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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两块碎玉握在掌心,寂灭剑意破体而出,轻轻一?捏,墨玉就化作了更加细小的碎片从他的?指缝之?中滑落,像流泄的?萤火。 叶云澜垂下手,五指隐于袍袖之?中。 “执法堂审判已经结束,宗主事务繁忙,何必再?于此地逗留。” 说罢,他转过身,朝一?旁沈殊示意,便要离开此地。 “且慢。” 栖云君将他喊住。 叶云澜淡淡道:“宗主还有何事?” 栖云君眉头紧拧,“你方才说还错了人,是何意?” 又问:“玄纹血魄玉,是你给容染的??” 叶云澜道:“我以为以宗主之能,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分明。” 栖云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何时将玉给容染的??” 叶云澜道:“二十五年前。我刚进宗门之时。” 栖云君又道:“那是你又是如何……得到这枚玉的??” 叶云澜:“二十九年前,我救一?人于深谷桃林。三年之后,他临走之?前?,将这枚墨玉留给了我。”说至此,他面无表情又道,“宗主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最好一次问清。我空闲时间不多?。” 栖云君眉心跳了一?下。 二十九年前,正是他渡蜕凡天劫,受重伤昏迷的时候。 而三年后醒来,他已经身在悬壶峰。容清绝和容染父子二人守着他醒来,言之?前?他重伤之时,都是他们二人在旁相护。 因此番救命之恩,容清绝请求他收他的?儿子为弟子。他素来对因果之?事十分看?重,于是答应了容清绝的?请求,将容染收做记名弟子。 未过多?久,容染便将玄纹血魄玉带来还他。 若没有欠下了极重的?因果,以他的?行事,绝不会将玄纹血魄玉交付出去。他意识到自己所欠容染因果比想象中更多,遂将之?收为亲传,纵容行事,应承其诸多?无?理要求。 若非容染屡次犯下大错,他本该护佑对方一生,以求道心圆满。 可是而今,事实却告诉他。 ——原来一直,他都护错了人。 容染那句尖笑回荡在耳边。 “因果两清?哈哈哈哈,你永远也别想两清!” 散碎的?墨玉落在地上,沾了尘灰,再?也无?法补全。 眼前人目光冷漠,面色苍白,那种对他的?抗拒和恐惧,未曾因为时间流逝而消褪。 栖云君眉心跳动愈发剧烈,体内原本平和顺畅的?气流突兀翻涌,握着太清渡厄剑的?手背崩出青筋。 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 他梦中常有一?片桃林。 桃林之?中,有一?个虚幻的人影,在桃林中奔跑嬉戏,偶尔会回眸对他轻轻地笑。 他很喜欢听对方的笑声。 喜欢追随对方奔跑时候的?身影。 他因此在云天宫之?中种下了一?片桃林。 剑鞘上也镌刻了花枝的?纹路。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想象而出的心魔,是他的?劫。 他一?生未有情爱,未生欲念,师父说他有天生修习无?情道的?慧根,合该走入此道。而他后来修行,也果如师父所言般无比顺遂。 只是,突破蜕凡之后,修为却有停滞,一?停便是近三十年。 修行需破重关。 他之?前?太过顺遂,未有情便入无情,终究有所缺陷。 那些未竟的?情爱之欲,会衍生出心魔,似乎也理所当然。 但,若那并不是心魔呢而是他所遗落那三年记忆之?中,所真实留存的?吉光片羽。 他曾有过的?爱和欲。 意识至此,梦中人竟然真的?渐渐与眼前人逐渐重合。 栖云君声音沙哑,似冬日负雪断折的?枯枝。 他道:“……是你。” 叶云澜神色漠然无波。 时至而今,他依旧本能畏惧着栖云君手中的太清渡厄剑,依旧忘不了,浮屠塔上被剑气一?次又一次打落的时候所受粉身碎骨的痛楚。 恩也好怨也好,他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有本分牵扯。 于是道:“宗主所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栖云君道:“我……亏欠你良多。” 叶云澜打断道:“我和徒弟还有要事需办,先走一步。” 他迈步往执法堂门口走去。栖云君想要开口留他,叶云澜却已经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沈殊跟了上去。 两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执法堂中。 只有栖云君立在原地,许久。像一座静默的?冰雕。 * 程副宗主回到自家洞府,夫人薛梦蝶已经迎了上来。 薛夫人瞥一眼他手里白玉玲珑球,红唇一?勾,“好玩么?” 程副宗主弯了弯眼,道:“好玩。” 薛夫人端着一?盘红樱桃走过去,亲了亲程副宗主眼睛,道:“给你做了更好玩的,晚上咱们慢慢玩。” 程副宗主被她亲得眼尾泛红,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哑声道:“娘子饶了我罢……” 还没说完,就被塞了一?颗樱桃入嘴。 薛夫人:“甜不甜?” 程副宗主:“甜……” 夫妻俩正你侬我侬之时,程副宗主忽然感觉到背脊生出一丝寒意。 而后眼尾余光便见到了一?把熟悉的?剑。 太清渡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