭,本来是打算去镇上随便吃一顿,但是夏久兴硬拉着他去吃饭,陈师傅推不过,也就去了。 吃了午饭,夏爸爸和夏mama空下来,去学开车,夏久胜则去虞城,到国大结蔬菜款。 从国大拿了钱出来,夏久胜背着双肩包,往商业中心走去,双肩包装了钱,感觉特别得沉。 天越来越冷了,路上的行人已穿上了羊毛衫和大衣,夏久胜虽然不觉得冷,也想趁自己在虞城,去大通商城给家人买些过冬的衣服。 从懂事起,爸妈就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爸爸最好的衣服,是一件深灰色带淡淡卡其色格子的毛料西装,据说还是他结婚前买的。而mama只有一件驼色的羊毛大衣,穿了至少十年了,过年过节或走亲戚,全靠它撑场面。因为毛料衣服难保存,有的地方已被虫子蛀掉了。 过年时,总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远亲,故意问mama为什么不买件新衣服,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一身行头。夏久胜每次都在想,如果赚到了钱,一定要给mama买件既漂亮又高档的衣服。 过几天就是元旦,最近商场在搞促销,夏久胜先走到女装部,打算给mama挑一件好一点的大衣。 如果叫mama自己来买,她肯定舍不得花这个钱,到最后一定在一堆处理的老款里,挑一件二三百的便宜货。 有一个柜台在卖皮衣,颜色款式都不错。因为是海宁货,所以价格也没有高得离谱。夏久胜看到他们挂在最显眼的一件酒红色的皮大衣,上面加了一个火红色的狐狸毛领,看起来非常漂亮也上档次,就上前问价格。 夏久胜虽然一身便宜货,但是他帅气的外表给他加分不少,倒没有不长眼的柜台小姐给他白眼。 “三千六百元,现在搞活动,可以给你八折,二千八百八十元。”回答他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微胖女人,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就把价格算清楚了。 夏久胜犹豫了一下,真贵。打了折还要三千来块。 这要在以前,别说买,看看也觉得牙疼。 想想现在自己家,也算一年进帐上百万的小康之家了,没有必要为这点钱纠结,何况这还是真皮的大衣,只有二千多,很便宜了,夏久胜还是决定买下来。 正要跟服务员说开单,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一路发着嗒嗒地声音,快步从外面走进来,指着那件夏久胜看中的皮衣,对着服务员嚷:“这件衣服我要了,快帮我包起来。” “不好意思,这件衣服那位顾客已看中了。”服务员看了夏久胜一眼,抱歉地对新进来的顾客说道。 她也善于察言观色的,知道这个小伙子已决定买下它,“要不,你看看有没有其它适合你的款式?” 说完,服务员开始替夏久胜开单。 “笑话,你又没付钱,怎么算你先要了。”那个女人斜了夏久胜一眼,在他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冷哼道。随即快速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张卡,往柜台上一丢。“付帐。” 夏久胜有点尴尬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为了件衣服跟一个女人争吵,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 再说他想要这件皮衣,只是觉得好看,又不是真的只有这么一件衣服适合mama。 那女人看他不响,似乎更得意了,拿起服务员给他包好衣服的纸袋,哼了一声,扭腰又嗒嗒地走了。 “小伙子,有没有看中其它款式,我给你便宜点。”服务员看夏久胜的表现,认定他是老实人,腼腆得不好意思跟人争东西,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怕他因为吃了亏,心里不舒服,就这样建议道。 毕竟开店的,都怕出事,刚才她很担心两人闹起来。夏久胜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脾气大,发起火来谁也劝不住,所以往往很难控制后果。 “我是给我妈买的,你帮我推荐一下吧。”夏久胜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听别人的意见。 “你mama四十出头吧,那你选这件银灰色的,这个颜色和款色,既不会太张扬,又显皮肤和档次。”服务员指指旁边那件大衣说道。“它的毛领用的是最好的狐狸毛,够宽够厚,保暖性最好。” 夏久胜有些不确定,这个颜色看起来是不错,不过会不会太素淡了? “我穿给你看吧!”服务员熟练地把衣服拿下来,穿在自己的制服外面,还转了个身。 还别说,雪白的大毛领,配上银灰色的加长大衣,给人感觉就是奢华、土豪,跟挂着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它了,多少钱?”夏久胜拿定了主意。 “这件给你七折吧,你付二千六。”服务员大方地说。 “谢谢。”夏久胜从双肩包拿出一刀零钱,数了二十六张递过去,收起发票,正要拿起衣服,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夏久胜想不接,想了想又按下接听键,他现在也算是在做生意,谁知道什么人找他呢?“你好。” “你是夏久安的家长吗?”说话的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很甜美,普通话也标准,夏久胜直觉是安安学校的老师。 “是我,有什么事吗?”事关安安,夏久胜已心急火燎,但是他控制着情绪,略带不安的问。 一般来说,学校找家长,都不会有好事,轻的是学生成绩退步,或者在学校调皮了。严重的就是在学校吵架打架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学生在学校发生了意外。 夏久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个可能他想都不愿意去想。 “你能来学校一趟吗?夏久安跟同学打架,把别的同学都打伤了?”女老师声音有些急促。 “什么?打架,安安伤得重不重?”听说是弟弟打架,夏久胜直觉认为事情没有老师说的那么简单。弟弟最近虽然身体好了点,但还没有到可以打赢同龄人的地步。 他脸色狰狞,声音大得把一旁的服务员都吓了一跳。她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脾气并没有她想像得那么好。 夏久胜以为上次动过手,那些学生会收敛一点,没想过才过去二个多月,又有人忍不住了。 “安安没什么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倒是他把一个同学的胳膊打脱臼了。”女老师也被夏久胜的反应吓住了,他定了定神,“你最好马上来一趟学校,其它孩子的家长已赶到学校了。” “好,我马上过来。”听安安伤得不重,夏久胜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拿起衣服袋子,飞快跑出大通商城,往车站方向跑去,嘴里反复交代女老师:“在我到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安安,知道吗?你是老师,要保护学生的安全,明白了吗?” 挂完电话,夏久胜已在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等到一班虞城直达樟塘镇的大巴,爬上车子,找个位置坐下来,夏久胜的脸色依然青着。 赶到学校,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学生和家长的情绪已安抚了下来,只有参与打架的几个学生,被叫到了教导处,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至于那个胳膊脱臼的学生,已由教导主任陪着家长,送去医院了。 “安安,你怎么样?。”夏久胜一进来,没有去理会其它家长和老师,冲过去俯身抱住弟弟,急切地问道。 “哥,我没事。”安安脸上青了好几处地方,此时他倔强地抿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因为看到哥哥而流下泪水,偏过头去故意不看哥哥。 看安安脸上的淤青和红肿,嘴角也破了一块,夏久胜心中的暴戾之气怎么样也难以压制,他慢慢站起来,扫向其它家长,一字一顿地问:“哪几个孩子对安安动过手,站出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不依了,她站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怒气冲冲地指着夏久胜骂道:“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怪到别人头上,明明是你弟弟动手先打作人,你还意思倒打一耙!” “你闭嘴。”夏久胜蛮横地瞪了她一眼,看屋里有一个像是安安老师的女孩子,走过去问:“刚才是你打电话给我吗?” 那个女人看夏久胜带着血丝的眼睛,也有点害怕,左右看了一眼,见还有两个家长没有附和她,悻悻地坐了回去。 “是的,你好,我姓陈,是安安的班主任。”那个年轻的女老师是安安的班主任陈老师,她毕业才三年,今年第一次带班级,经验明显不足,碰到学生打架的事,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教导主任出面,把事情压下来了。“对不起,是我没有把孩子带好——” “他们为什么打架?”夏久胜没兴趣听老师道歉,他收了怒气,面无表情地问老师:“总有一个原因的吧!” “我问了很多遍,他们都不肯说。”陈老师无奈地说。 “安安,你来说,为什么打架?”夏久胜蹲在安安面前,和言悦声地问。 安安依然木着脸,不肯出声,见哥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他们在教室里跟别的同学说,哥哥是坏人,在镇上读高中的时候,就跟流氓混在一起,经常跟人打架,还被警察抓进关起来派出所——” 原来弟弟打架,还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