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唐牧点头,下车在前走着,走得几步离身边护卫随从们够远了,才道:“韩覃在我府上,我是拿她当女儿教养,并不是叫她做我的禁脔,这点锐毅你要明白。” 禁脔二字,恰是他刚才在饮冰院中所说。想必方才已经有人出来给唐牧说过他与韩覃在屋子里的对话了。 陈启宇一时未反应过来,却也下意识垂手答道:“学生明白。” “你不明白!”唐牧向来在陈启宇面前和颜色,这话却说的十分生硬:“她是我养在府中息心教养的小姑娘,你却心思龌龊要诓她去给你做妾,在你眼中,她就只配给人做妾?” 陈启宇连忙否认:“并不是!学生误解了先生与韩覃的关系,还望先生理解,恕罪!” “守好自己的嘴巴,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韩覃在我这里。”唐牧说完要走。 陈启宇鼓起勇气拦住唐牧:“先生,只要她在您府中,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您还这么年轻,她也已然成年,不止是我,别人也会误解您与她的关系。” 唐牧停下,却不转身:“我有我的打算,你只管守好自己的嘴巴即可。” * 交五月的天气,皇宫大内养心殿外,唐牧才随小太监走到养心殿门上,便见一袭绣四团龙交领夹龙袍,肩上绣着日月头上束着网巾戴金冠的皇帝李昊劈双腿站在养心殿丹犀上,见唐牧上前行礼直接几步跳下来:“先生不必多礼,起来随朕走一走!” 他曾在东宫任过侍讲学士,如今皇帝念旧,还要称一声先生。 唐牧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制书与公文跟上李昊,陈九带着小太监们相随跟上,李昊回头盯着陈九看了许久,陈久便止步不敢再前。如此君臣二人走得约有两丈远时,陈九带着小太监们才敢跟上。 养心殿外通往六部直房的路上,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李昊忽而发问:“清臣,公田变私田的案子你查的如何了?” 唐牧回道:“大部分业已水落实出,剩余的微臣与陈理卿协手正在查。” 李昊回头见他手中抱的公文,略看了一眼又转身继续往前走着:“不出朕所料的话,公田转为私田,大部分是从高阁老手中转出去的吧?” 唐牧不言,在后跟着。李昊又道:“太后是高瞻的姑母,出自高家,自然一力维护高家。而高瞻入内阁八年,提起来的官员亦不在少处,何况他还是个惯会贪私哄下面高兴的,如今朕冒然要处置他,清臣你觉得朝中反对之声当有多少?” “皇上,微臣以为您是九五之尊,是天子,这天下就是您的,您要处置谁,不必顾及臣下中有多少反对之声。”见李昊转过身来认真听着,唐牧又道:“天下没有能叫所有人满意的解决办法,您是天子,应天授之权而统领天下群臣万民,您的意见,臣等理当遵丛。” 唐牧这马匹拍的太过露骨,若在场有第三人听到,无论是谁都要腹诽一句他是曲决奉迎的小人。但唐牧也曾在那孤寒的位置上坐过,领着大历朝走向它的亡国之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处于高位的那个人心中的不安与敏感。 皇权神授,无论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都要相信这句话,游戏才能玩得下去。身居高位的李昊是那么的不自信,在他身边,那怕一个太监都要比他来的得更精明,妄图玩弄他于股掌之间。更遑论群臣们,他们或者寒窗苦读数十载,或者戎马一生,如今俯首在他这个自幼连宫门都甚少出过的,少年膝下称臣,也不过一句皇权神授而已。 他是否果真就是神派来的,连李昊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唐牧才要拍马,才要给他树立自信。概因这本是个有理想的君王,又不是太后亲身所出,太后为私欲而胁侍他多年,高瞻与陈保联手把持朝政,他几番欲要亲政而不能,才会被人剪去双翼,早早死去。 如今,唐牧已在着手替他剪去身边的迷惑与阻碍,亦是想要叫他走的更远一点。 李昊往前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太后日日叫朕去慈宁宫谈话,无外乎是说高瞻不过大手大脚些,在户部为任时赏赐私田太过,叫着令得到赏田的国公亲贵并大臣们仍将私田交还户部即可,你觉得这样可行?” 唐牧双手奉上早就准备好的奏折给李昊,退两步垂手说道:“皇上,高瞻之过,远不仅仅是将整个大历朝一百万顷的公田化作私田那么简单,臣与陈理卿私下提调九卿六部许久,翻查出些遣着前阁老查恒的冤案来,其中多数皆有高瞻在其中参与,还请皇上明察。” 李昊接过奏折直接翻看开着,看得几眼眉毛渐渐拧起,草草看完啪的一声合上:“如此欺上瞒下灾赃清廉的大jian大恶之人,竟然在辅臣之位上呆了八年之久,简直可恶之极!” “皇上!”唐牧趁势而进:“当年多少直谏查恒的忠臣,皆是因他的栽赃嫁祸而枉死诏狱,每位屈死的忠魂身后皆有一大家子的家口老小死的死散得散,家破人亡。若皇上能趁此查办高瞻之机为忠魂正名,平反一些先帝时期因直谏查恒而遭冤死的忠臣们,天下定能归心,百官亦定会口服于心!” 除了唐牧,大历朝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一则先帝是现帝的父亲,平反先帝曾亲自定罪的案子,先就会叫天下人觉得皇帝不孝。再则,人都死了,如今平反又有何用?没有人会去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但唐牧也曾站在高位,知为君者的心中所想。对于正在逐步接管整个大历朝想要掌控这个王朝的李昊来说,他太想干一件能叫百官臣服的事儿了。忠臣们已经死了,基本上都死成个家破人亡,为他们正名,不但能把高瞻办的理直气壮,还能顺带为自己在朝中树立威信,又不费吹灰之力,何乐而不为。 李昊微微点着头笑起来:“清臣你理份单子上来朕看,既是当初遭冤死的大臣们,朕都给他们一一平反,非但如此,还要给他们加封,若家中有遗孤遗子者,也都按列加封,归还原府第叫他们也能享些朝庭体恤。” 唐牧跪下行大礼:“微臣替屈死的忠魂们谢皇上的圣恩!” ☆、第49章 傍晚散衙出午门,陈卿见唐牧笑的比平常更开心似的,忍不住摇头:“不过扳倒一个高瞻,圣旨都还未下,清臣你怎的笑的这么开心?” 唐牧不与他多言,抱拳匆匆别过直接牵过套鞍子的马骑上一路策马回到怡园。韩覃这些日子叫唐牧拘着临水墨,她当年在唐府时也曾略学过些基础技巧,后来到拗古村之后虽偶尔临字,画却一直丢开未曾再临过。如今又叫唐牧勒令着抓起来,每日必得要临上一幅他的原作才行。 她正皱着眉头临画儿,便见唐牧一阵风般自穿堂外走进来。他进门也不四顾直接掀帘子进书房,一边解着官袍一边问道:“今天你在做什么?” 韩覃丢笔:“左不过到后面看看新盖的屋子,再帮巩叔记记帐,然后在这里临临帖。” 她本来还可以做做针线,如今叫唐牧勒逼着连针线也不敢做了,也只能每日里闲磨磨的临临画儿记记帐。 唐牧洗完手过来略看了两眼,摇头叹道:“你这鬼画符的运笔,我连一眼都懒得看下去,等过段时间闲下来我得好好教教你才行。” 他拉过韩覃的手翻了翻:“洗手,吃饭。” 有他在,饭总是摆在正房。唐牧今日份外有些高兴,饭桌上皆是沾芥带辛的川菜,他不善食辛辣,唯那酒糟骨还能吃得向口下饭。韩覃见他给自己挟菜总比平时还要勤些,又时不时抬眼望着自己又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二爷今天可是有喜事?” 唐牧摇头:“是你有喜事,并非我。” 韩覃挑眉:“我一个连门都少出的人,能有什么喜事。” 唐牧才要言,就见淳氏在门上站着。自打韩覃到这里之后,唐牧用饭的时候身边从不要人伺候,淳氏既然冒然站在门上,想必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外面来的贵客。他放下筷子问道:“何事?” 淳氏一手略指门外:“外院有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哭着要求见二爷,因其唯跪在照壁外哭,兆和亦不好赶她,如今特央老奴来问二爷见是不见?” 唐牧挥手:“不见。叫巩兆和问问她可是一人来的,若是一个人,就找个家下人送她回府去,天色渐晚,一个小姑娘家不好一人在外逛。” 淳氏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竟然还有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跪在外院门上求着要见唐牧,韩覃觉得有些好笑,问唐牧:“是谁在外院要求见您?” 唐牧摇头:“不知道,吃你的饭。” 韩覃接过汤碗正拿调羹搅着要喝,便见淳氏又在门上站着。这会不用她再说话唐牧已经站了起来,他经过韩覃身边时顿得一顿:“你先慢慢吃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好奇的火苗子在韩覃心头窜掇着她也要去凑个热闹,那里还能吃得下去饭。她喝了两口汤取帕子擦净嘴角,趁着两个小丫头也在穿堂用饭的功夫一溜烟儿跑出穿堂出内院,在饮冰院后门上蹑手蹑脚进院子而后悄悄转到屏风后面。 唐牧果然就在那猛虎下山图下的圈椅上坐着,他面前站着个身量比她略小,瘦俏俏的小姑娘,梳着牡丹髻一头的珠花簪翠。这小姑娘披着一件藏蓝色贡丝锦的披风,远远有只手臂露在外头,细细的腕子上套着一只金丝玉手串莹润动人。 “是谁叫你来的?”是唐牧在问。 那小姑娘果然仍在抽抽噎噎,披着披风的背影亦是时时微颤着。 唐牧心有不耐烦,复问道:“你是高瞻的女儿?还是他府中什么人?小丫头,本官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哭个不停,有话直说。” “小女是高瞻的外甥女,光禄寺少卿府上的二女韩清。”韩清说完扑通一声似无骨般又跪在地上:“我舅舅已然获罪,我亦无力回天,但求唐大人开恩救救我们韩府一府老小。我父亲在光禄寺为任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未曾为自己谋得一私一利,是个清的不能再清的清官,还望大人明察,明日在大殿替他明辩脱了他的罪!” 所以陈九一直以来想拉他到韩复府上去见的,就是这么个小丫头? 韩覃离的太远,远到看不清唐牧面上的表情。 这面客的大厅宽大空旷,韩清的哭声在空荡的大厅中回荡着,她越哭越哀婉,一会儿连跪都跪不住,索性跌坐在大厅中。 “孩子!司礼监掌印陈九是你干爹。”唐牧终于出声,面上仍然没有怜悯或者同情,只是仿如事不关已般淡淡的问着:“你为何不去求陈九?” 他本是个儒雅持重的性子,等闲不肯给人以颜色,如此淡漠的神情,已然就是冷漠。偏那韩清还未听出唐牧的言外音,几步扑上去就要去扯唐牧的衫角,唐牧眼疾手快一把撩起衫角随即交起了腿,韩清未得扯中衫角,只得仍是垂坐在地上嘤嘤哭起来:“小女确实曾拜过陈九为干爹,但是陈九言此事他也做不得主,叫小女唯来求唐大人,或者还有用。” 唐牧见这小姑娘一直在自己身边蹭着,退无可退站起身来绕开她走到窗边,负手站得片刻才说:“高瞻的案子并未曾牵扯到你们韩府,本官弹劾高瞻时亦未曾带夹带你父亲韩复一丝一毫,他自做他的官儿我自办我的案,相互间又没有牵扯,便是获罪也不会是因本官而获罪,姑娘你怕是求错人了,快回家去吧。” 韩清站起来,转过身往唐牧身边走着。这就是她父亲韩复与陈九等人商议起政时来时,整日念叨的那个唐牧,朝中最年轻的三品大员,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会破格成为大历朝中最年轻的内阁辅臣。 她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唐逸与她,才是年龄相当的男子。初听陈九相劝来此时,她以为二十七岁的男人已经很老了,所以虽然为了舅舅高瞻不得不走一回,可是心里仍还是极度的厌恶排斥。 直到唐牧从那屏风后走出来,缓缓坐到那幅猛虎下山的中堂下。这人面目刚戾,阴沉,却又自带着一股难言的凌厉气势,她俯身仰首,他的目光与身后那翘尾的猛虎相似无疑,盯的她一阵阵发悸。 他还很年轻,抑或说正在盛年之中,眉梢眼角并无一丝皱纹,却又全无年轻男子的青涩之气。唐逸已是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但与他相比,瞬时便落了下趁。 他是与她父亲韩复,或者她舅舅高瞻,以及阉人陈九完全不同的男人。韩复整日逢迎拍马,那怕有家财万贯,总脱离不了那股卑贱气息。而高瞻就算贵为内阁第三的辅臣,贵为太后娘娘的亲兄弟,依旧脱不了那股市脍与铜钱气息。 而陈九,那根本算不得一个男人。 唯有这个男人,他儒雅而又深沉,克制而又宽厚,才是她理想中的父辈,长者。 * 韩覃曾记得唐牧有一回说过,前一世的唐牧再娶就是娶这韩清做妻,她细细打量着要看韩清的相貌,猛然看到的一刻便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她转过身来韩覃才看到,韩清披风里面穿着件酒红色的长褙子,领口上扣着两只累金丝包墨玉的锁扣,这一身的褙裙披风恰就是她前几天夜里见陈九的时候穿过的。陈九照着原样儿,把她远房叔父韩复府上的二姑娘韩清打扮成她的样子,送到了唐牧面前。 韩清的相貌,与她有九分的相像。堂姊妹之间便是生的相像亦很正常,可这陈九让一个十四五岁肖似她的小姑娘穿着与她相信的衣服上门求唐牧,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而韩清自己了,她是否知道自己为陈九所利用? 那唐牧了,他直言告诉韩清高瞻一案并没有牵涉到韩复,真的是因为韩复与高瞻做为亲戚,在光禄寺为任少卿这么多年过真没有勾扯清清白白,还是他故意不查韩复? 下雪那一夜,他还曾亲口告诉过她,前一个唐牧再娶的继室,正就是韩清。 韩覃觉得脑子有些发晕,她微微往屏风外挪了挪,便见韩清缓步朝门外走着,走了几步忽然两腿一软往地上一倒,像是晕了过去的样子。 而背身站着的唐牧听到声响回头,略顿得片刻,转身过去抱起韩清,转身出门去了。 韩覃回到内院,在自己起居室的临窗书案边呆得许久,才见唐牧进院子来。她见他一进来就往亮灯的东厢走过来,起身站得片刻又坐下,唐牧已经掀帘子进来了。他进来就问:“晚饭可吃饱了不曾?” 韩覃嗯了一声:“很饱。” 唐牧坐在罗汉床上敲了敲桌子,问韩覃道:“为何没有茶?” 他晚饭后必要喝茶,方才在外院想必没有喝茶,此时才想起来便要茶。韩覃起身才到门上,便见林嫂子端着茶盘进来。她伸手接过茶盘,捧茶递给唐牧,就听唐牧又说道:“我一直叫淳氏替你物色两个年龄大些的丫头进来使唤,你那两个也太小了,整天就知道顽,什么都不懂,如今更是连茶水都不伺候么?” 韩覃本在发呆,听唐牧敲桌子才忙回道:“是我说不要的,这两个就很够了,我一个空人而已,要那么多丫头做什么。” 唐牧饮得几口茶起身要往西厢,见韩覃仍在窗前站着,问道:“为何不跟来?” 韩覃只得又跟他到西厢,取墨条加水细细的研墨,看唐牧习帖。这样沉默得许久,忽而韩覃就听唐牧言道:“皇帝意欲要给当年叫查恒与高瞻陷害被诛的大臣们平反,你祖父韩兴就是头一个,往后朝廷发还你祖父与你父亲的功名,我会想办法叫吏部替你祖父追封一个正三品的左都御史,到时候你与你弟弟柏舟亦会得朝廷抚恤,更重要的是,往后你就能正正当当出门交际了。” 韩覃心中仍还记着方才的韩清,心中全是莫名的气愤:“怎么个正正当当出门交际?难道我现在不能出门交际?” 唐牧边书边说道:“你祖父就你父亲一个儿子,此外再无堂兄弟,而当初你们韩府的宅院被你的远房堂叔父韩复买走,现在他将两府辟做一府在中居住。我已往太原府你外祖父谭洪那里送了书信,你弟弟柏舟想必不日就能到京,到时候朝廷会出文着韩复返还你祖父的府第,你带着制书去那府给韩复看过,就可以带着你弟弟柏舟回去居住了。” 他抬头,见韩覃脸上并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欢喜,问道:“你当初所求为韩府平冤并脱离贱籍,如今好容易达成,难道你竟不喜?” 韩覃略牵唇笑了笑:“我很高兴。” 唐牧继续低头临帖,又说道:“我会给你足以支撑起韩府一门的嫁妆,趁着年轻,好好享受几年贵家姑娘们该过的日子,赏花,游河,由着你的性子来,好不好?” “然后了?”韩覃气呼呼问道。 唐牧抬头看了片刻随即一笑:“然后,由着你的性子玩够了,就仍回怡园来。难道你觉得除了我,你还能嫁给别人?” 仍回怡园来。这样的话,叫韩覃不由觉得他是想把她支出去,从而或者娶房夫人回来,等他人事大事得定,再把她招回来作妾的样子。 她摇头道:“若是如此,我宁可一直就这样无名无份在怡园呆着,也不要出去。” 唐牧果然怔住,随即反问道:“为何?” 韩覃道:“若您不愿意放我,就终此一生都不要放了我。若您要放,就彻彻底底的将我放出去。否则,放我出去过一段日子,仍旧纳到您的翼下,与逗猫逗狗似的玩儿有什么区别?” 她是他的玩物,即便放手,仍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顽意。 在唐牧的注视中,韩覃头一回自己亦凑身过去,捉起他的手缓缓放到自己屁股位置,随即捉那手轻拍了一把道:“您如逗猫逗狗一般,由着自己的性子逗弄我,从未想过我亦与二爷您一般,也是这天地生成的人。时长日久,我习惯了您的威吓,也习惯了您偶尔给的甜头,心里滋生出的奴性,足以磨灭本就少的可怜的自尊。 我愿意满足您所有的邪癖,也愿意就此呆在怡园,做个玩物,只要您也乐意。可若您果真怜我,肯要放我出去,就永远不要管我会怎样生活,也不要干涉我会嫁给谁。虽曾叫您睡过,可我本就叫陈启宇倡了个寡妇名声,倒也不是很介意。好不好?” 她萌鹿般圆圆的双眼中满是挑衅,见唐牧不应,捉他手又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蹭他手轻揉着,唇角噙着一丝冷笑,眼中满是不屑。 这恰就是她的本来面目,一边装做乖巧的委曲求全,却又在心里止不住的鄙夷,同时贪恋他如父般温暖的爱意,绝望于自己被驯服,恨他,同时也恨自己。 唐牧簇眉看了片刻,略一使劲从韩覃手中拿回自己的手,以镇石抚平宣纸,仍低头临着金文:“我给你外公谭洪的信中与我统一口径,只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太原府与他一起生活。至于京中见过你的人,统共那么几个,该封口的我自会封口,陶金枝是陶金枝你是你,你仍是身无暇碍的小姑娘,等到过几天我联合六部下道公文,你就可以回韩府讨要府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