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既然已经一切正常，那你们还回来干什么？”护士一阵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在担心刘明伟会追究她的责任。从目前的状况来判断，这的确很有可能。 就在她纠结着如果对方真的要追究责任，自己有几成可能脱罪之时，刘明伟的声音已经幽幽响起：“我来接我的女儿！” 护士一愣，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庆幸，便已脱口道：“她不是你女儿！” 刘明伟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别把干女儿不当女儿！在联络不到她其他家人的情况下，我觉得我这个干爹可以担负起监护人的职责！除非，你们可以联络到她其他的家人！” 把刘云送进精神病院的，是一个匿名的神秘人，她的家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很显然，院方根本不可能联络到她的家人。不仅家人，就连那个神秘人都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住院的费用一直付到了今年年底，你们真的要带她出院吗？”面对这样的状况，吴医生也感觉有些棘手。 “对，难道我们应该为了这点住院费用，就继续把她留在这里受你们的虐待吗？”刘明伟的那位朋友目光扫过刘战脸上那两个鲜红的手指印，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你们不同意放人也可以，我现在马上报警。大不了，我们法庭上见！” 听到这番赤.裸裸的威胁，吴医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位护士，眉头皱得更紧。在他看来，刘云病得不轻，根本就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出院。他可以用病人的病情不适宜出院为由，继续把人留在医院，但如果对方真的因此报警，那院长绝对会生撕了他的。 没办法，他只得把这个问题交给了院长亲自处理。 感谢那位护士在刘战脸上留下的两个鲜红的手掌印，面对刘明伟那位朋友有理有据的威胁，院长最终只能乖乖放人。 换上刘明伟带来的衣服，跟着两人走出林江精神病院的大门，刘战依然感觉自己恍如梦中。望着面前男子修长挺拔的背影，刘战百感交集。 他回来了！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还这么轻松就把自己救了出去！因为原本就没有期待，所以当忽然被人拯救的时候，那种震惊才会越发的强烈。她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乖女儿，我们回家吧！”发现刘战一直没有跟上来，刘明伟回头，朝她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张笑脸，刘战却忽然有了种想哭的冲动。 小时候在孤儿院，她曾经无数次期待能有人对她说出这句话，一次次的失望过后，终于不再对此抱有任何希望。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死心了，但没想到心底深处却依然存在着那种希望。 那种想要被人拯救的希望，那种想要有个家的希望！ “刘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 “你叫我什么？现在，我可是你的监护人。”刘明伟关注的重点显然跟刘战不同。 刘战原本还在惊喜于他的出现，听到这话，思路也被他带偏了，皱眉问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干爹？” 他之前提到的说法是干女儿，跟干女儿对应的称呼是干爹。 隔了近千年，未来的语言跟这个时代的语言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有些词，她要等智脑帮忙在这个时代的网络中检索过才能明白意思。干爹，当她请智脑接入网络，检索完这个词的意思后，眉头立刻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因为除了干爹的正确意思之外，她还检索到这个词另外那层不和谐的意思。 “不！叫爸爸！” “爸爸？”刘战重复了一遍刘明伟的发音，感觉一阵新奇。这是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称呼，对于她这个从小在联邦孤儿院长大的孤儿来说，爸爸与mama，那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吐出这个发音。 “嗯，乖女儿！”刘明伟却把她这个试探性的称呼当成了对自己身份的承认，立刻兴奋地揉了揉刘战的脑袋。 刘战皱眉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涌过了一层暖意。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被人摸头，像一个被人疼爱的孩子一样摸头。 刘明伟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在刘战的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波澜，拉过身旁的那位朋友，给刘战介绍：“小战，这是顾意，你可以叫他顾叔叔。这次我能顺利带你离开这里，多亏了有他帮忙。” 听到这个介绍，他那位朋友却不乐意了：“喂，我今年才三十五，你愿意收干女儿，别把我也拉下水，叫哥就行。顾哥，意哥都行，如果你想叫我顾意哥哥，那就再好不过了。” 望着面前男子那张痞痞的笑脸，刘战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笑道：“你好，顾叔叔！” “喂！” 刘明伟拍了拍刘战的肩膀，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乖女儿，爸爸回家给你做好吃的！这个方向。” 没想到，见刘明伟转身，顾意的脚步却是一僵，踟躇道：“那个，伟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望着顾意那突然严肃起来的面容，刘明伟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顾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开了口：“那个，伟哥，其实，你已经没家了……” ☆、第21章 “那个，伟哥，其实，你已经没家了……”为了不刺激到刘明伟，顾意说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 但这句话却依然仿佛一个炸雷般轰然在刘明伟的脑海中炸响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顾意的肩膀。 “你说什么？” 顾意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重复道：“我说你已经没家了。” 刘明伟身形一颤，好半天才开口问道：“难道天元集团破产了？” 顾意摇头：“没有，依旧是国内一流企业。” “那我怎么可能没家了？”刘明伟显然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顾意似乎有些不忍，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开了口：“天元集团没有破产，但刘明传那个白眼狼却把你的房子卖了。” “房子，他卖的是哪里的房子？”刘明伟闻言，脸上的笑容霎时僵在了当场。 顾意咬了咬牙，犹豫过后，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了他实情：“全部，他卖了你名下的全部房产，包括御园六号。” 听到御院六号这个词，刘明伟的一张脸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御园六号是他入院之前住的地方，也是他跟妻子李秀云的婚房，更是女儿刘玲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人已经不在了，那栋曾经留下过无数回忆的房子对还活着的人来说，也就越发的弥足珍贵了。 现在，竟然有人把他的家卖了…… “他怎么敢？”刘明伟感觉心脏一阵绞痛，眼前一黑，摇晃着就要倒下。幸亏一双温暖的手一把搀住了他。 当时，他逃出精神病院后，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可惜，没有钥匙，按门铃里面又没反应。他还以为只是家里没人，并没有怎么在意。考虑到去天元集团总部找大哥刘明传距离实在太远，所以，他就直接去找了当时距离自己最近的顾意，没想到…… 一想到那个曾经充满了无数回忆的家很有可能找不回来了，刘明伟的心脏就仿佛被无数只爪子抓挠着一般，疼得无以复加。 见刘明伟反应这么激烈，顾意连忙让刘战把他扶到自己的车上休息。直到刘明伟喝了几口水，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后，他才敢接着往下说：“刘明传说当时集团资金链出了点问题，为了不让你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毁在他手里，不得已才只能出此下策。” 刘明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只是，现在却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狂乱的心跳，待到彻底冷静下来，才终于再度幽幽开口：“买主是谁？” 他现在没工夫去找刘明传算账，他只想快点要回自己的家。 “是李钊。”吐出这个名字，顾意一脸的无奈。如果是别人，或许还可能有机会买回房子。但李钊，一想到刘李两家之间这些年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连他这个局外人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刘明伟闻言，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距离他被送进精神病院，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三年的时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原本还在担心就算成功把房子买回来，里面肯定也早已面目全非了，但既然买下的人是李钊，那就完全不必担心了。 刘家跟李家虽然交恶，但李钊却是他妻子李秀云的亲哥哥。李家的两个儿子，长子李锐，次子李钊，就属李钊跟妻子关系最好。就算当初妻子因为跟自己相恋，和家里决裂，他也依然会时不时偷偷过来见见meimei。既然是他买下了房子，那就肯定不会动里面属于meimei和外甥女的遗物。 想到这里，他原本已经紧紧皱到了一起的眉头终于重新舒展开了，连那双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里也重新闪烁起了锐利的光芒。 “开车，我们去见李钊！” 听到这话，正在喝水的顾意被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水呛到，惊道：“什么，你真要去见李钊？他一直觉得玲玲她们母女之所以会死，都是你的错，他会杀了你的！” “他想对我做什么悉听尊便，我只想要回我的家。”刘明伟面沉如水，“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那就送我过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顾意只能一脚油门发动了汽车。 之后一路都是沉默。 趁着这个空隙，智脑开始给刘战科普起了事件双方的身份。 “你的运气真不错，救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刘明伟，天元集团原总裁，现任总裁刘明传的弟弟。毕业于哈佛商学院的顶尖高材生，商业鬼才，短短十年时间就成功把原本半死不活的家族企业打造成了世界一流企业。曾经数次上过这个时代的世界顶级财经杂志封面。我开始还以为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才终于确认。这个时代的精神病院里果然藏龙卧虎啊！” “至于他们刚刚提到的那个李钊，是天元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木子集团的现任总裁。十七年前，两家之间发生了一个精彩程度堪比《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爱情故事，最终结局是，茱丽叶为了跟罗密欧在一起，毅然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如果之后是ding也就算了，偏偏茱丽叶跟女儿现在都已经死了。你觉得，罗密欧现在杀上门去，想要回茱丽叶的遗物，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零。”刘战答得不假思索。既然无力保护，那就没有资格拥有。这是她这个从小在实用主义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未来人的看法。 跟智脑交流完毕，她偷偷打量了一眼刘明伟的表情。此刻的他紧抿着嘴唇，双手握拳，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着，显然也对此行没抱太大的希望。 木子集团的总部距离林江精神病院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是工作日，进入城区后，顾意兜兜转转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来到了一栋门口有着木子集团标志的大楼前。 此时刘战刚刚小睡醒来，一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混着汽油味的空气惊到了。被惊到的不仅仅只有刘战一个，还有系统和智脑。 “警告，空气污染物超标，请宿主迅速远离污染环境！” “一氧化碳、一氧化氮、固体可吸入悬浮物……真应该让那帮抱怨联邦空气过滤装置过滤不够干净的家伙，过来呼吸一下这个时代的空气！” 系统的警报声直到一行人走入大楼才终于消失，理由当然不是污染物已经消失，而是智脑嫌系统烦，把系统关了。 头一回走入这个时代的摩天大厦，刘战还真被这个时代迥异于未来的风格震撼了一下。仔细打量过周围的环境一眼后，她默默收回了视线。 过度照明和无意义的装饰也就算了，有些材料竟然还在散发着有毒有害物质……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这个时代的人类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她一个未来人能够理解的，她还是乖乖跟在刘明伟身后当壁花好了。 一个集团的总裁果然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等刘明伟说明来意后，前台小姐立刻微笑着表示总裁现在没空，有事请提前预约。 智脑体贴地开始播放李钊总裁此刻的画面。画面中，前台小姐口中没空的总裁先生正大大咧咧地将一只脚架在老板桌上，手持指甲钳，专心致志地剪着脚指甲。严格意义上来说，前台小姐的确没有说谎。 拜李钊此刻的这个动作所赐，刘战对这个时代的总裁的最后一点敬畏也消失无踪了。从此，她脑海中总裁这个词的含义彻底跑偏了，不是言情小说中狂霸酷帅叼炸天的邪魅美男子，而是等于道貌岸然的抠脚大叔。 “我知道他在这里，把电话给我，让我跟他说话！”见前台小姐不肯放行，刘明伟一把抢过了对方手里的电话。 “李钊，我是刘明伟，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你是谁？”话筒里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画面中，李钊因为过度惊讶弄掉了手里的指甲钳，顾不得剪了一半的指甲，猛地凑近电话机。 “刘明伟，我是刘明伟。” 然后，刘战眼睁睁看着画面中李钊那张原本微笑着的脸猛然间晴转多云，瞬间冷得仿佛挂满了冬日里最寒冷的冰棱。 ☆、第22章 画面中的李钊相貌堂堂，虽然人到中年，却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帅哥。令人不由自主地会对他产生好感，加上刚刚翘着脚剪脚指甲的那幕搞笑画面，刘战已经暗自把他划归到了逗比的行列，突然看到他变脸，竟被吓了一跳。 “放他们上来！”不仅表情变得仿佛恶鬼般狰狞，就连电话里的声音都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此刻不仅刘战，就连刘明伟和顾意，也已经感受到了李钊的敌意。顾意甚至还紧张地拉了拉刘明伟的袖子，可惜，刘明伟却没有半点想要退缩的意思，听到李钊放行，便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电梯的位置。 跟智脑在这个时代的网络里搜集到的资料一致，但凡总裁，都喜欢把自己的办公室建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李钊的办公室在木子集团总部大厦的第二十八层，电梯门打开，对面就是整个林江cbd商务区的俯瞰画面，虽然隔着朦朦胧胧的雾霾，依然令人油然而生一种万物皆在掌握的豪情。 而李钊的办公室，就在电梯对面那整面的玻璃幕墙旁边。打开门，里面正是之前出现在智脑画面中的景象，只是，此时的李钊已经重新穿好了鞋，正盛气凌人地坐在老板椅上静待着他们的到来。 刘战原本不打算进去，无奈顾意担心李钊会对刘明伟下死手，死活要跟着保护他。看着顾意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刘战默默在心中把李钊的危险程度又调高了一个数量级。 没想到，一行三人进去的时候，李钊第一眼看到的竟不是刘明伟和顾意，而是刘战。 目光交织的那一瞬，刘战敏锐地感受到了老板椅上的男子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讶与震惊。就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脸上的愤怒与仇恨瞬间消失无踪，化成了迷茫与怀念，就像猛然间看到曾经失去的至宝再度出现在眼前。 可惜，那表情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一瞬过后，他便仿佛一个被人拿针戳了一下的气球般爆了，眼中的愤怒与敌意比起刚才反而更增添了几分。配合着身后那被雾霾笼罩的都市背景，有种说不出的狰狞与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