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
我叹气,摇头。 手被握住,话音低沉,“待孩子降生,你把富察氏的位份提一提。” “好。”我还是忍不住怨念,“怎么我都不知道呢?你不,你儿子也不,是不是你们这些做爷的甭管大都这样。要不是今儿个有了身孕,我到死都不能知道他屋里还有这么位格格呢。” 他的眉深深拢起,在我手上捏了一把,“好好活着,没你不能知道的事儿。没不是故意不提,只是不重要,但凡你想知道的,没有不能跟你的。” 包括胤祥的身体? 我表示怀疑。 这世上有太多秘密,不止不足为外人道,内人也一样,情深罢了。 第二日,我见到了深藏宫中多年的富察格格,娇又乖巧,从五官到身形无处不透着一股子柔顺劲儿。如果嫡妻燕回是正统的大家闺秀风范,那这位喜莲格格便是十足的家碧玉。 难怪弘历喜欢,换作我是男人我也爱不释手。只是想想,都觉得抱在怀里真过瘾。 胤禛挑的?还是弘历自己选的? 心里倏地就酸了一下。 了几句惯常的嘱咐,打发她们回去,一盏茶的工夫,弘历就来了。 我笑了笑,招呼他到近前,向着窗外示意,“才走,去吧,大老婆一并走的。” 弘历面上一愣,腾地坐到我身边,拿起茶杯便喝,父子俩一个德性。 喝痛快了,随手在嘴上蹭了一把,笑嘻嘻地:“额娘这是跟儿子置气,还是跟儿媳抢醋吃呢?别这样,在儿子心里天大的就是额娘,阿玛都得排第二,您信不信?” “不信。”我戳在他心口处,“花言巧语的,年纪越大越没个正经,随了谁?你这张嘴啊,兄弟几个加起来都不是你的个儿,少来。我问你,这位格格打哪儿冒出来的?是你阿玛寻给你的,还是你自个儿瞅上眼拉进屋里的?怎么都没跟我提过?天大?呸。” 弘历哈哈大笑,向窗外瞄了一眼,附在我耳边贼兮兮地:“额娘这是跟阿玛较劲呢,反倒撒在儿子头上。不打紧,儿子且先受了,回头跟阿玛讨好去。” “滚。” 我斥了一声,他就兔子似地跑了。 直至傍晚,胤禛才回来,悄没声地打着帘子,看了我一眼才闪身迈进来。 用人的时候找不着人,这皇后做得怪没意思,还得亲自伺候皇帝。 打了帕巾递过去,我站在一旁干瞅着,他不动,我不动。 半湿帕巾塞回我手里,无奈擦到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用力地擦了擦。 胤禛忍着没动,阖了双眼,任我胡作非为。 我干脆抖开罩在他脸上,看着那块随呼吸起伏的明黄色笑起来,“你们家四爷真是……啧啧,洗个脸都能洗出个娃娃来,也不知是四爷本事,还是喜莲姑娘本事。” 帕巾无波无澜,“干醋。” 我捏住高挺的鼻子,微微用力。腰后被揽住,一下子贴在身上。 在我胸前的下巴动了动,被盖住面孔的人忽而笑起来,一把扯开帕巾丢回盆里。 “这么些年,四爷的脸都让你给洗了,洗得好不好的爷全认了。你不在的日子,爷自个儿洗,水都是高公公和苏公公给打的。皇后大恩,饶了朕吧。” 左看右看,严肃认真的脸,我怎么那么想笑呢。扫着鼻梁细细端详,叹:“长得好就是占便宜,更何况这张嘴还学乖了,乾坤大挪移更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你这算不算吃一堑长一智?有这精神头还是对付前朝去吧,甭往我身上招呼。” 他推着我往里间走,眼角眉梢皆是笑,“家和万事兴。你心里舒坦了比什么都强。” 对付这种贼精的男人忒熬神,甭管你是撒泼耍赖还是矫情,全跟打在了棉花堆里似的,人家还特从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副委屈受尽只为博你一笑的样子,让你一办法都没有。 “弘昼那儿也有么?” “有。”他简单应了,扯下帏幔躺好,在我继续追问前嘘了一声,“到了年纪自然有,宫里专门有人打理此事。前两年你身子不好,便没向你回禀,赶明儿让他们事无巨细地一一与你细,我又怕你累着。” 入了秋的夜晚甚是凉爽,两人偎着刚刚好。我在他胸前拱了拱,寻个更舒服的角度。 他这样了,我便不好再翻旧帐,原本就是皇家子孙,自然有规矩,我也不是为着并不熟络的新儿媳打抱不平,只是有些怅然,许是秋风恼人。 腰后的手臂勒着我贴得更紧,被子完全覆盖往,耳边呼着灼灼热气,“怎么跟只猫似的。” 我躲着痒推他,“你才是猫呢。” 耳边一声笑,“好,来。”笑声未停,我就被猛地推高到被子外面,冷得一哆嗦,胸前埋了颗热乎乎的脑袋,蹭啊蹭的。 一双手臂困得扭都扭不开,越挣扎越箍紧,我干脆搂住作恶的原凶,轻轻吻在头。原本麻痒的地方突然就疼了一下,咬住不放,激得我定住所有不敢再动。 滑软的丝质层层尽湿,比秋风更令人敏感激越。 “胤禛。”我忍不住唤他,声音都在抖。 他应,用牙。那么轻缓的碰触,却能轻易分辨牙齿抑或唇舌。 瞬间,重被黑暗笼罩,完全压陷在床褥中。 “心情好了?”他问,呼吸和轻吻梭巡在我脸上。也不等我回应,双手被他十指扣住,直往身上带,游走间低哑声线压在耳边,“脸也洗了,做儿正经事。” 我哑然,气笑不得。 ☆、319.二五八万 多事之秋! 弘昼娶媳妇儿了。 弘历的喜莲格格险些滑胎。 弘历的嫡福晋那儿紧跟着传来喜讯。 弘时没了,兰思病了。 没几天的工夫,胤禛的几位小老婆们接连染病。 这一桩接一桩的,刚好赶在我努力地全盘掌管后宫事宜的当口,真是狠狠地累惨了。奇怪,怎么我就没病呢? 怨念时,胤禛接了一声:“不许。” 不许?皇帝老子,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我病不病? 说嘴打嘴,我就真的病了。 御医说是无碍,却怎么也不见好,每日问诊,按顿吃药,依然卧着。 皇帝就急了,当着我的面跟御医翻了脸,一点儿不知道避讳。 我催着吓破胆的御医先行离开,心里这叫一个苦,见天儿地当药罐子已经够烦的了,还得拉架。 胤禛扶着我躺下,安慰了几句“不必担心,用不了几日就会大好”之类的片儿汤话,又盯着我喝了药,就走了。 其实我觉得偶尔病一下挺好,尤其在累了那么久之后,算是能名正言顺地歇一歇了。趁着那些大小女人们养病的养病安胎的安胎,我的日子不要太清静! 他一点儿也不懂! 药继续喝着,觉依旧睡着,清粥小菜,怡然自得。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处处完美,得我所愿就好。 解语见我赖在床上不睡,凑到枕边小声地说:“您猜怎么着?” 没头没尾,从何猜起。 她噗嗤一乐,纤细手指在我眼前晃啊晃地戳点,“那天皇上出了这屋,您猜上哪儿去了?挨着宫的骂过去。听外面的人说啊,那叫一有意思,跟您说了都不能信。” 没头没脑,想不明白。 我正无聊,顺嘴问:“骂过去?骂谁了?”问完,也反应过来了,他这脾气还真是……心里憋着气,总要找地儿发泄,不找我的麻烦就好,爱上哪儿上哪儿,爱骂谁骂谁,挺好! 解语卖着关子,敛了笑,“来,先起来,把脸洗了,换身衣裳,要不干脆备上浴桶。” 我翻身不再理她,“爱说不说。” 解语力气大,一把将我翻回去,腾地坐上床沿,啧啧地撇着嘴乐,“解语又不是皇上,您这闹个什么劲儿。好好地说话,别跟郡主似的闹小孩子脾气。” 我白了一眼,她倏地伏到面前,悄悄地细说起来。 不说不知道,一说真的吓一跳。这哪儿是有意思,简直就是胡闹!胤禛才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啊!堂堂皇帝,挨宫地跑到自个儿正在养病的小老婆屋里恐吓人家,再不麻利儿地好起来,直接轰出宫去。 我真是无语了,估计那些被骂到的女人们也是一样。 说来也奇,久养不好的病就真的好了,再没见谁宫里出入御医,也没再送过任何汤药,神奇般的痊愈了! 不许生病这件事,皇帝算是说到做到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又猫回被子里,入冬了,怪冷的。 胤禛回来时,我刚好睡醒一觉,模模糊糊一道黑影,吓得差点叫出声。 他坐在床沿,也不掌灯,探手钻进被子里握住我的手,声音柔和又低沉,“今儿个好点儿?” “嗯。”我点头,哑哑的,嗽了嗽嗓子又说:“好多了。” 拇指摩在掌心,痒痒的,配着他的气息,“可得快点儿好起来,好了,我带你去园子里。等下了雪,路上可要辛苦,别再受了冻。” “许是骂我一顿,就能好了……”突然就看清他眼睛里的光,我忙闭上眼,幽幽叹息:“我也是会怕的,怕被你轰出去。” 他就笑起来,清晰入耳,抵着我的整个胸膛都在震,“你才不怕,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反倒是我,怕你病着,我心疼。” 我憋不住也笑出来,眼睛却湿了,咬住他耳垂,紧紧搂着脖颈,真的由心底叹出一口长气,“胤禛,你疼我,我知道,其实前几日便好了,只是躲懒,你——” 话未说完,被他打断,“我知道。” 他知道! 那他干嘛呢?又是骂御医,又是骂妃嫔,还每日不厌其烦地劝慰哄着我喝药,闹哪样? 黑暗中天旋地转,我从仰躺变成趴卧,被他抱在身上,一条锦被裹住彼此。 胡乱散落的头发转于他指上,在我眼前绕啊绕的,好半晌才又听见声音,轻飘飘的,“赶明儿不许这样,病了自然要吃药,好了就是好了,若是不愿起来就躺着,再不能拿药当饭吃,你不是最怕苦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想与我说便说,不想说的我也知道。知道么?” 绕口令似的,颠三倒四地睡了这么些日子脑子慢了,转了几回才明白,不好意思地说:“知道了。” 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被他直接抱起来,勉强站稳,屋里已大亮,晃得我睁不开眼。 几个丫头转在身畔,不一会儿便把我给拾掇个齐整,半推半扶地出了门。 赶在去园子的路上,我还没缓过劲来。怎么这男人总喜欢半夜出门,带着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一路马车摇晃,原本刚刚睡醒的我又困了,幸好有吃有喝还有美酒暖身。行将一半,天降瑞雪,纷纷扬扬,夜都亮了。 抵达园子时天之将明,下了近半夜的雪骤停。我俩不觉困倦,挽手一路缓行过去。新雪覆盖的湖光山色如同画卷,渐渐铺展于眼前,初升红日下,久违的美景,犹胜当年。 湖边,眺望远方,他立于身侧,忽而抬手扫过我的帽幨,一片雪花静置掌中,晶瓣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