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脑子全部是麻掉的,表情那样无辜。 像个刚刚来到世上的新生儿。 一位医护人员问了父亲一句:“产褥巾和便盆都准备好了吗?” 母亲回头对吓傻了的父亲吼了一句:“问你话呢!贼头!” 父亲这才回过神来:“啊?我...我让小冥去买了...这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来。” 母亲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这个挨千刀的!” 沈木星疲惫的闭上眼睛,困了。 78 术后清醒的那段时间,沈木星再也没有见到母亲,老实的父亲一直守在她的床侧,为她忙来忙去。 “爸爸...帽子给我摘了。” “哎!爸给你摘了。” “爸,几点了?” “4:00了。” “一个小时了。” “爸,几点了?” “5:00了。” 天亮了,严熙光也没有来。 沈木星躺在床上,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却还是不敢翻身,她想,如果严熙光来了,她一定要哭给他看,告诉她这个导尿管有多难受。 后来导尿管拔掉了,严熙光也没有来。 隔壁床的一个也是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女孩,不过她是提前发现宫外孕的,没有她这么严重,那女孩没有爸爸mama来看护,只有一个奶奶,女孩有几分痞气,男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问: “医生,您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宫外孕吗?下次我好预防预防。” 沈木星朝她看过去,她正仰着头朝那年轻的男医生笑。 男医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在手里的查房记录上打了个勾,冷冷地说: “注意卫生。” 女孩瞠目结舌。 不知为什么,明明说的不是她,沈木星的脸却“刷”的一下红了。 父亲似乎发现了沈木星的窘迫,生怕她有心理压力,赶紧安慰着说:“女儿,医生说你体质异常,说什么输卵管发育不良,才会宫外孕的,不过没关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上火啊!” 沈木星看着父亲,直勾勾的:“爸,我是不是不能生小孩了?” “傻丫头,当然能了!生个病,没啥丢人的,别瞎想。” 沈木星乖巧的点点头:“我不丢人,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第二天外婆来了,进门就哭,哭得沈木星心烦。 “囡儿,你怎么这么傻呀?” “您不说我是人精么?”沈木星苍白的笑了笑。 “你们啊!都不让我省心啊!” 外婆的老泪不住的流,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一个劲的哭,后来沈木星受不了了,说:“外婆,你走吧,我挂几天消炎药就出院了。” 外婆刚走,沈木星的手机就响了,她赶紧拿起来一看,屏幕上的名字让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抬头看了看父亲,说:“爸,你先出去,我接个电话。” 父亲是个闷葫芦,脾气好又不像母亲那么管她,看了她一眼便背着手出了病房。 沈木星迫不及待的接起电话,严熙光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耳畔。 “木星。” 他的语气形容不上来,特别疲惫,沙哑,又沉静。 像是被大浪淘过之后的沙。 “你怎么不来看我?”沈木星咬咬牙,一双眼变得浑浊不堪。 “木星,你还疼吗?”他问。 “不疼。”沈木星赌气的说。 “我...会去看你。” “你别来,”沈木星吸吸鼻子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被他们逼着排尿的样子。” “木星...”他叫了她一声,突然就哭了。 他的哭声让沈木星脸上的生气顿时送垮了下来,紧接着,她也跟着啜泣起来。 他们就这样,隔着电话,啜泣了很久很久。 79 十分钟后。 沈木星用纸巾擦了擦鼻涕,大咧咧的和他闲谈,这份潇洒就连她自己都对自己刮目相看。 “严熙光,你知道什么是宫外孕吗?” “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木星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用安全套时的慌乱与笨拙。 她把从隔壁床女孩那里听来的话又对他重复了一遍,说:“就是一个小胚胎没跑到正地方,卡在半路上了,然后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最后只要我小小的运动一下,它就会撑爆那条管道,我就差点大出血而死。” 她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带着刚刚哭过的浓重的鼻音。 好半天,电话那头的严熙光才重重的清了一下嗓子,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特别不舒服。 沈木星皱了皱眉,说:“好了好了,我不吓唬你了,” 他说:“木星,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用...” 沈木星看看病房里的其他人,捂着电话小声说:“你别上火啊,没事,我一点都不疼,我也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她说完这句话时,连忙抬头看看其他人,生怕被人听到,笑话她是个没脸没皮的姑娘。 严熙光突然说:“木星,我不能跟你说了,明天打给你,好不好?” “你真的不来看我?” 严熙光没回答。 沈木星想了想,说:“算了,我妈马上就来了,你来会惹麻烦的,答应我别来看我,我没事,过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嗯。”他从始至终也没说来看她,这让她的心突然感到隐隐的抽痛。 沈木星又急急的补了一句:“严熙光,医生说,已经把我一侧的输卵管切了,我就剩一个了,以后也能生小孩,但几率不是那么大了。” 严熙光那头沉默着,最后轻轻的说了句“没事”来安慰她。 “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不要我。”她威胁。 “不会,我不会不要你。”他柔声说。 “是啊,你可是说了我少胳膊少腿你都要我的,何况就少了一根小小的输卵管,对不对?”她啜泣着笑了。 电话那头也传来沙哑的笑声。 ☆、第30章 囿 80 沈木星出院后,距离高考就只有四天了。 在住院的时候,母亲只来看过她一次,还是替她送练习册。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心里愧疚又心虚,知道母亲一定被她气死了。 严熙光倒是每天都会主动打电话给她,时间准得很: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五点。 除了事发当天他情绪失控哭过一次,沈木星再没有在他的电话中听出过多的情绪,他依旧如平日那样沉稳,安静,倒是也更温柔些。 住院第三天,她和严熙光的通话被赶来医院的母亲抓了个正着,那时候她已经能下地了,站在病房门口打电话,母亲恰好去回家为她取代数练习册,见到她躲在门口打电话,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病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看向母亲。 母亲大概是误会了,以为她要走。 “给我。”她那张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庞异常愤怒,似乎是刚刚从哪里受了刺激回来的,朝沈木星伸手要手机。 沈木星吓了一跳,赶紧一瘸一拐的走回床上去,把手机捂进了被子里。 “把手机给我!”母亲走到病床前,冷冰冰的看着她。 沈木星怯怯的看了一眼旁人,委屈的看向母亲,小声说:“妈...小点声...这里是医院。” “你还有脸?你还知道要脸了?” 沈木星的耳根瞬间红了半片。 从小到大,她都未曾承受过这样重的话。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眼睛里升腾起的水雾也没能让母亲的脸庞柔和半分,她咬咬唇把脸别过去,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 母亲“啪”的一声把练习册摔到了她的被子上,厉声道:“给我看书!” 沈木星没有动,咬了咬牙。 “你是不是跟我耍?”母亲对于她无声的反抗十分愤怒。 “我不看!我要睡觉!”她一把拉上自己的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