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不瞒夫人,你的问题,并不好解决。”元晞沉吟一会儿,便道。 夫人叹气:“我也知道,曾经一位高僧告诉我,这是天命,不可违……可我不忍心我的丈夫就这样一辈子没有一儿半女的。恳请大师帮我。” 她恳切地望着元晞,眼中盈盈闪烁的光芒并非作假,而是真心实意的。 夫人正是因为深爱她的丈夫,才不愿意面对这样一个局面。 尽管丈夫常常反过来安慰她,但是她的内心,却一直都是愧疚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元晞宛若她遇上的救命稻草,拼命抓住。 元晞沉默。 正如那位大师所说,命中无子这一事,乃是天命,不是那么好改的。 改命改命,那改的可不是运,而是命! 元晞上次能够从老天手上夺命,靠的乃是泰山龙脉之灵相助,否则也是功亏一篑。而现在要她改命,元晞也是束手无策。 不知,到了望气术的第三境界,是否能够达到那个真正逆天改命的境界…… 元晞怔愣了片刻,却面对这位夫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这位夫人是真的面和善良,元晞也难以推脱,踟蹰片刻,转身进了后院,仅仅丢下一句话。 “稍等。” 两个字,却让夫人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不过几分钟,元晞就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块玉,递到夫人面前。 这是她前段时间研究的符箓新用,因为一些话本小说中,总会提到灵玉,她便突发奇想,将那原本画在纸上的符箓,以刻刀雕在了玉上,做成了玉符。 原本只是她闲暇时的一试,结果还真让玉符生出一丝气场,倒像是成了法器。 不过,之前她没能研究多久,就撞上了一连串的事儿,一直到最近她为了寻找煞物,整日脱不开身,更是差点儿忘了这玉符。 玉符上刻的是祛病符,另外刻的几块都失败了,只有这一块成功,这会儿,元晞决定把她给了面前这位夫人。 总归是人家的一丝希望,虽然她也拿不准,便也丑话说在了前头。 “就算不成,对夫人的身体也会有益处的。”这一点元晞还是可以肯定的,“所以,就送给夫人了。” 夫人一怔:“大师不要……呃,酬金?”她暂时想不到更好听的词儿。 元晞却洒脱一笑:“若是等了夫人心想事成,我倒是可以收下。现在,我可要衷心祝愿夫人,一朝梦成了。” 夫人愣了愣,看着元晞墨如点漆的一双眸子,那璀璨华光却是骗不了人,虽然才与元晞认识没多久,但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借你吉言了。” 第197章 姑姑 玉符送出去了,那位夫人也离开了。 元晞却不知道——之前,她成功了一块儿祛病符后,急事一忙,顺手将祛病玉符和那几块失败的玉符放在了一块儿,装在一个木匣子中。 她取玉符的时候一时未曾想起,却没有看到,那盒子底层,铺着厚厚的白色粉末。 正是碎裂的玉符粉末。 夫人离开之后不多久,元晞发现推演了许多天都未果的罗盘,突然有了感应,顿时眼睛一亮,匆匆关了门,抱着罗盘便出门了。 而那位夫人,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家,按照元大师说的,将那块玉符放在一个小锦囊中,贴身带着,除了洗澡,其他时候一应都没有取下。 夫人这样信任元大师,不仅仅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份眼缘,油然而生的好感,还有对方举手投足的大气风范。因着家学渊源,她对玉是极有研究的,元大师递给她的玉符,她入手一摸,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上好的和田玉,温润柔腻。 这样一块玉,少说也要五位数,可那位元大师,却毫不留恋地将玉给了她,且没有开口向她要一分酬金。 夫人活过这么多年,到底不是傻子,不会以为元大师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她眼神中的那份真诚,夫人是真切感受到的,不会有丝毫的质疑。 而钱这种俗物,她也没多谈。 事实上,她给下的人情,是多少金钱都换不回来的。 夫人姓章,自己本身出身名门望族,丈夫身居要职,家族更是与盛家、祁家齐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世家大族。 晚上,她的丈夫回来之后,章女士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林先生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去质疑章女士才见了人家一面,就给出十分信任的行为,只是建议她多多观望,看看情况。 妻子多年来的压力他是知道的,年过四十却没有子嗣,家中长辈为此抱怨许多,他爱重妻子,一意孤行将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亏得林先生本身能力过人,稳坐高位不动摇,就算没有子嗣也仍是家族中头号人物,他的兄弟也没有因此而隔阂,无他,没儿子罢。 至于事情的真相,只有两位自己,与贴身秘书知道。 章女士知道丈夫对自己的保护,心中感动,也没有揭穿丈夫的一番心意,只是心里,到底是对这件事情更加上心了,时时寻医问药,求神拜佛,仍然不见起色。 在林先生看来,若是妻子能够从这块所谓玉符中,寻求到一点安慰,也是可以的。 章女士知道林先生没有如自己彻底相信元大师,也不恼,毕竟在面对未知的事物,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当晚,她躺在床上,安稳入眠,一夜无梦。 林先生早上起床的时候,条件反射往身边一摸,空荡荡的。 他瞬间坐起,毫无睡意地看向身边,见妻子不在身边,衣服也没披一件就往外走,恰好撞上端着木托盘从外走进来的章女士。 章女士未作粉黛,颜色依旧,年过四十仍然掩盖不去她眉眼间的风韵,反而因为时间的发酵,而更多几分风韵,成熟优雅与真挚纯粹共存,难怪林先生对章女士的感情,多年不见变淡。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起了?”章女士起得早,六点多钟就醒了。 林先生坐回床边,披上睡袍,带上金丝眼镜,儒雅的他这会儿多了居家的气息,对妻子仍然关切道:“这么早起?睡不着吗?” 章女士身体不好,常年手脚冰凉不说,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平时来说,林先生七点钟起床,章女士却至少要睡到八点甚至九点。 林先生与章女士是夫妻,自然知道她的老毛病,一般早起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虽然家中保姆都是做了很多年的老人了,却还是不忘吩咐不要打扰夫人。 这会儿,他也有些担忧,以为章女士失眠的情况更严重了。 可章女士神采奕奕,眼中不见一丝倦意,哪儿来的失眠? “先喝点温水。”章女士将木托盘放在床头,把温盐水递给丈夫,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昨晚我睡得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会不会,就是这玉符的功效?” 她提起挂在胸前的小锦囊,一脸期待而真诚地望着丈夫。 玉符挂在身上第一天便有这样的效果,她觉得很神奇。 林先生这次没有质疑,若有所思:“说不准,等几天看看。” 他担心是章女士的心理作用,如果后来玉符没有任何功效,章女士彻底失望,他是十分不愿意看到的,这会儿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章女士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起身去做早饭了。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她晚上的睡眠都很好。 这让章女士的气色好了很多,不需要吃那些名贵补药便面色红润,精神十足,连带着身子骨也轻了不少,整个人好似年轻了两三岁。 似乎只有两三岁,可是在章女士这种年过四十身体又不好的女人身上来说,一岁就是一个坎儿。 大概是因此,她越发相信是那玉符的功效,整个人的心情也好极了。 就是林先生,也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了,也开始相信,难道真的是那块求来的玉符起作用了? 夫妻两人,一个深信不疑,一个半信半疑,却都决定,继续为子嗣作努力,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功了呢? 不过章女士也没有忘了元大师,这些天总想着要再去元楼拜访一下元大师。 虽然那位元大师,看着都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年轻,可她的高深莫测,却一点也不会让章女士小觑,轻视她的年龄。章女士很看重她,甚至,有着受不清道不明名的尊敬。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打定主意出门,好些天没来拜访她的一个晚辈,上门了。 “如静,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怎么不来姑姑这边时常坐坐?”章女士很喜欢这位侄女儿,容貌安静乖巧不说,性子也很细腻讨喜。 再加上章女士又没有女儿,总是渴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对张如静就更加疼爱了,逢年过节也总会叫她到自己身边,直把她当成是了半个女儿。 是了,此张如静,便是彼张如静。 章女士虽然口中自称“姑姑”,两人也的确有亲戚关系,可真实的亲戚关系,却并没有这么亲近。就辈分来说,章女士是张如静父亲的远方堂姐,隔了三服,与张如静,就隔了四服了,出了五服就不算亲戚,已经是远得不能再远了。 不过他们这个八竿子打着了的两个家族,算是五服亲戚中比较出息,其中以章女士地位最高。有关系就有走动,有走动就有感情,在利益面前,血缘关系原本就很淡,张家能够攀上这么一棵大树自然是最好的。 张如静第一次见到章女士,是跟着爷爷来的,那时她是家里的嫡孙女儿,虽然没有哥哥弟弟,但因为她的父亲是张家唯一的儿子,爷爷对她也宠爱几分,不会像现在这般。 张如静小时候就心思多,知道面前这位女士是要讨好的,在一次为了帮章女士,结果自己被开水烫了之后,忍着手上红肿烫伤,憋着没哭的可怜模样,就彻底入了章女士的眼,成了章女士最为喜爱的几个晚辈之一。 原本张如静的张家,在章女士面前虽说不够看,却也不至于妄自菲薄。可现在张如静父亲去世,爷爷一心想要找回他“唯一的儿子”,忽视了她这个外孙女儿。上次宴会,她又在奶奶面前犯了恶,正是孤苦伶仃的时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章女士了。 尤其是在章女士,一次无意中说起“如果如静成了我的女儿该多好”后。 张如静上心了,以前纯粹只是简单的巴结讨好,但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她是可以给章女士当干女儿的。 重点是,章女士是没有儿女的,她如果成了章女士的干女儿,那分量就不一样了。 张如静倒没有奢求能够从章女士家里得到什么,只是希望能够有章女士的名头这样一个照拂,如此,作为章女士与林先生唯一的干女儿,她踮踮脚,也是能够攀上比盛祁林家,稍次一等的家族。 即使是稍次一等,在这京城中,也是无数人仰望的对象了。 张如静自认为开辟了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原本有些疏落的与章女士的关系,立马上门来讨好了。 这个话当然不能要她说,而要章女士自己说,这样,意义就不一样了。 所以,张如静要做的,还有很多…… 好在章女士不是性情古怪的人,尤其是在听说张如静父亲意外去世之后,对她更生怜惜,这会儿招呼她也不见生分,才让许久未上门的张如静,稍稍放下了心。 “最近我在家里学了几次烘焙,好不容易做出能看的曲奇,就带来看姑姑了。”张如静提了提手中的盒子,笑得乖巧如初,只是眉梢那一抹小心翼翼,却仍然没有逃过章女士的眼睛。 章女士心中微微一叹,对张如静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多了几分同情。 张家那点事儿,几乎闹得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都知道了,她这个久不出门的,都听说了,可见流言之广。 张如静就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儿,父亲去世之后,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难怪以前那个乖巧却总带着朝气的女孩儿,这会儿居然也小心翼翼了。 想着,章女士拉起张如静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下。 张如静将手中曲奇盒子给了保姆,装在白瓷盘中端了出来。 “如静,你爸爸的事情我听说了……”章女士拉着张如静,叹息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