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施凉的意识在做挣扎,好像没有了。 她清醒时是在酒店里,熟悉的头痛欲裂,大脑空白。 “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陈沥沥把水递过去,施凉低头喝了两口,“一场婚宴成了应酬,还好我去的路上吃了点东西。” “吃什么了啊,不就是半块巧克力吗?”陈沥沥忧心的说,“你这几年忙的都快赶上台机器了,胃溃疡没好,饮食方面也不注意。” 当年公司元气大伤,如今更胜从前,这中间的付出难以想象。 施凉无奈,“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她拿走水杯,“这次我去见了几个脑科专家,把你爸爸的病例告诉了他们,那边说尽快给我答复。” “谢谢姐,”陈沥沥叹了口气,“我爸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施凉说,“老人家怕寂寞,有空多陪陪他。” 陈沥沥说,“我会的。” “姐,今年的年会你回去吗?” “看情况吧。” “这酒真不是好东西,”施凉揉太阳xue,黑色指甲往|rou|里|掐进去几分,“喝完了头昏脑胀。” “那你还喝,”陈沥沥闭上嘴巴,又忍不住说,“姐,你是不是还……” 施凉淡淡抬眼,陈沥沥静若寒蝉,那个名字,那个人都似乎早已被五年的时光尘封腐烂,不清楚是忘了,还是刻意的不去碰。 房里的气氛有点僵。 直到手机嗡嗡的声音响起。 施凉靠在床头接电话,“喂,张总,不用客气,抱歉,明天我有点私事要办,有机会再请您吃饭,一定会的……” 陈沥沥把杯子放床头柜上,带上门出去了。 通话结束,施凉搁下手机,她起身去看c市的夜景,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a市,却还是不能当做是自己的家,那种归属感很难感受的到。 施凉把长发拨到肩后,她抱着胳膊仰望璀璨星空。 有风往窗户里钻,施凉眯起了眼睛,那些人和事在这个夜晚无声无息的翻了出来,摊在她的眼前,一切都历历在目。 盛光德判刑,他最信任的刽子手和盛馨语一起失踪了,第二年,赵世昌|涉|毒|被抓,赵家败落,赵齐不知去向。 那三个人看似不足为患,放到一起就是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施凉不亲眼看着他们走向各自的结局,她寝食难安。 尤其是赵齐。 她必须亲手解决。 敲门声响了,施凉以为是陈沥沥,她去开门,见了门外的人,微微一愣。 有一种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简单的手势,便可以掌控万马千军,让其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并且送上绝对的忠诚。 说的就是施凉面前的这位。 男人的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眼瞳浅灰,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他的身上有一种贵气,气度沉稳而内敛,姿态一派儒雅。 施凉看到男人手里提着的粥,闻着香味就知道是徐记的,“你怎么来了?” 萧荀握住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顺势推门进去,嗓音低沉悦耳,“肠胃不好,少喝酒。” 施凉拿另一只手去抓抓后颈的一块皮|肤,她用上了力道,抓出些许红痕,“黄金殊跟王建军结婚,我一时没控制住。” 她发现男人肩头的点点白色,“下雪了?” 萧荀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刚下没多久。” “都是腊月了,也该下了。” 施凉把男人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凝重色调不见,威势仍存,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仿佛仰视着自己不可跨越的存在。 或许是那时候,施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眼眸如寒冬里的冰石,将她的痛苦和仇恨一同冻僵,那一刻的感觉在心里刻下的印记太深太重。 所以在往后漫长的十多年里,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些拘谨。 萧荀曲着手指去点施凉的额头,轻笑着,“小丫头,你想什么呢,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施凉的思绪回笼,这人不笑的时候,线条冷峻,一笑,就是春天里的阳光,温暖的可以让人一不留神就深陷进去,他可以很随和,也能冷漠残忍,她跟在对方身边这些年,还是捉摸不透。 “我在想,你是不是该有白头发了。” 萧荀不禁莞尔,“早有了。” “有吗?”施凉诧异,“我怎么没发现?” 萧荀低了头,要她自己看。 施凉还真在男人的发丝里拨到几根,犹豫着要不要给拽了,就听男人说,“留着吧。” 她于是就松了手,“那就留着。” 时间过的太快,也太草率,十几年就这么匆匆没了,只留下几根白发。 粥一共两份,萧荀是来这里吃晚饭的,也没打算离开。 施凉拿勺子在粥里翻搅着,把那点rou丝全挑出来搁角落里,再一根根去吃,“今年的年会我想回总公司参加。” 不做应答,萧荀后靠着椅背,“徐记换师傅了。” “没有吧?”施凉嘴里有食物,声音模糊,“味道跟以前吃的一样啊。” “那是你太久没吃,记差了。”萧荀说,“上次跟我坐在桌上,像这样安静的用餐是什么时候?” 施凉不说话了。 她的余光里,男人叠着腿,指缝交叉,随意放在腹部,那是一种闲适随意又强硬的姿态,如同一头休憩的雄狮。 萧荀把施凉快掉到粥里的一缕头发握住,给她弄到耳后,自然的去摸她的耳垂,“你这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施凉放下勺子,“我没发现粥的味道变,就是rou丝的份量少了。” 萧荀把自己碗里一点没吃的rou丝全拨给她。 套房装饰很有格调,每一处细节都非常讲究,这家酒店是萧荀众多产业之一,施凉很久以前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经商的。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名称和行业。 外界的人都信,个别不信的,都是已经脱了层皮,或者在地府游荡的。 施凉打开烟盒,自己拿了一根,问萧荀要不要。 萧荀收拾桌子,“我在戒烟。” 施凉猛地扭头,她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响她问,“为什么想戒烟了?” 萧荀把袋子和纸巾扔进垃圾篓里,看定她,“你说呢?” 把烟戒了,兴许能活的更久一点,也能等你追上来。 男人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也不记得当时是说笑,还是认真。 施凉有些心烦意乱,她把烟|咬|嘴里,用牙齿|磨|着|,正要去找打火机,一只手就伸过来了,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也很有力量,指甲修的干净整齐。 那只手看着就是拿笔的,虎口却有很明显的茧,和它的主人一样,都能轻易让别人的判断力出错。 施凉把打火机拿走,垂眼点了烟,她摸着打火机左下角的那片四叶草,“不好戒的。” “有结果就行了,”萧荀拿出笔记本办公,“我记得你一向不在乎过程。” 施凉有些孩子气的把烟灰弹到地板上,“你先戒,要是真戒了,我也试试。” 萧荀说,“好。” 施凉扫了眼他打开的文件,捕捉到几个字眼,不自觉的就坐了过去,“你要对付容氏?” 萧荀并不对她隐瞒,“明后两年的计划。” 施凉蹙眉,“容氏在整个a市的商业圈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前四个家族维持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了,现在容家是一家独大,想动它……” 萧荀出声打断,“阿凉,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脸逼近,温热的呼吸轻拂,蔓延的并非暧|昧,“告诉我。” 施凉看着男人那双浅灰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她垂眼抽烟,沉默不语。 萧荀拿走她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答应过我,盛光德一死,就不再跟过去扯上任何关系。” 施凉还是沉默,这个人什么都手把手的教她,唯独不传授有关商场的那些计谋,她那时候义无反顾的离开,和对方决裂两年,认识些人,遇到些事,最后终是回到了原点。 “盛馨语没找到,我不放心。” 萧荀挑挑眉毛。 施凉又说,“我了解她,如果她还活着,是不会就此放手的。” 萧荀低笑一声,“已经有了她的消息。” 施凉抓他的手臂,“你派人查了?” 萧荀不答反问,“只是盛馨语?” “还有赵齐,“施凉说,“当初是我把赵家一锅端的,那笔帐他会找我算。” “你惹的麻烦不少。”几分纵容的语气。 萧荀的身子前倾一些,手撩开施凉脸颊边的发丝,食指指腹摸着她的左边眼角,那里有一处细小的疤,破坏了原本的完美无瑕。 施凉被碰到的那处一抽,之后是条件反射的疼痛。 那晚的记忆如潮涌,裹挟着浓郁的血色,她无意识的挥开萧荀的手。 萧荀也不气恼,若无其事的继续办公。 几瞬后,他淡声说,“一个月前,有人在缅甸发现赵齐的踪迹,确定了再告诉你。” “好。” 施凉也处理工作,期间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但也不尴尬,似乎就是属于他们的相处模式,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氛围。 一个人一种性格,不是谁都闹腾不止,疯玩疯笑,天马行空。 睡前,施凉去浴室冲洗,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浑身的毛孔都被温水冲的张开,体温开始攀升,视野里氤氲着水汽,随之而来的是晕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