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小皇帝已经足足半年没有上朝,有什么大事也由几个重臣前来传达,江衍一个刚入朝的翰林院学士自然没有机会见得天颜,“臣江衍,是从四品翰林学士……” 没说完便被打断:“抬起头来。” 江衍不明所以的依言抬头,只看到小皇帝竟缓步向他走近,随性的姿态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黑而大的瞳孔漂亮到让人觉得妖异更甚。江衍忍不住重新低下头,然而触目所及的又是小皇帝没穿鞋袜的脚,在如缎般长及脚踝的黑发的映衬下白皙如玉精致无双,单单一只脚就能让人心生膜拜和怜爱。 简直是上看下看都不对,江衍在头脑莫名的混乱中被一根手指抬起下巴,愣愣的见小皇帝微勾起唇角邪气一笑:“既然江大人这样以死相劝,便依你所言将镇南王府上下放出天牢,还其清白。不过关于镇南王世子被纳入后宫一事,——看江大人相貌丰神俊朗,那就由你替他可好?” 江衍顿时愣住。 就这样,夏熙终于将所有人都弄了出去,——除了始终站在角落里当背景板的、027说可以不用管的那个黑衣人之外。 头疼也好了些,勉强静下心听027介绍新世界的情形:“叮——,欢迎来到‘帝王业’世界,宿主大人的身份是大庆王朝当前的皇帝轩辕熹,主线任务依然不变,支线任务随即触发……” 看完剧情,夏熙微眯起眼。 这个世界叫帝王业,却不是轩辕熹的帝王业,他这次依然是个配角,因在娘胎中被毒害,天生身带奇毒,后来通过一种落九霄的阴邪武功保住性命。但此功练成后有很大的副作用,在武力逆天之外使人性情大变,并在奇毒的中和之下身体虚寒无比,因此后宫纳了不少人暖床,其中就包括江衍所说的这位已被弄进宫的镇南王世子。 世人只道小皇帝暴戾yin邪,却不知晓这个暖床倒是真正意义的暖床,纯洁的不能再纯洁,小皇帝至今还是不通人事的小处男。而真正的主角威远大将军容战此刻还守在边关没有出现,配角倒全齐了,一个就是方才见过的江衍,另一个便是镇南王世子。 江衍是桃李满天下的两朝大学士江老之孙,和镇南王世子有同窗之谊,这两人皆才华非凡,一文一武,是帮助容战推翻小皇帝暴政的重要助力。 夏熙一直看到剧情最后,容战夺了小皇帝的皇位,领着精兵用铁桶般围堵的方式,将唯一跟在小皇帝身边誓死保护他的暗卫和武力值逆天的小皇帝万箭穿心,——简直虐的不能再赞。 立即就欢快的决定渣攻就是这个大将军容战,不过想到剧情中的暗卫,忍不住用余光扫了眼角落里的‘背景板’。 “没错就是他啦,”027道:“所以我才说宿主大人放着他不用管,他当年被小皇帝无意救下之后便一心为主,片刻不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不利哒。” ‘背景板’竟在这时候动了,低头跪在夏熙脚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双白袜。 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硬汉却以这样卑微的姿态跪在自己面前,夏熙稍稍有点不适应。暗轶以为小皇帝不悦,却依旧跪地坚持道:“奴才自知逾矩,但初秋微凉,太医说过陛下应时刻注意保暖,待奴才帮陛下穿好之后自愿领罚。” 此人明明气质斐然,却能将武功和气质全部内敛于无形,把存在感微缩到毫不起眼,暗卫这种职业果然不简单。夏熙的确有点冷,便把脚抬了抬。 这已经是同意的意思了,暗轶忙小心翼翼的握住少年冰凉且纤细的脚踝,轻柔而快速的帮他把袜子穿好。 “陛下,药煮好了。另外,已到了晚膳的时辰,陛下可要传膳?还有,唐公子求见……” 肖福尽责的再度进门,身后是小心的端着药的宫女,再后面一个身穿紫袍的青年已不等肖福通传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听说陛下头疼,臣不放心,特来看看。” 青年的容貌非常出色,一双凤眼微挑,笑起来的样子很是魅惑,不过夏熙此刻没心思管他,而是看着药皱起眉。 又是中药,闻着药味就头疼有没有! 小皇帝不喜欢喝药,迁怒是常有的事,想到之前被小皇帝一掌击毙的宫人,端药的宫女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夏熙的眉顿时皱不下去了。 他对待女性一向奉行尊重礼遇和保护,何况接受的是西式教育,绅士惯了,见自己不言不语就差点吓哭了一个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忍。 夏熙只能强忍着莫名上涌的暴戾情绪,默默把药拿起来全喝了下去。 简直苦的想发火。 一小块桂花糖在这时被送到唇边,嘴间已经尝到甜味,忍不住伸出舌头把糖全部卷进嘴巴里,连对方的手指都被软软的舌尖舔到,然后满意的微眯起眼:好甜。 被舔到这一刻唐漾微微愣了愣。 刚刚看小皇帝被药苦到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所以鬼使神差的主动拿糖喂他,竟没被一掌击飞,也没有意料中的拒绝和发怒,反而像只被投喂的小动物般乖乖的吃起来。 小皇帝好像和以往有一点点不同,以前性情乖戾喜怒不定,现在却会因一个奴婢的害怕而尽力露出一丝温和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而且今天还同意还镇南王府清白,“听说陛下今日已经放了臣一家,臣在此叩谢陛下大恩。” 夏熙顿时愣了愣,眼前这个竟然就是镇南王世子? 镇南王是因军功而被先皇封的异性王,因此不姓轩辕,唐漾从头至尾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不过陛下要江大人进宫的事还是免了吧,江衍和臣曾为同窗,那种书呆子哪有什么情趣?还是让臣伺候陛下比较好,是不是?” 夏熙却在这时才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容战决定要开始谋反的契机便是镇南王的满门抄斩。可他在没拿到剧情之前无意间把整个王府的人都放了,君无戏言,总不好无缘无故的把他们再弄回天牢吧? 唐漾竟又从走神的小皇帝身上看出一丝说不出的可爱,若有所思的微眯起眼,然后重新嬉笑着搂住少年纤细的腰线,另一手大胆的钻进衣襟,在他耳边吹气:“陛下?” 夏熙的耳朵本就敏感,一股酥麻直冲脑中,身体又被陌生人触碰,顿时脸色一沉,一时间差点控制不住暴戾的情绪,当即反手一掌将对方推开。 唐漾武功不低,却以最快的速度才堪堪躲开,而夏熙不过用了三成力,前面的桌椅便被掌风粉碎成末。夏熙一边感慨自身武功的厉害,一边发现情绪当真受其影响,有种嗜血的冲动和欲望。神色也随之变化,望向唐漾一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透着杀意。 唐漾定定看着小皇帝,明明应该产生畏惧,心竟反而莫名的跳动起来。 少年的衣襟方才被他拉开了一点,从脖颈到胸膛的完美线条尽数呈现,精致漂亮的锁骨也露出一半,让人忍不住想将其全部剥离。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在烛光中莹亮而美丽,唇角因杀意而微微勾起,艳红的唇色衬的脸色更白,——简直令人惊艳。 唐漾确定自己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微微心动了,或许是小皇帝之前一瞬间的温柔,或许是发愣时说不出的可爱,又或许此刻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的浓烈的妖邪感。夏熙只见男人爬起来,死皮赖脸的重新凑到跟前,脸上的笑竟换成了十足委屈的模样:“陛下不喜欢臣了吗?陛下当真喜新厌旧,臣不过进宫两天就惨遭厌弃,嘤嘤嘤臣好生伤心……” 谁来告诉他镇南王世子为什么是这幅不着调的德行?眼看男人的手试图再度伸来,夏熙多一个字都欠奉:“滚!” 语气中透骨的寒意让殿内的宫人哗啦啦的又全跪下来,夏熙烦躁的站起身,衣袖一甩:“去御书房。” 肖福忙安排人提灯引路。小皇帝都多少个月没有去过御书房了,这位尽忠尽责的太监总管不禁有些奇怪和不安,夏熙却是斗志满满,——就不信抓不住镇南王的把柄把他重新弄回天牢,就算没有把柄也要创造把柄出来! 然而待他看到御书房堆积成山的奏折后,斗志顿时消了大半,深觉自己现在还安稳坐在龙椅上简直是奇迹。 “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普渡众生’,南方大雨将引发水患和瘟疫,请解救灾民并阻止瘟疫,奖励积分500,失败惩罚随机。” ☆、第64章 乖戾的小皇帝3 奏折实在太多,夏熙只能先让人把最近十天的挑出来,书案总算是清爽了一些。纵然如此工作量还是无比庞大,夏熙连晚膳都顾不得吃,并命所有人都不得打扰,直到深夜才终于基本理出一个头绪来。 小皇帝竟在御书房待了快三个时辰,不仅专心看奏折更是一整天都没杀一个人,这对宫人来说简直是白日见鬼,心道魔王竟也有安静下来不夺命的时候。夏熙已经把所有关于南方的奏折都挑拣出来,却发现最棘手的不是什么水患瘟疫,而是钱。 所有奏折都和钱息息相关,而每一本都说明了四个大字:国库亏空。就连守在边关的容战也呈了折子,说边城有不少百姓因骁国的屡屡突袭而流离失所,求派官员来拨银两安民。 赚钱一事简直刻不容缓。夏熙决定要赚很多钱,一半用来治水患,另一半就全部给容战,好让他有推翻自己的暴政的经济基础,——自己简直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暴君了。 其实现代文明可用于古代的东西有很多,日用品上便有肥皂,农业上也有新式农具,甚至还有用于战争的火药,但每一样都要慎重考虑其可实施性和不良影响。夏熙沉浸在思绪中,直到身上传来的寒意将大脑唤醒。 他只看剧情上简单一句‘每每入夜寒气透骨’,却不曾想实际会冷到这种程度,简直是铺天盖地的蔓延全身,拿着奏折的手都忍不住一哆嗦。 肖福已经在御书房外等了很久,见小皇帝不吃饭也不召人,实在有些担忧,忍不住自作主张的悄悄进门。暗轶那边已经先跪下来:“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夏熙冷到全身都有点僵,一时没动。虽然历经各种世界有过各种伤,但因关闭痛感的金手指的缘故,夏熙没实打实的受过什么罪,只有这个关闭痛感也解决不了的冷让他真真正正感觉到了难受。 小皇帝喜怒不定,最讨厌被干涉,暗轶不是没有过劝说之后被一掌击到吐血的情况。他已经抱着被责罚的心,却并没等到预料中的疼痛,反而听到小皇帝淡淡开口:“……你过来。” 暗轶忙抬起头,竟依稀看到少年精致的脸上呈现出一丝从没见过的脆弱。 小皇帝早在十四岁登基那年就将落九霄练到第九层,他曾跟着他领兵逼宫,亲眼见过他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的场景,正因为目睹过他的强大,这丝脆弱才尤为难得。暗轶本来距离小皇帝就只有不足两步远,便直接以跪地的姿势跪行到小皇帝面前,此刻的小皇帝就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家的十六岁少年,不舒服的皱着眉,长长的睫毛微垂,语气也像正常少年一般带着些骄纵任性:“朕不想走路,……你背朕回寝宫。” 夏熙其实是脚冷到发麻没法走,以往这个时辰小皇帝早就缩进被子里,所以暗轶并不知道他要人背的真正原因,只知道在看到少年露出脆弱的表情时,哪怕只有一丝,他的心就莫名跟着疼,甚至细细密密的缠住了呼吸。 于是暗轶几乎是屏息着把人小心翼翼的背起来,男人的体温隔着衣服传达到夏熙的胸口,夏熙不由满意的蹭了蹭。 男人的呼吸顿时更紧了,肖福拿着拂尘跟在一旁问:“陛下,今晚要安排哪位公子侍寝?” 小皇帝纳入后宫的全是男人,——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单单只是男人的体温比女人的高罢了。人数也不多,除了新来的唐世子之外不过三个。肖福试探着又道:“池公子方才专程来问您头疼有没有好些,因为您说过谁都不许打扰,所以被奴才挡了回去……” 夏熙想了想剧情,池公子好像是小皇帝用的最多的暖床一号,是池家堡堡主次子,练的正是火属性的内功,小皇帝微服私访时遇到,看得顺眼便把人弄到宫里来暖床,yin邪之名也是由此传来。 可如今夏熙的目的是让容战联合江衍他们反叛,据说古代人都士可杀不可辱,于是问:“江衍是不是已经进宫了?” 天子有令谁敢不从,小皇帝既然发过话,哪怕江衍不愿意皇家禁军们也会把他绑来,肖福忙点头:“今晚可是要传江大人伺候?” 夏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传。” 江衍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忐忑。 下午太监去江府宣旨的时候,一向知书达理的江老大人破天荒的气到开骂了,哆哆嗦嗦的重复:“这暴君,这暴君!” “我苦命的金孙啊!”江老夫人跟在旁边哭,死活都不让孙子走。然而江老大人骂归骂,最后还是拉住了夫人,“暴君也是君,国不可一日无君,若不是他强势登基并主张征伐蛮族,如今早已国家大乱,……君王有命不得不从。” 江衍虽然一心只读圣贤书,却已年满二十,并非不懂情事,前往寝宫的一路上差不多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了。待踏入寝宫,里面空荡荡的,宫人都守在了外头,只有床上隐约一个隆起的身影,江衍继续保持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走到床前跪下:“……臣江衍,叩见陛下……” 却低着头等了半响都没有动静。 江衍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没得到回应。 忍不住有些疑惑的起身往床上看了一眼。 透过如烟般薄薄的帷幔,只见少年闭着眼拥着被子正沉沉睡着,精致无双的容貌随着纱幔的轻扬而若隐若现,安睡的模样如天使般天真美好。 一瞬间竟是什么视死如归之类的念头都没了。 这感觉就像是准备了很久并带了很多高级装备去打boss,结果还没来及放大招boss已经倒了,江衍心里也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庆幸。初秋的天气还非常炎热,却看小皇帝裹了好几层棉被,莫名之间竟担心少年被闷坏了,不由伸出手想帮他把被子松松。 然而才触到被面,便见少年猛然睁开眼,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持利刀对准了他的喉管,就如一头优雅高傲并带着凛冽杀意的猎豹。 “陛下!” 江衍甚至没看到少年是从哪里取到的刀刃,脖子已传来痛意,刀尖再深一寸便会毙命,忍不住高喊出声,堪堪使少年的动作因此而停。江衍虽然不似武人那般健壮,但身材也很高大,此刻却全身都被少年全面压制,两人只距几厘米,少年的鼻尖几乎抵到他的鼻尖,双目相对中,江衍才从少年氤氲而迷蒙的双眸中发现他根本尚未清醒。 “陛下。”江衍又唤了一声,那双眸子就像迷雾散去般终于渐渐恢复清明,浅浅映出了江衍的影子。 黑色的瞳孔纯净而毫无瑕疵,仿佛独一无二的宝石,睥睨众生,在它面前会忍不住产生万物皆下等、世间只有它是唯一尊贵的错觉。 江衍不由看的发愣,半响才突然回过神来一般低下头,动作牵动了伤口,鲜血顿时流的更猛。 夏熙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血腥味让他又产生了嗜血的强烈冲动,皱起眉道:“来人!” 守在外头的宫人慌忙进门听令,夏熙已等不及太医过来,直接吩咐:“去拿伤药清水和绸布。” 宫人们的行动很快,转眼便把东西全放到托盘里呈到跟前。为了早一秒去除掉让自己想要嗜血的来源,夏熙拿起药瓶决定亲自动手,顿时让江衍有些惶恐:“陛下,臣自己能……” “别动。” 透着冷戾的一声让江衍闭上嘴,看着小皇帝先是动作利落的将伤口洗净,然后从上药到包扎一气呵成,——少年灯光下专注的侧颜竟透出一丝让人目眩神迷的温柔。 唐漾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又是这让他会产生心动的一瞬间的温柔。夏熙已经听到脚步声,却以无视的态度将手上的包扎完成。毕竟江衍的伤是自己造成的,见江衍不知为何又在发愣,挑眉问了句:“……疼?” “不疼,”江衍忙回过神答,“谢陛下亲手为……” “上来。” 没说完便被轻飘飘的一声打断,江衍抬起头,再次对上小皇帝如宝石般睥睨众生的眼睛。 “把衣服脱了。” 江衍再次微愣,可怜一个文采非凡的大学士今晚短短一会功夫被弄的晕头转向,夏熙实在冷到不耐烦再等,直接用内力将他的外袍碎成片,然后一掌熄灭火烛另一手把人拉到身侧:“睡觉。” 江衍就这样被迫躺下来,小皇帝只穿着薄薄里衣的身体贴上他胸前,碎冰般微寒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也终于知道了刀刃的所在位置,——竟是连睡觉也贴身放在腰侧。 夏熙注意到他看向刀刃的目光,便安慰性的随口道了句:“你只要不乱动,就不会有事。” 却不知江衍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怀中少年纤细柔软的身体贴的如此紧密,还带着少年独有的清香,让他全身都僵硬到不行,何况是活那么大以来头回跟人同眠。男人正值火力十足的年纪,身上的温度很热,夏熙不由又蹭了蹭,进一步往对方怀里缩。 对唐漾的存在夏熙是故意无视,江衍则是内力低于他尚未察觉。见两人竟就这样不理他便睡了,唐漾终于忍不住上前,抽抽噎噎的道:“陛下好狠的心,连看也不看臣一眼,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