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身为林晓的主刀医生，亲眼见到了她身上的无数新伤旧伤，亲自从她体内清除了大片的血肿，亲自替她缝合受损的脏器，亲自为她固定断裂的肋骨，亲自为她清除胸腔积液，她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她所受的痛苦。 得知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受了如此重的伤，就算死了也只能让施暴者在牢里呆上三年，刘战实在没办法淡定了。 还好，前任院长重新装修的时候给这个房间换了最好的床垫，刘战动静虽大，却没有大到足以把外面的刘明伟吵醒。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躺回了床上。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接着问智脑：“所以，这次的事情，就算报了警，也不能把打人的那个家伙怎样？” “是的。”智脑的回答简直令人绝望。 刚刚得知了如此震撼的事实，刘战实在没办法再睡着了，确定外面的刘明伟已经睡着后，她偷偷溜出院长办公室，去儿科病房看了看正在发烧的小家伙。 在手术室外面受了凉，又被mama心脏停跳一吓，小家伙的病来得又快又急，此刻体温已经接近39°，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又粗又急。没有家属在场，守在她身旁的是值班的护士。 也幸亏慈济医院生意一向不好，护士们工作也不忙，如果是在别的公立医院，还真没人能顾得上她。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李奕那样的认人水平，此刻刘战依旧穿着那条沾了奶油的米分红色连衣裙，护士只认出了她是院长的女儿，却没认出她就是之前的女医生。见到她出现，竟然微微有些惊讶。 觉得身为院长的女儿，过来看看急病的患者家属没什么不妥后，刘战径自在小家伙的床沿坐了下来。 可怜的小家伙此刻已经被烧得迷迷糊糊，正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小孩子说话原本就有些口齿不清，再加上声音不大，刘战能够听清楚的，也就只有一声声mama。 想起小家伙可能因为自己之前的话误会了什么，刘战的心情越发沉重了。早知道就不说那番话了，说不定小家伙就是因为误以为自己mama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突然病得这么重的。 这么想着，她长叹一口气，握住了小家伙那只苍白的小手。她想跟小家伙解释，又不忍心叫醒她，只能守在她床边，等着她自己醒来。 小家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是一边喊着mama，一边哭着醒来的。 刘战所料没错，小家伙的确误会了她的意思。得知mama没死，只是心脏骤停，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开始往下淌，怎么止都止不住。刘战搂着她安慰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 测了下|体温，确定她的体温已经降到了正常值，刘战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除了爸爸和奶奶，你还有别的家人吗？”其实，刘战早已从智脑那里得知小家伙还有一个外婆，甚至连联系方式都知道。不过，不问一下就说出来，太不符合常理了。 “有外婆。”得知mama没死，小家伙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就连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之前为什么不说？” 小家伙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低声道：“mama说，不能让外婆知道她受伤。外婆知道了，会伤心的。” 现在已经不是该考虑外婆会不会伤心的问题的时候了，刘战摸着小家伙的头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后，小家伙竟然乖乖报出了外婆家的电话号码。 刘战原本还在纠结该怎样自然地把外婆家的号码拿出来，听到小家伙口中报出清晰的数字，顿时吃了一惊。这孩子实在太让人省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的家庭暴力问题真的很让人无奈。长期家庭暴力将妻子凌虐致死判六年半，妻子不堪虐待忿而杀夫就是无期徒刑。医院不管，警察不管，妇联不管，一句“家和万事兴”让多少无辜妇女求告无门。 我们这边虽然是农村，但使用杭州的手机卡不需要付漫游费，算得上是沿海发达地区了。然而，九几年的时候也曾出过一起丈夫把妻子活活打死的案子，最后渣男家里一句“为了孩子”竟然引得全村人写联名书包庇渣男，结果竟然不了了之。想想都觉得可怕。 觉得在这种事情上，有个厉害点的娘家真的很重要。我表姐十多年前在别的城市上大学的时候曾经交过一个家暴的渣男，后来是家里出面让两人强行分开的。那男的还死缠烂打，幸亏我姨父黑白通吃，有点手段，把那个渣男整得欲|仙欲|死，只能灰溜溜滚回老家。那男的还是十多年前的大学生，家暴真的跟学历无关。现在表姐已经结婚生子，日子过得不要太好。想想她当初伤痕累累的模样，真是恍如隔世了。 珍爱生命，远离家暴！ ☆、第37章 刘战让护士给小家伙的外婆打了电话，又确定她们母女二人都没什么大碍后，才回到院长办公室的隔间，舒舒服服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护士又试着给小家伙家里打了电话，可惜依旧打不通。请示了刘明伟后，终于还是报了警。 孩子的外婆来得比警察更早。老太太看看重症监护室里的女儿，再看看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的外孙女，冷不防又有医生递过来一张病危通知单，当时就白眼一翻，软倒在了地上。 现场一阵手忙脚乱，一检查，竟然是蛛网膜下腔出血。老太太原本就有高血压，半夜接到电话就手忙脚乱地赶了过来，休息不足，再加上急火攻心，血压瞬间就飙了上去。于是，就悲剧了。 好在老太太直接倒在了医院里，脑出血也不算太严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做主的患者家属，没想到连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上呢，人就已经倒下了。 这下好了，如今祖孙三代都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就在医院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警察终于到了。这个时空的警察对处理家暴果然不太热心，开始一脸的心不在焉，听说人在重症监护室里快死了，才打起了精神开始询问案情。 可惜，受害者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意识全无，而唯一能够提供线索的竟然只有一个六岁的孩子。 小家伙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警察了，不知道她曾经见过的那些警察是不是曾给她留下过什么不好的印象。面对警察根本就没有寻常小孩应有的畏惧和崇拜，只是冷眼望着他们，一语不发，跟之前乖巧懂事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帮警察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转身去找孩子的父亲了。 有个护士觉得孩子的反应奇怪，于是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得到的回答令人心惊：“警察叔叔根本就没用。” 小家伙回答的时候一脸认真，稚嫩的脸上竟有种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沧桑。 护士只能摸了摸她的头，长叹了一声。 警察出马，孩子的父亲很快便被找到了。据说人是在公司被找到的，得知警察是因为他打老婆的事而来，还嚷嚷着这是他的家务事外人别插手。听说老婆躺在医院里快死了，才紧张起来。 这个时代的家暴男果然有特权，警察将人带到医院的时候不仅没给人戴手铐，还好言好语的，根本就不像在面对一个刑事案件嫌疑人。跟孙建业一起来的，还有孩子的奶奶魏丽琴。 见到家属，医护人员刚刚松了口气，准备跟他们描述患者的病情，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孩子的奶奶就忽然冲到了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想去看mama的孩子面前，扬手对着小家伙就是两个巴掌。 “你个赔钱货！是不是你报的警？是不是你报的警？就知道你这个丧门星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你爸爸！早知道当时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该一把掐死你！” 所有人当场就懵了。谁也没想到做奶奶的刚到医院不关心儿媳妇的死活，却先找起了孩子的麻烦，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这么小的孩子。事发突然，大家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孩子高烧刚退，身体原本就弱，这两个巴掌下去，当场就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如果是别的孩子，肯定早已疼得哇哇大哭了，然而这孩子，却只是咬着牙，默默看着地面。 然而这却反而让在场的众人感觉更加心疼。 “疯婆子，你干什么？” 当时就有护士一把抱起了孩子，血气方刚的林如枫林医生更是铁青着脸挡在了护士和孩子的面前。林如枫是刘战的助手，同样全程目睹了手术的全过程，他的愤怒一点都不比刘战少。如果不是旁边还站着两个警察，他绝对会忍不住一拳挥过去。他不打女人，但却一点都不介意打一下对六岁的小孩都能下那么重手的贱人。 魏丽琴显然只会在弱小的孩子面前逞逞凶，面对身高一米八，还拧着拳头杀气腾腾的林如枫，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便萎了。 见在孩子这边讨不到便宜，魏丽琴忽然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转向了一旁的两名警察：“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这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乱打电话。一点家务事，家务事，不劳你们费心。” 她竟然以为报警的是六岁的孩子吗？所有人面面相觑。 能让奶奶第一反应就想到报警的是自己，这孩子显然并不是只会打120。想起孩子刚才那句警察叔叔根本就没用，所有人都忍不住一声叹息。要经历过多少次失望，才会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彻底对代表正义的警察失望？ “这位大妈，你误会了。报警的不是孩子，是我们医院。”虽然明知对方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可能跟孩子道歉，但刘战却还是忍不住站出来，说出了真相。 孙建业显然也以为是孩子报的警，听到这话，顿时扯起了嗓子开始破口大骂：“什么破医院！老子的家事轮得到你们管？” “怎么就轮不到我们管了？人都快死了。我上网查过了，你这是故意伤害，这是刑事案件。向警方报告刑事案件，人人有责。你最好祈祷你妻子能够活下来，不然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最高量刑可是死刑！”刘战记得智脑之前给她看的那个案例里面，法院最后是以虐待罪量刑的，但现在，她当然怎么严重怎么说。 听到死刑，原本还一脸嚣张的孙建业顿时便哑火了，脸色苍白地喃喃了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昨天早上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他承认他的确打了她，但也不过是跟往常一样朝她身上踹了两脚而已。明明以前，再重的伤她也只要躺躺就会好的，没道理这一次就不行了！ “她是在装病！她一定是装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魏丽琴的反应比孙建业还大，扯着嗓子辩解起来，“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我家的这个儿媳妇，一向好吃懒做。故意装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装病？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是参与过之前的抢救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当时林晓的状况到底糟糕到了什么程度，听到如此颠倒黑白的话，一个个简直呆若木鸡。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眼看着魏丽琴还想继续数落儿媳妇的不是，刘战连忙上前一步打断了她：“你喊也没用，我们已经把病例的复印件交给了警察。是不是装病，你说了不算！” 她说完，面无表情地转向在场的两名警察，略带挑衅地道：“两位同志，病例已经看了，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也已经见到了。你们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家暴案吧？” 刘战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再不做点什么已经说不过去了，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立刻有人从怀里掏出了手铐。 这两个警察原本跟孙建业是认识的。孙建业经营的是建筑公司，就是那种承包工程领着一帮民工替人盖房子的建筑商，时不时会有农民工在公司门口打地铺讨薪什么的。闹得没办法了，就只有报警。出警的次数多了，他跟警局的那帮人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孙建业虽然是个家暴男，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无可挑剔的，不然，也不可能把他父亲留下来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他手面阔，爱交游，可以说朋友满天下。所以，虽然对待老婆不怎么样，还是个彻头彻尾的jian商，但在外面的口碑却相当不错。在普通人眼里，绝对是英俊多金，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 这两名警察虽然算不上他的朋友，却也跟他有着不错的关系。他们原本是打算卖他几分面子的，之所以把人领到医院来，也是希望他们自己家里能够把事情解决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却根本由不得他们继续徇私。就算接下来想要做点什么，也得回警局再说。总之先把人铐回去再说。 “孙总，得罪了！”拿出手铐的警察毫不含糊，手铐咔嗒一声就扣在了孙建业的手腕上。 眼见着儿子真的要被警察铐走了，魏丽琴顿时大急，扑过去就一把扯住了其中一名警察的衣服：“警察同志！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是不是搞错了，要调查之后才能清楚，总之，先跟我们回警局。”那名警察说完，扣着孙建业就往外走。 魏丽琴慌忙疾步跟了上去，可惜，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刘战死死抓住了。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刘战的手，然而，刘战这样经过强化后的身体又岂是她一个老太太能够轻易甩脱的。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眼见着两名警察领着儿子渐行渐远，魏丽琴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她此刻的表情反而让刘战越发生气了，儿媳妇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不知，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儿子只是被警察带走，她就急成这样。见过自私的，没见过这么自私的！这么想着，刘战抓着魏丽琴手腕的手扣得更紧了。 “放开你可以。不过，走之前，你最好先把医药费付了。要是人真的死了，倒霉的可是你儿子！”刘战早就从智脑那边得知面前这位在对待儿媳妇的时候特别抠门，刚刚又是那样的态度，生怕她跑了。 “哦，对了，除了你儿媳妇，还有你亲家母的医药费也得算在你头上。她除了你儿媳妇没有别的亲人，还是因为女儿被打才急病的，这钱于情于理都该你付！”刘战其实挺佩服自己的，这么快就弄清楚了这个时代复杂的亲属称谓。 “我付！我付！你们医院不就是要钱嘛！”都这种时候了，魏丽琴满脑子都是儿子，倒是没有再纠结钱的问题。因为走的急，甩下一张卡就走了。里面的余额足够林晓他们母女两人支撑一段时间了。 终于，不用再担心医药费的问题了。 只是…… “你们觉得他能在警察局被关多久？”医生护士们显然对警察没什么信心。 “又不是正式批捕，我看玄。” 此言一出，现场原本因为孙建业被带走而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又不约而同地xiele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对帅哥有偏见，只是我听说的几个真实案例里面的渣男都是帅哥，捂脸…… 我表姐前任初见简直帅得让人流口水，一般人第一眼绝对不可能猜到他的真实面目。渣不渣跟颜值真的没关系。 大部分警察还是觉得家暴没什么的，因为警察大部分也是男人。就算报了警，也很少有按规定拘留15天的。 关于协助调查要不要戴手铐，我查了半天，也莫衷一是。戴手铐够解气，所以就让他戴着吧！ ps：对于负分，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你越理，对方蹦跶得越欢。我解释也解释过了，她死活认定我有bug，我也没办法。你能指望让一个认为天圆地方的古人承认地球是圆的吗？别理她就是。 ☆、第38章 报案的时候慈济医院就提供了完整的抢救记录和病例，这个案子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证据确凿了。然而，家暴的性质却决定了它必定会一波三折。 果然不出所料，孙建业只是去警局喝了杯茶就被放了出来。更令刘战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母子二人竟然还杀回了医院，公然甩钱要求医院改病例。让院方改口说林晓是因为突发急病才入的院。 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如果只是普通的医院，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就这么把事情摆平了。可惜的是，他们不幸遇上了慈济。 先别说刘明伟之前已经让公关团队在网上对这次的事件进行了全程直播，就算没这么做，他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几个钱，做出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 孙家果然只是没什么底蕴的暴发户，上门之前都没有查查慈济的现任院长是谁。甩着在刘明伟看来只能当零花钱的支票，竟然还一脸的嚣张。 刘明伟这段时间一直因为医院的状况焦头烂额，这种送上门来的笑话，不看白不看，权当是娱乐也好啊！所以，他不仅没有着急赶人，反而还笑眯眯地跟他们谈了起来。 母子二人之前上门的时候刘明伟并不在现场，二人对他这个一见面就笑脸迎人的院长印象不错。上下打量了一眼，发现刘明伟衣着普通后，显然觉得这事有戏，直接就拿出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