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喂，小月啊” “爸”，唐月顿了顿，明知故问：“怎么了？” “那个……”，唐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憔悴：“小海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唐月淡淡的回答。 那边，唐爸爸长叹了一口气：“人家都找上门了，说不尽快把钱还上就剁了他的手，都30岁的人了，一分钱不帮家里挣还天天闯祸，也是没话说了。你大伯老在家里哭，刚刚还晕过去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看着……心里也真是挺难受的” “难受有什么办法呢！”，唐月移动了一下身子，把脸对着拐角，降低了些音量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自己养出来的混账儿子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你这……这话也不能这样说啊！” “呵”，唐月轻声一笑：“怎么不能这样说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古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如果不是他们做父母的从小到大过分的宠溺，疏于管教，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唐爸爸沉默了数秒，似乎觉得自己女儿说的也挺对，于是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你说的也没错，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用啊！” 唐月觉得有些心累：“那什么有用呢？” 唐爸爸迟疑了片刻，终于切入主题：“人家说了，让在一个星期内还清所有钱，不然就剁了他的手。那群人都是混黑社会的，敢说肯定就敢做。你大伯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所以只能大家一起凑凑了。现在，还差十五万” “十五万……” “是借的，以后肯定会还你的”唐爸爸立马解释。 闻言，唐月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怒火，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会还？拿命还吗？” “哎呀”。 见唐月如此固执，不通情理，唐爸爸有些急了：“干嘛一定要这样呢？都是亲人，能帮就帮一下吧！再说，这十五万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困难，可是对你……说白了也就是少买两件衣服，少买几个包的问题对不对？” “爸”，唐月终于忍无可忍了：“你是不是觉得钱对于我们来说就像白纸一样普通？是天上掉下来的，大水冲过来的？是不需要付出就能装进口袋的？凭什么我老公辛辛苦苦，不分昼夜工作赚来的血汗钱，我要拿去给他还赌债，给他逍遥？你不用说了，我是一分钱都不会拿的” “这……怎么能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呢？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你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剁了他的手？”许是着急过了头，唐爸爸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我能”唐月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别说是剁了他的手，就算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要了他的命，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不会有一秒钟的同情。 —— 唐月很快就到站了，她尾随着人群下了车，一出地铁口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尹颜。尹颜非上班时间基本上都是素面朝天的，虽没有精心打扮后的艳丽，但凭借先天优势，在人群中还是格外的亮眼。 两人站在路边招来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往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唐月都头靠着窗户沉默不语，尹颜是个聪明人，自然早就看穿了她心里有事，只不过碍于有外人在，便没有着急问。 车子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一路疾驰，不一会儿功夫便稳稳的停在了山脚下，由于今天是周末，所以前来爬山的人格外多。唐月和尹颜默契的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巧妙的避开了拥挤的人群。 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尹颜问唐月：“找我出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爬山吧？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帮忙倒也说不上”，唐月蔫蔫的走到一旁的长木椅坐下，仰头看着尹颜说：“只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什么事？说来听听！”尹颜在唐月的身边坐下，又将水塞回了包里。 —— 唐月把唐海赌博欠下五十多万巨款的事告诉了尹颜，尹颜听后没有立刻给出自己的建议，而是两眼直直的望着远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唐月：“对你没堂哥没有一点亲情，那对你爸呢？” “对我爸？”，唐月楞了一下，：“对我爸当然有很深厚的感情了，其实如果没有外界因素影响，我们一家人的感情是很好的。虽然我妈生了两个女儿，可是我爸从来都不会重男轻女，从小到大他对我和菲菲，真的是尽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甚至比百分之八十的父亲做的都要好” 听了唐月的话，尹颜说：“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个建议，当然，听不听由你自己决定” “什么建议？”唐月问。 尹颜说：“这十五万还是得借，但是得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写借条，注明归还日期。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不让你爸跟着着急，担心，以免影响身体健康。二来是让所有人心里有个底，你唐月不是个软柿子，不是个冤大头，不是他们的摇钱树” “嗯”，唐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前生，就是因为她太心软，太同情心泛滥，一出点什么事，只要父母打电话来说上几句，看在父母的面子上，她立马就会把钱往口袋外掏。 如今，可以，她可以为了父母继续把钱往外掏。但是，她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只要时间一到唐海拿不出钱来，那么，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那你岂不是要回去一趟了？”尹颜问。 “只能如此了”。唐月起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语气变得轻快多了：“回去一趟也好，都有三个多月没回去了。反正这段时间铭羽挺忙的，没时间陪我。那我就回去待一段陪陪父母咯！”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尹颜也起身，两人一起往山上走去。 “后天一早吧，明天得在家收拾收拾东西，再给准妹夫准备份小礼物，到现在还没正式见过面呢！” 第3章 过往 唐月爬完山回去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许铭羽正在厨房做晚饭，闻着这香味儿，唐月估摸着他应该是在做红烧小龙虾，因为她昨天晚上有提过想吃小龙虾了。 站在门口换上拖鞋，刚走到客厅她就听见许铭羽问：“去哪儿了？手机怎么关机了？” “跟尹颜一起去爬山了”，唐月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脚，又扭头对着厨房的方向说：“手机没电了，又忘了带移动电源，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许铭羽探头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将电磁炉调到小火档位，又往锅里加了些水把菜焖煮着，便径直往客厅走了去。见唐月一直皱着眉头在揉自己的脚，许铭羽赶忙在她身边坐下，关心的问：“怎么了，脚疼？” “有点”唐月如实的回答。 想必是许久没锻炼的原因，才这么点儿高的山就把她给累趴下了。 “我看看”，许铭羽拿开唐月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小腿给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又轻轻的帮她脱掉了袜子，只见脚心居然起了好几个亮晶晶的大水泡。 他抬眼看着唐月，语气有一丝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去爬哪座山了？怎么把脚磨出了这么多水泡？” “啊？”，唐月不明所以：“起水泡了？难怪这么疼” 许铭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她的脚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自己起身走去房间拿医药箱。 许铭羽本就是学医出身的，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如果不是因为偶然间参加了个选秀节目一炮而红，凭他的聪明才智，估计现在在医学界也一定小有成就了。 唐月两手环抱在胸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许铭羽用针把那一个个的水泡给挑破，又娴熟的挤出里面的浓水，不禁好奇的问道：“老公，如果没有当歌手，你现在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医生吧！” 而且是让人如沐春风，过目不忘的那种。 呃…… 许铭羽停下手中的动作，思索了两秒，回答她说：“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是吧！但出不出色就不知道了。毕竟医学界不像娱乐圈，不是你长得好看，会唱几首歌，会跳几支舞，只要get到大众的喜好点就能够轻而易举的闯出一片天的。它需要你具有非常扎实的专业知识与功底，外加一丝不苟的态度与强大的责任心才可以胜任的，毕竟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可是这些你都具备啊”，唐月露出小迷妹的专属花痴表情，看着许铭羽认真的说：“反正在我心里，不管是做医生还是当歌手，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我就有那么好吗？”许铭羽嘴角微微上扬，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似有似无的笑意。 唐月重重的点头：“必须啊！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人想要嫁给你呢！” —— 处理完唐月脚上的水泡，锅里的小龙虾也焖煮好了，许铭羽把饭菜端上桌，又从酒柜里取出了一瓶红酒。他并不是个爱喝酒的人，平日里像什么啤酒、白酒几乎沾都不沾，只偶尔小酌一点红酒，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是为了给生活增添一抹情调。 酒喝到一半，许铭羽忽然想起了中午接到的一通电话，便对唐月说：“中午，爸给我打电话了。” “呃？”唐月一怔，立马反应过来了他口中的爸，是她爸，而不是他爸。便问：“是为了借钱的事？” “嗯”，许铭羽放下酒杯：“他说给你打过电话，但是你拒绝了” “是的”唐月回答的异常干脆。 许铭羽有些困惑：“为什么呢？毕竟是亲戚，能帮就尽量帮一把吧！你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爸估计也挺难做人的吧！” 唐月微微蹙眉：“你已经借了？” “还没”，许铭羽说：“我跟他说了晚上给他答复，想先听听你的原因，为什么要拒绝呢？” 唐月放下筷子，虽然还未进食一粒米，但却已经毫无食欲了。她早就已经猜到老爸在她这里碰了壁之后，一定会给许铭羽打电话的，毕竟他这女婿是如此随和，如此乐于助人，如此好说话。根本不亚于有求必应的观世音菩萨。 “你知道这钱是借去干嘛的吗？”唐月问。 许铭羽点头：“说了，还赌债” “所以……”，唐月平静的分析道：“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他们借到，那只会助长唐海的妖风邪气，根本起不了多大的正面作用，这钱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会认为不管出了什么事，周围的人都会出面帮他摆平，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从小到大，我见识过太多次” 听唐月这话里另有含义，许铭羽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自有主张” 说完，唐月往许铭羽的碗里夹了个鸡翅，语气柔和的说：“你就专心忙你的工作吧，我后天回去一趟，一定会用最恰到好处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你要回去？”这个消息让许铭羽有些意外。 唐月偷笑：“怎么，舍不得我啊？” “舍不得归舍不得。不过我这段时间确实挺忙，过两天又要去外面演出，你回去住一段时间也挺好的，一个人在家我还有点不放心” “嗯，那就这样决定了”唐月抿着嘴甜甜一笑。 见她这般，许铭羽忽然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那是在萧源的生日宴会上，他作为萧源的多年好友应邀到场，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人谈笑风生的唐月。她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裙，一头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散落下来，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天宫飘然而下的仙女。 他就是被她脸上这种单纯，孩子气的微笑给吸引住的，常年混迹娱乐圈，这种纯真无邪的笑容，真的是少见且珍贵。 —— 晚饭过后，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了部电影后，许铭羽就去洗澡了。唐月坐在电脑前，翻看着自己以前所写的日记，感慨万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变成许夫人，这是以前的她从来都不敢想象，不敢奢望的。 “在看什么？”身后突然出现了许铭羽的声音。唐月回头，只见他正拿着一条毛巾在擦头发。 许铭羽虽是个正宗的85后，可是无论怎么看却都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唐菲说她姐夫这叫做逆生长，活脱脱的一不老男神。唐月觉得也是，所以时常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看曾经”，唐月随手关了界面：“你不曾参与过的曾经” “曾经……” 许铭羽呢喃着将毛巾搭在肩上，顺势在床边坐下，一脸认真的看着唐月说：“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曾经” 从认识之初到现在，无论他怎么问，她就是不肯透露一点儿关于自己的过往。他想，既然她不肯说，那就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可是很多时候，他又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对过往绝口不提呢？ 安静的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气氛。 唐月关了电脑，转头对上许铭羽那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极其平静。她苦笑一下，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因为说出来我怕自己会自卑，可是……如果你真那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自卑？那会是何种经历才会让她觉得自卑？许铭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因为对于唐月，他想要完完全全的了解。 —— 在唐月的记忆中，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生活在无尽的嘲讽与轻视之中。 老妈是独生女，所以那边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老爸这边算上她和唐菲，总共有五个孩子。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族中，大伯家的堂哥唐海与大姑家的表哥周霖自然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二姑家的表姐林燕萍虽然是个女孩，可是由于家庭条件优越，从小也是在一堆人的追捧与赞美声中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