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她说:“以沫在这村里住了七八年了,也不见有亲人上门,你算什么东西,上门就说是她的哥哥,也就以沫单纯才会被你骗。” “就是就是……” 有了人先开口,其他人附和起来就容易多了。 以沫就是怕被村民拆穿,所以刚才冒认离修的时候,才故意说他们兄妹不住在一起,多年未见,也免得离修起疑,这会儿正好拿这话堵住村民的嘴。 “我哥哥是男儿身,自幼就出门学艺了,根本就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们没见过他有什么奇怪!”以沫红着眼眶,回眸愤恨的说道。 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她好,所以想着法子来对付她。 说什么怜惜她小,想和她结亲,有了婚约,她也就有了婆家照顾,都是一派谎言,别当她不知道。 若不是姥姥采药失足掉下山,她又何至于落到这一步,想到那个连路都怕她多走一步的姥姥,以沫一时悲自心中来。 离修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两人短暂的一段婚姻里,以沫始终倔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是被冤枉了也只是红着眼眶犟嘴,什么时候这样哭过。 “你们还不滚,是不是想我动手!”离修威胁的挥舞着拳。 院里村民多,哪里会怕离修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眸光一沉,将以沫推到内室,并柔声叮嘱:“乖乖站在这里看,不许出来。” 以沫咬着下唇,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哥哥,对上他的眸光,看得出来,他是信了她的话,真的将她视为meimei,想对她好的。 离修这会儿哪有心情顾忌以沫在想什么,怒腾腾的走出去,一言不发的朝这些人动手,不出片刻,所有人都被丢到了小院门口,哀嚎不止。 以沫在屋里探首,有些担忧的咬咬下唇,怕哥哥会吃亏,又怕哥哥打了他们,事后会引来更多麻烦事。 解决了来闹事的村民,离修进屋就见以沫小脸微白,一副担忧的样子,当下敛了几分暴戾,缓了声音问:“他们常来吗?” 以沫咬咬下唇,“以前姥姥在时,他们很好的,但是姥姥一走,他们就都变了样,欺负我一个人,都哄着我说要照顾我,其实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离修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但看眼前小姑娘一身孤寂,不免心疼的说:“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哥哥回来了。” 以沫怔怔的看着离修,嘴唇微动,无声的叫着,“哥哥,哥哥……” “好了,别难过了!相信姥姥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离修大手张张合合几次,最终只是揉了揉以沫的发顶。 倒是以沫,怔了怔,一下又扑到了离修的怀里,失声痛哭。 再次感受到胸前一片湿润,离修仰面苦笑,自认识她到俩人成亲,所见都是她挺直了背脊,一脸骄傲欺负人的样子,第一次发现,她原来还是一个泪人儿。 哭了一会儿,以沫自个儿也不好意思了,扭捏的去了厨房给离修熬了药端来,刚喝了药,以沫准备去给离修烧水时,门口又响起村长的声音。 以沫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哥哥回来了,关其他人什么事,至于这么一波接一波的上门吗?敢情我自己的哥哥,回不回家,还得其他人认可吗?” 村长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威严的说:“把门打开。” 以沫倔强的说:“不开,我哥哥今天第一天回来,我有好多话要和我哥哥说,没功夫理你们。” 村长尚未说话,跟他同行而来的人就七嘴八舌的开始火上浇油。 离修出来,径自打开院门,扫了眼众人,对村长直言:“有什么事,三日后再说,我自幼跟随师父上山学艺,没想到学成下山姥姥却不在了。” 村长看了眼眼前浑身散发出冷凝之气的少年,又望了眼他身后站在屋门口的豆蔻少女,突然就信了他们的说辞。 若不是亲兄妹,兄妹两人怎么可能都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直视。 其他村民告到他这里,也只说以沫是被人骗,却未说以沫的兄长是如此傲世而立的一个少年。 “三日后,祠堂里!若你真是沫丫头的哥哥,我们自然不会再多管,但若不是,我们也容不得你欺负她一个年幼的姑娘,自然要赶你离开的。”村长目光审视的看着离修说道。 离修轻嘲的撇了撇嘴,当着村长及村民的面将门紧紧的锁上。 回身他就见以沫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咬唇,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本不痛快的心情,突然有了些笑意,虽然眼前的人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一样的。 “想什么?”离修上前,歪了身子,看向以沫。 以沫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稳了身子,牵强的笑说:“没,我就是怕他们到时候不认你是我哥哥。” 离修目光闪了闪,其实他来找以沫,并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就是下意识的来了,来后见以沫需要他这个哥哥做掩护,也顺势做了。 如今沉思下来一想,倒也觉得这样挺好。 即能照顾她,又避免了将来的悲剧,待到她及笄了,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以兄长的身份护她一世,也算是偿还了上一世的恩情。 “怎么会?我本来就是你哥哥,旁人再是否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是吗?” 以沫有些虚心闪躲,避开了离修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微微一垂,落在他身上的衣服,忙扯开了话题。 “哥哥身上还有伤,先回屋里躺着!这些年你都没有回家过,家里也没有你的衣裳,明天正好是赶集日,我去镇上买两匹布回来给你做衣服。” 离修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以沫,当年因不甘心被她设计,对于她的讨好都视而不见,夫妻数载,不屑穿她亲手所做衣裤。 “好!”带了点涩意的回答,以沫自是没有听出来,欢愉的扶着离修进屋。 ☆、003、中秋思亲 趁着离修去沐浴的空档,以沫翻出家中的旧棉布,比照他脱下来的衣服裁了布,准备缝制的时候,离修披着一床宽大的床单过来了。 “咳咳!”离修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以沫抬眼,莞尔笑了起来,“哥哥这样真像唱大戏的!” 离修苦笑扯了扯嘴,上世就算是最后身首异处也没有这样狼狈过,好在眼前的人是以沫,倒不怕在她面前丢人。 “哥哥身上的伤上过药了吗?”以沫放下手中的布,担忧的上前两步。 离修径自朝着床边走去,道:“已经上过了。” 以沫抿嘴微微一笑,嘴边梨涡若隐若现,显得有几分可爱。 “哥哥有伤在身先休息吧!我还要替哥哥做衣服呢!不然的话,明天哥哥就没衣服穿出门了!”以沫揶揄一笑,道:“幸好姥姥喜好穿些暗沉的颜色,不然的话,还没有布料给哥哥做新衣。” “嗯!你也早点休息,别耽误得太晚!”离修没有多矫情。 床上有两床被褥,想来以前以沫和姥姥也是各盖一床,而他身子也的确乏了,便躺上床扯了一床被褥盖在身上。 以沫小小年纪,照顾起人倒是有几分模样,替离修压了压被角,这才坐到桌边,照着油灯继续缝制衣服。 离修躺在床上,一双眉眼看着以沫白净的侧面,说来他对自己前世的妻子印象并不深刻,每次见她,总是歇斯底里的对峙情况下。 “哥哥?”以沫侧目,不解的看着他。 离修扯了扯唇,一时陷入回忆当中,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倒是第一次发现,以沫长得如此娇美。 “是不是身上疼?我再去给哥哥熬碗药!”以沫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衣裳起身。 离修忙道:“不用了,刚才一时有些怔忡,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沫心下一慌,勉强的笑笑。 离修解释说:“觉得meimei应该是娇纵爱闹的,突然见你这样娴静的坐在那儿,有些不习惯罢了。” 以沫哑了哑声,心里微微有些堵。 原来离修真的有一个meimei,就算他失忆了还记得她是什么样子,想来是很疼惜这个meimei的。 想到眼前这短暂的亲情只是偷来的,以沫只觉得心底一片苍凉,低低应了一声,便坐到桌边继续缝制衣服。 稍晚,以沫缝好衣服,满意的拿在手里翻看,侧目见哥哥已经熟睡,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淡去,又见衣服上绣的青竹,只觉得悲伤。 姥姥最拿手的并不是医术,而是绣活,她自小跟在姥姥身旁,川绣蜀绣湘绣都有涉及,其中学得最好的便是姥姥的绝活双面绣。 想到这里,一滴泪自眼角划出。 悲伤一旦释放便如塌毁的河堤一样。 以沫不敢惊动离修,慌忙跑了出去,坐在门口低低呜咽出声。 离修长年习武,自是比一般人容易惊醒,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以沫起身,他便醒来。 这会儿躺在床上,更能清晰的听到她压抑的低泣声。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哭声不降反升,离修才不得不起床去看看门口那只仿佛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咪,他怕再不出去,小人儿的眼泪会干涸。 门房突然被拉开,以沫猛然回眸。 一张清丽的小脸,腮边挂着两行清泪,澄清的大眼里布满了迷茫,这副脆弱无助的模样,一下狠狠击中了离修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哥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起!”以沫快速抹去腮边的泪,努力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离修上前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斟酌半晌后说道:“以后哥哥会代替姥姥照顾你的,有哥哥在,meimei什么都别怕,好吗?” 以沫愣了下,才急急的抓住离修的袖子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离修保证的说道,反手握住了以沫小小的手。 莫说他重生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寻她,就算不是刻意出现想照顾她,单看她现在这副无助的样子,他也不忍心让她再难过。 以沫眸光微亮,噙着泪犹豫的问:“一直一直?就算我做了让哥哥不高兴的事情,你也会一直一直的陪着我吗?” 离修本就没有失去记忆,反而比旁人多了一世记忆,自然清楚以沫所指的事情是什么。 在他答应当以沫的哥哥时,就已经默认了彼此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秋后算帐。 “嗯,一直一直,不管meimei做什么,哥哥都陪着你!”离修保证的笑说,弯指在以沫额上轻轻一弹。 以沫紧绷的面庞这才逐渐柔软下来,伸出小手指勾住离修的小手指,满是童真的说道:“我们说好了,不许变。” “不变!”离修刚毅的脸庞染了点笑意,跟着以沫手指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待以沫不再哭后,离修这才轻缓的开口,“刚才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 以沫脸上乍现难过,望了眼天空高挂的明月,悠悠的开口道:“每年中秋节,姥姥都会陪着我一起做月饼吃的,可是今年她已经不在了。” 离修微蹙眉宇,低声开口,“没有姥姥还有哥哥,哥哥陪你一起做月饼,好不好?” 以沫眼神一亮,小脸布满了光彩,急急的说:“那明天我们去镇上的时候,顺便买些材料回来,虽然明天已经十六了,但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们明天晚上正好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 “好!”离修眼神复杂的看着笑得满足的以沫。 突然间,他对上世被以沫算计的事情,不再计较。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参与了,才知道对方的不容易。 以沫独身一人,就算最后回了淳王府,被封了郡主,但对于淳王府,甚至是上层贵族而言,她始终被人看不起。 这样的环境下,她若不为自己谋前程,谁又会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