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看见柳青青，疲惫的眼睛一亮，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青青，你回来了。” 柳青青点头，“二堂哥。” “先进去再说吧。”柳全贵看着一大家子人记在院门口，开口说道。 众人点头，等到了已经扩大了不少的堂屋，不过，一大家子人坐在里面就算不拥挤，也没剩下多少地方。 柳叶氏让三个孙媳妇去厨房给他们四人张罗吃的，柳全贵拉着他的宝贝孙女，看着柳青青面色红润，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精气神很好，也就放下心来。 “青青啊，昨日你二堂嫂的情况实在危险，我们担心会一尸两命，所以，就让她在你的房间里生产。”柳全贵想到昨天的情况，那端出来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让他都觉得心惊rou跳。 柳青青点头，“爷爷，这是应该的。” 柳全贵也知道自家孙女不在意这些，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清楚，可不能因为青青不在意，他们就不急在心里。 “好在菩萨保佑，孩子算是生了下来，这可是你二伯家的长孙，今晚你也累了，一会吃点东西，洗漱一下，好好休息，明日再看你二堂嫂和小侄儿。”至于他的两个儿子，直接被柳全贵给忽视了，只心疼他的宝贝孙女。 “恩，”柳青青点头，“我听爷爷的，那二堂嫂和小宝宝怎么样了？” 柳青青的问话让柳全贵的笑容收敛了许多，想到他的小曾孙子，心情很是不好，即使是在灾荒战乱那些吃不饱穿不乱的年份，剩下的孩子也比他的小曾孙子要大，身子要好。 而柳青青这个问题，也让堂屋内众人原本明亮的眼睛暗了下来。 “哎，虽然是被你三大爷救回来了，可两人到现在都没醒，你那小侄儿，至今都还没哭一声，巴掌那么大点，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饶是刚强了一辈子的柳全贵，想着他小曾孙子的模样，就不由得心酸。 坐在他旁边的柳叶氏已经开始掉泪，“真是可怜的孩子，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哪里就有那么狠心的奶奶，她苗氏也吓得去手。” 到了后面，柳叶氏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我们家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娶了这么一个祸害，老头子，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苗氏待在家里了。” 一提到苗氏，柳全贵现在已经不掩饰他的厌恶，“好了，大晚上的，你说这些干什么。” 想到苗氏所说的理由还有她做出来的事情，柳青青也是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得不行，但她接着说下去，难堪得只是二房的人，特别是二伯和二堂哥。 “爷爷，奶奶，你们放心，二堂嫂和小侄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在沉默的气氛中，柳青青只能如此干巴巴地安慰道。 至于她那缥缈的气运能帮忙到什么程度，她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希望如此吧。” 等到柳青青他们四人都吃了饭，洗漱后，众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只是，柳青青没想到，她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会睡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守了一晚上的柳青柏，因为事发到现在都没有睡过觉，眯过眼，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就算是着那个，他还是紧紧盯着床上昏迷着的妻子和一边瘦小得仿佛随都会离开的儿子，即使这事已经发生两天了，他依旧接受不了。 明明之前他还满心欢喜地等着儿子出生，哪里知道，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罪魁祸首还是他的亲娘，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陷入茫然中的柳青柏被细微的呻吟惊醒，“三娘，你醒了。” 床上的三娘看着坐在床边的男子，忍着翻涌的眼泪，“辛苦你了。” 柳青柏连忙摇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醒来了就好，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三娘愣愣地看着，也不说话。 “是不是哪里难受？”柳青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三娘摇头，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饿了。” “我现在就去给你热，三大爷说你这两天可能会醒来，”柳青柏高兴地说道，在他看来，知道饿，想吃，身体就没有问题，“奶奶杀了鸡，炖了好久，你等着，我给你热去。” 说完，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他一转头，三娘的眼泪就不断往下掉，眼睛依旧不舍地看着柳青柏的背影，能嫁给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只是，回想起那些刺耳戳心窝子的话，再侧头，看着一边呼吸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儿子，她心里明白，这孩子恐怕也不活的。 她原本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怀孕的时候有多幸福，如今心里就有多伤痛，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带泪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笑容。 这边出了房间的柳青柏，匆匆忙忙的去了厨房，这两日沉重得让他都喘不过起来的心稍微缓解了些，动作利索地点了火，将鸡汤热到锅里，等着它渐渐地惹了，冒烟，开了之后，才熄了柴火，盛在碗里，又拿了勺子，端好就走。 柳青柏用脚挤开并没有关紧的房间门，“三娘，鸡汤，”话还没说完，脸上憨厚的笑容一僵，大眼睛里全是恐惧，两手小心翼翼捧着的大瓷碗掉落在地，“砰”的一声，guntang的鸡汤泼到脚面上他感觉不到一丝热气，反而整个人冷得彻骨，从按一双在他眼前晃动的双脚看上去，“三娘！” 柳青柏凄厉的叫声惊醒了整个柳家院子的人，睡得正酣的柳青青自然不例外，在被窝里打了个哆嗦，那声音太过惊心，睡意立刻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就着外面朦胧的光，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就跑了过去。 刚到院子，就听见大伯柳元宵的吼声，“都愣着干什么，青松，快去请你们三大爷过来。” 而柳青青进门，就对上跑出来的柳青松，那一脸的沉重，让她心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等到了她以前的房间，就看见她二堂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最重要的是，她脖子上一圈触目的勒痕。 二堂嫂上吊了？柳青青有些不确定地得出这么个结论，只是，为什么？ “青柏，没事的，会没事的。”柳元宵大手放在柳青柏的肩上，安慰的话语并没有多少底气。 柳青青看过去，只见她家二堂哥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般，呆呆地坐在地上，靠着床边，双眼空洞，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看得她都心疼得不行。 柳全贵和柳叶氏两人沉默地坐在一边，心情很是不好。 三大爷没来，谁也不知道三娘到底怎么样？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在，可本来就危险的她再经过这么一折腾，结果肯定是更加的凶多吉少。 众人都能够想到这一点，于是，在柳元宵干巴巴地安慰了一下柳青柏之后，谁也没说话，一时间，整个屋子就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气氛也因为沉默而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好在，三大爷来得快，一听到脚步声，众人就齐齐地转头，看着房间门口，然后一双双大眼睛又带着紧张和希翼地盯着给三娘诊脉的三大爷。 等到三大爷的手终于松开后，众人的紧张更甚，“老三，我这孙媳妇怎么样？还有救没？” 三大爷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二叔，上吊之事，幸好救得及时，并没什么影响，青柏媳妇的问题还是她生产时出血太多，亏得太厉害，本来我想着醒来以后，多补补，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众人点头，这话三大爷之前也对他们说过。 “只是，”原本心里好受了许多的柳家人，在听到三大爷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又被提了上来，“如今青柏媳妇子自个儿不想活，那就比二叔你的小曾孙子还要危险。” 这话大多数人都能听明白的，一个一心想死的人，就是大夫的医术再高也不管用。 听了这话后，柳家人脸上都带着愧疚，“为什么？”柳青柏两手抓着他媳妇冰凉的右手，“三娘，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你若是去了，我陪你就是，我们一家子在地下也能团聚。” 柳家人一个个看着柳青柏，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男人们努力抑制心里的难过，而女人们包括柳叶氏都在不停地擦着眼泪，唯有柳青青，虽然也很感动，可却弄不明白这二堂哥和二堂嫂到底再想些什么，生命多么贵重，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放弃了。 想到这里，柳青青不由得有些生气，“二堂哥，你和二堂嫂想死就去死吧，不过，可千万别说什么一家子团聚的话，”常笑翻译着，柳青青走到床边，眼睛只看着弱小得不像话的小婴儿，笨拙却小心地将他抱了起来，“我的小侄儿可是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他可不愿意跟着你们去死，他要好好地长大，读书识字，娶妻生子。” “青青。”此时若是旁人说话，已经伤心欲绝的柳青柏定然是听不进去的，可柳青青不一样，她在柳青柏心里，跟柳家村的人一样，是很神奇的存在，“你，你，你是说，他还能活。” “至少现在还没死。”柳青青语气不好地说道：“不过，这跟二堂哥也没什么关系，你不是都想拉着他一起去死了吗？” “我，”被柳青青这般的讽刺，老实人柳青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什么你，你爷爷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困难绝境没有遇到过，若是每次都像你这样拉着全家去死，你都不会出生。”柳全贵也反应过来，明白了柳青青的用意，一脸怒气地吼道。 “爷爷。”柳青柏红着眼睛叫道，“可是，三娘？” “我知道二堂嫂现在能听到我们说话，”柳青青抱着没什么重量的小宝宝，语气很是平静地说道：“我手里抱着的可是你的亲骨rou，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抛弃他？不过，我却很清楚，如果你死了，小侄儿还活着，我二堂哥是绝不会跟着你去死的，你也不要怨我二堂哥，总不能让我这可怜的小侄儿没了亲娘又没了亲爹吧。” 柳青柏看看床上躺着的媳妇，又看看柳青青怀里的儿子，脸上纠结得厉害，原本反驳柳青青的话到了嘴里都没能说出口。 “若是二堂嫂真的舍得下小侄儿的话，谁也强求不了，只是，我二堂哥是二伯的长子，如今还这么年轻，他最多在你坟前守三年，三年之后，那定是要娶妻的。”柳青青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很，“那时候，小侄儿才三岁，即使有我们柳家人护着，二堂嫂，亲娘和后娘的差别你应该明白的。” “三大爷，”说完，柳青青看着三大爷，“别管这个自己不想活的，还是多将精力花在小侄儿身上吧。” 柳青青说这么一大堆话的用意，在场的人都明白，三大爷点头，“走吧。” 第88章 柳青青抱着小宝宝和三大爷一起出了房间，柳全贵想了想开口说道：“老二和老三留下，老大，你安排家里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是，爹。”柳元宵回道。 很快，在柳元宵的安排下，家里的人都开始干活，隔壁房间内，柳全贵带着两个儿子进屋，就看见三大爷仔细地给床上的新生小宝宝诊脉，等了许久，见三大爷将手移开，“老三，情况如何？”柳全贵皱着眉头问道。 “二叔，情况很不好，”三大爷的眉头同样皱得死紧，“早产，再加上生产时糟了不少罪，如若不是之前养得好，恐怕生下来就是个没气的。” 沉重的语气让几人的心情都很是不好，“三哥，你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一定有办法的。”柳元和走到三大爷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急切地说道：“三哥，我求求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刚才青柏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柳元和是一脸的眼泪鼻涕。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要说柳元和这一跪，三大爷作为兄长还是受得起的，只是，大家熟得都跟一家人似地，是真的没必要如此，但凡他是有点办法，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三大爷站起身来伸手去扶柳元和，用了好大的力气，只是，跟长期干农活的柳元和相比，还是差上一些，见扶不动，也不再坚持，甩了甩手，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不是我不想办法，你瞅瞅我这头发，这几天就为了这对母子，不知道掉了多少。” 柳元和哭着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三哥！” “这孩子太小，再加上身子骨实在是太弱，即便知道他是什么问题，我也不敢用药啊。”三大爷一张脸都愁的眉毛快白了，“再有，你们想想，从他出生到现在，快两日了，我们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他就是吃不下去，你们也看见了，就是灌进去，也吐了出来，老二，你说说，我该怎么治？我就是有灵丹妙药他吃不下去，我也没辙。” 柳元和跪在地上，原本直挺挺的背也弯了下去，整个人坐在地上，眼睛看着那跟小猫一样的孙子，一颗心跟刀割一般地疼痛，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清楚，三哥说的是事实。 “老二，这都是命啊！”看着自家儿子这个样子，柳全贵心里同样是难受得很。 柳元吉看了看自家二哥，再看着他的亲爹，床上躺着的又是他的亲侄孙，“要不，再去挤些牛奶，煮好后让青青试着喂？” 柳元吉也是昨天晚上听自家媳妇说，为了让小侄孙吃下东西，他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村子里有奶水的媳妇请了过来，没用，又去县城里买了头奶牛，奶羊，还是没用，吃进去的奶都吐了出来不说，没喂一次，他的小侄孙就被折腾一次，气息似乎更加地弱了，觉察到这一点后，再没人敢喂了，就怕把他喂没有了。 所以，柳元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紧张的神色。 柳青青倒是不知道这些，一听爹这么说，立刻点头，看着家里人难受，她早就想做点什么了，不过，柳全贵却没有立刻答应，“这事，老二，你怎么看？” 柳元和一愣，很快就明白他爹的意思，“爹，就让青青喂吧，无论结果如何，就像你所说的，那都是命，我们都认了。” 柳全贵沉默了一下，“老三，你去准备牛奶，老二，这事，你也去跟青柏商量，毕竟是他的儿子。” “知道了，爹。”对于这个，兄弟两个都没有意见。 倒是柳青青不明所以，为什么他们的脸色那般的凝重，柳青柏跟他爹是一样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如今也就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很快，温度适合的牛奶就被柳叶氏端了进来，而这个时候，除了家里的小的和不能出来的，柳家人几乎都挤在了这个房间里。 柳青青拿着小勺子，听着柳叶氏说注意事项，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她，在一双双目光紧张的注视下，一颗心也跟着紧张起来，“爷爷，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喂奶很难吗？”可奶奶说的好像挺简单的。 柳全贵本来就挨着柳青青的，原本一颗心都在小曾孙子上，如今听柳青青这么一说，抬头仔细一看，也跟着吓了一跳，瞧瞧这一个个屏住呼吸，紧张得浑身僵硬跟木头桩子似地模样，肯定吓坏他家青青了，“你们都盯着青青干什么？” 众人回神，总算放松了那么一丁点。 柳青青想他们都是在担心小侄儿，安慰道：“你们放心吧，既然爷爷都说我是有福气的，就一定有的，小侄儿一定不会有事的。”实际上她心里是没有多少底的。 “恩，”众人点头，其中就属柳元和与柳青柏的头点得最重。 饶是如此，柳青青按照她奶奶的要求，用小勺子盛了一丁点牛奶，让此时已经被她娘苏氏抱在怀里的小侄儿喂去，别看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心里却紧张得不行，刚刚三大爷的话她可听得清清楚楚，一定要喂进去啊，不然小侄儿可得被活活饿死，那得多可怜啊。 而刚刚轻松的柳家人包括柳全贵在内，眼睛盯着柳青青手中的勺子一动不动，一个个全都屏住呼吸再一次变成了木头桩子。 皱巴巴的小孩闻到奶味，小嘴动了动就再没有反应。 柳青青的勺子碰到他的嘴唇，发现他没有动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吉家的，你捏捏他的嘴，这娃身子弱，估计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三大爷站在苏氏旁边说道。 苏氏反应过来，轻轻地将小娃的嘴掰开，柳青青顺势倾斜勺子，将那么一丁点的牛奶倒了进去，柳家众人有些绝望，情况和他们之前的差不多，他们能看见牛奶就在孩子的嘴里。 一边的三大爷却再一次开口，“把他的头抬起来一些，身子也慢慢地竖起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