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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幽救不了他。 若越秋霜自己修为仍在,或许还有办法。他年少成名,本是长乐门中的天?才?,在乐舞之道上有着旁人难及的天?赋,已达元婴之境。只不过,在被抓上鬼船之后?,他的修为便被打散了。 为了保持他柔软如少年的肢体和年轻容貌,鬼怪们强迫他吃下了所谓“长生丹”,自此染上药毒,必须如同鬼怪们一般食人血、吃人rou,方能不受毒性折磨。 此事,他并?未告知谢九幽。 就像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谢九幽,平日他带回来给谢九幽的食物?,究竟来源于哪里。 秋月十五,中元鬼节,鬼船上欢腾一片。 越秋霜在台上唱了整整一日,深夜又被召去内舱中为众鬼起?舞助兴。 他匍匐在地上,一身雪白皮rou被泼满了血酒,合着长发湿淋淋蜿蜒在地上——那些酒,乃是众鬼们观舞兴致浓时泼给他的所谓“赏赐。” 他被酒气熏得欲醉,迷迷蒙蒙间,对上了从外边走来,为鬼将端酒的一个侍女的视线。 侍女手中那壶酒失手落地,发出巨大的破碎声响,正在交谈的众鬼霎时间一静,而侍女已经跪了下来,向着厉非不断磕头。 越秋霜看清了那侍女的模样,忽然清醒过来。 那个侍女,是他的meimei,越语蝶。 因为当?年和鬼将厉非的约定,越秋霜与越语蝶之间,每隔三?月才?能一见。 彼时越秋霜总是会?将自己打理整洁——至少像个兄长的模样,何曾像现在狼狈不堪。 混乱之中,越秋霜爬过去厉非脚边,请求代他meimei受罚。 平日里,人侍犯一点点错误便会?被厉非拧断脖颈,扔如海中。但兴许厉非那日心情不错,或者?是那日越秋霜祈求的姿态实在太过卑微,厉非只是饶有兴致盯着他看了一会?,而后?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越秋霜松了一口气。 “你似乎不太害怕本将要罚你什么,”厉非道,“是了,船上有的刑罚,约摸你都已经受过。既如此,今日便试些新的东西。” 他拿出一瓶药粉,将整瓶都倒入酒坛中,而后?把酒坛抵在越秋霜唇上,“喝光。” 而后?便有两个鬼侍走上前,扣住越秋霜肩膀,强迫越秋霜仰头,去接那整坛灌下的酒水。 “诸位,中元佳节,不该为小事扰了我等兴致。”厉非向宾客道,又拍了拍他的头,道,“霜奴,去,继续为我们起?舞助兴。不到卯时不许停。当?然,实在无法停也可以,但凡少一个时辰,你meimei就少一只拿酒的手,你自己斟酌。” 越秋霜被生生灌了一坛血酒,面颊已经烧红,脑袋晕晕乎乎,他俯身应了是,又侧过头去看一旁的meimei。 越语蝶低着头跪在原地,正一片一片收拾着地上酒瓦,她似乎是怕极了,身体一直颤抖着,没有看他。 越秋霜收回目光。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再度起?舞。 血酒淌过他的身体,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耐的炙热从鼠蹊处升腾。 他终于反应过来,厉非给他下的究竟是什么药。 可他不能停止舞蹈。 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烈火之中,只能不断舞动?、舞动?,直到双腿都被火焰烧得融了、化了,他被迫蜷缩到了地上。柔软的肢体伸展成扭曲的姿态,依旧舞动?、舞动?。 他能够感觉到鬼怪们冰冷粘稠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伴着议论声和泼来的血酒。 鬼怪们并?没有人的欲望,它?们只是喜欢看人挣扎的模样。越秋霜时常庆幸这点,此刻却痛恨这点。 不知过来多久,宴席上的鬼怪们渐渐散了。 天?光照进?船舱,地上越秋霜被清扫内舱的人侍用冷水一泼,稍稍恢复几分神智。 他踉踉跄跄回到自己房间,模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谢九幽一如往常在等他。 即便今日这夜,有些太过漫长。 越秋霜想要转身出去,然而勉强凝起?的神智却已经难以支撑。他跌跌撞撞走到床边,瑟缩着手去触床边坐着的人。 谢九幽感觉到他,便握住他满是酒污的手,匆匆在他掌心写字,但他已经辨不清对方写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用满身酒污的身体靠近过去,将少年忽然僵硬的身体推到床上,缓缓坐下,在痛楚和炙热交杂着的折磨之下,哭着说“对不起?”。 而少年身体始终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待一切平息,越秋霜恢复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可被人原谅之事,是个狭救命之恩以求报、趁人之危的小人。 即便承受的是他自己。 他在谢九幽掌心颤抖着指尖写“对不起?”,而后?支着乏力?的身体去水缸打水,却忽然被谢九幽攥住了手。 谢九幽在他掌心写:阿霜。 越秋霜怔了怔,又一次写道:对不起?。 谢九幽却摇了摇头,写道:阿霜,我想娶你为妻。 越秋霜愣住了。 他不明白:你为何……想要娶我为妻? 谢九幽:阿娘曾告诉我,这世间情爱欢好,对双方而言,都应是一生之事。发生过后?,便要对对方负责。 原来只是遵照亲人的教?诲。 越秋霜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闷。他写道:我不需要你负责。况且,是我强迫你做自己所不喜欢做的事情,本来做错的人是我,应当?道歉的人也是我。你不需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