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都市小说 - 后悔药在线阅读 - 第35节

第35节

    贞娘一脸理所应当的平静:“哦,老看着娘做,就会了呗,有啥难的?”

    杜氏被女儿的话噎的一愣,女儿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去年包粽子,女儿看了一会,包出的粽子比自己包的还紧实小巧漂亮,杜氏的针线活不好,女儿去邻居家跟着学了一下午,回来给弟弟衣服打补丁,针脚平整,比自己补的强多了。

    于是,杜氏就觉得女儿聪明伶俐,干什么像什么,比自己强,女儿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安安心心的捧起饭碗吃饭,心想女儿学会了做饭,以后这家务就能帮自己分担些,难怪人家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还是养女儿好啊!

    许怀安有些迟疑,夹了一筷子鱼尝尝,酱香浓郁,鱼rou鲜美,他不由得看看女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六岁的女儿做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自己女儿是不是也太早了些,今天回来就看见女儿正在叠衣服,平平整整的放在床头,小小的身子吃力的抱着自己的棉被,他慌忙去帮忙,女儿冲着他展颜一笑:“爹,你回来了?我把咱家的杯子都晒了,这样晚上盖着舒服些,也省得你老咳嗽。”

    贞娘看出父母的讶异,也不说什么,神态自若的给弟弟用汤泡了饭,夹菜,挑鱼刺,还客气的让杜石头吃菜。

    杜石头虽然聪敏,毕竟还是年少,也没觉得大人神色怪异有什么不妥,只知道这位贞meimei以前不怎么爱搭理自己,今天又是做饭做鱼还让自己吃,八成是心情好的缘故,反正这鱼做的好吃,先吃了再说。

    纯哥吃的小肚溜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贞娘收拾了碗筷,让石头帮忙绞了几桶水,烧了大锅热水,就开始满院子追着纯哥儿要给他洗澡,纯哥儿像一条溜滑的小鱼,满院子跑,贞娘抓了几次都被他溜了,喊着让杜石头帮忙,石头笑着跑过来,一把抓住纯哥儿,纯哥儿打着挺挣扎,石头力气大,他怎么也挣不脱,被杜石头抓住扒的溜光拎了过来放在大木桶里,贞娘让石头按住他,挽起袖子,拿起丝瓜瓤子,使劲的给弟弟洗澡,纯哥高兴的咯咯乐。

    许怀安站在门里,看着女儿、儿子在漫天星光下嬉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贞娘好容易给弟弟洗了澡,送走了杜石头,又让母亲和父亲都洗,自己把纯哥拎到床上哄着睡着了,又解开辫子重新打了水擦洗了一番。

    杜大丫已经开始每晚的揉面,她必须先把面团揉好,放在灶上,等到面发好了再揉一遍,等三更时分,才开始起来做馒头,上屉开始蒸,四更时分杜石头就会赶着驴车来接她,帮她把笼屉装上车,运到店里去卖,她每天只能睡三四个时辰。

    贞娘看着母亲汗如雨下,双手不停的揉弄着硕大的面团,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杜氏一回头就看见女儿傻傻的看着自己,用手腕擦擦脸上的汗水,憨憨的笑了笑,疼爱的说:“咋还不去睡呢?都这么晚了,今天又是收拾家,又是做饭的,累了吧?”

    贞娘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强笑着:“不累,娘,你累不累?”

    杜氏拿了抹布擦了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拿了两文钱出来,递给贞娘:“拿着,明儿买个芝麻饼吃。”贞娘看着这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娘一天睡三四个时辰,累的半死,也不过挣十几个大钱而已。

    ☆、第四章

    她看看母亲布满老茧的手,咬着牙接过大钱,小声说:“娘,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这一夜,贞娘睡的并不好,她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着怎么能帮着母亲多挣点钱,怎么能让父母和弟弟生活的好些,怎么能避免父亲和弟弟的死亡,迷迷糊糊的天明时分才睡去。

    天大亮时,贞娘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父母都已经出了门,家里依然只剩下她和纯哥儿,纯哥一起床就吵着要吃馒头片,贞娘少不得又给他煎了些馒头片,喂饱了他,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和堂屋,将灶上蒸馒头剩下的屉布洗净,晾到院里,又提了半桶水将院子里的菜浇了。这才又上灶煎了几个馒头片,用盘子装了带着纯哥儿敲了邻居刘婶子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岁的小姑娘,乌溜溜的头发梳了丫髻,穿着一件粉色褂子,葱绿的裤子,一双粉色蝴蝶□□的绣鞋。圆脸,细眉细眼,皮肤白净,看上去秀秀气气的,是刘家的翠姐。

    翠姐见是贞娘十分欢喜,一叠声的说:“快进来进来,你这几天忙什么去了?也不来我家跟我玩,我都闷死了!”

    贞娘笑着答说自己这几天帮娘收拾屋子,刚收拾完就来看她了额,又问她忙啥了?俩人一路寒暄着进了屋。

    刘家住的屋子是个两进的院子,进门是铺了青砖的大院,院子里种了棵老大的杏树,每到秋天都送给许家好多甘甜的杏子,正面是宽敞的堂屋,摆了八仙桌和几把椅子,还附庸风雅的摆了个民窑烧得胆瓶,白色斗彩绘的耕织图。往里走是刘铁匠和刘婶子的屋子,然后是两间侧房,住着刘大虎哥三,最后面的小园单盖了间屋子,就是翠姐住的地方。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铺炕,一个妆台,炕上铺了竹子编的福字凉垫,贞娘被翠姐让上了炕,又拿了几个通红的李子出来哄了纯哥在院子里玩,俩人可以透过支起的窗子看到。

    贞娘笑着递过来一盘子煎馒头片:“刚做得了,怕凉了赶着就过来了,jiejie尝尝,看好不好吃?”

    翠姐看馒头片金黄酥脆,拿起一片咬了一口,笑道:“这是你的手艺?可真好吃,你跟你娘学的吧?这是怎么做的,你教教我,我也做做。”

    贞娘就把怎么做馒头片的方法说了一遍,翠姐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倒也不难,回头我也做了让我爹娘和哥哥尝尝。”她倒了两杯茶,递给贞娘一杯,自己咕噜咕噜喝了一杯,又寻了帕子擦了手,从炕桌底下端出了个笸箩,里面都是绣线和布料。

    贞娘心里一动,问道:“翠jiejie,你最近又绣了什么了?”

    翠姐嘟着嘴道:“还不是那副雉鸡牡丹,都绣了两个多月了,绣的我脖子都疼,还是没绣完,我娘老让我绣这绣那的,你也知道,她一心希望我能当个绣娘,说这样将来才好找婆家,可我不爱这个,她就一天到晚的唠叨我,烦死了。”她指着临窗摆得一副绣架子上的大幅绣品,抱怨道:“我那个师傅也说我不是个有天赋的,偏我娘就是不死心,非要我学,还成日叨咕说现在绣品值钱,还有那打的精致的络子也能卖钱,非要我学,整天让我在家里绣,我都快闷死了!”

    贞娘仔细的看了看翠姐的绣品,三尺多的雉鸡牡丹,不过绣了三分之一,看手法和针脚,翠姐的刺绣师傅应该习的是蜀绣,蜀绣向以严谨细腻的针法,淡雅清秀的色彩,优美流畅的线条,中国水墨画的格调,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其针法特点可概括为“针脚整齐,线纯光亮,紧密柔和,车拧到家”四句话。所谓“车”,就是在刺绣的关键部位,由针中心起针,逐渐向四周扩散。所谓“拧”,是指运用长短不同的针脚,从外围逐步向内添针或减针。

    可翠姐这针法差的还远,算起来,她四五岁就开是学绣,如今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了,这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想来她也真的没这个天赋。

    贞娘笑笑,安慰道:“刘婶子也不过是让你学点针线罢了,还能真指着你赚钱不成?”

    翠姐一脸郁闷:“我娘还不是被桃花她娘给激的?自从桃花被镇上的绣房选了去当绣娘,一个月能赚两三吊钱,她娘就成日里跟邻居吹嘘,说他们家桃花怎么能干,怎么手巧,比那些爷们赚得都多,将来也肯定是个旺夫旺家的,后来桃花定给了镇东头的傅秀才家的勉哥儿,我娘见了就眼热,非逼着我也跟着学,说这样将来我才能找个好婆家。”

    这桃花是住他们附近的简家姑娘,出了名的心灵手巧,十一岁就绣了一副寒梅凌霜图出来,被镇上绣房的陈姑姑收了去当了徒弟,据说镇上的大户人家都要找陈姑姑家的绣房定制绣品,也有家里要养针线班子去那里聘人的,总之在这顺义镇上,当绣娘是镇上贫家女子极荣耀的事情,当过绣娘的姑娘,很多男家都争着要娶进门当媳妇,因为这样的媳妇进了门不仅家里的衣服可以有人做,卖了绣品还能帮补家用,是在是一举多得。

    贞娘不以为然,只对一事感兴趣:“那精致的络子大概能卖多少钱?”

    翠姐想了想:“好像一根能赚三五个钱吧?最多的能赚十个大字,怎么了?”

    “没什么”贞娘低下头喝了口茶,道:“想着,赶明也学学打络子,赚点钱帮补点家用,你也知道,我家就指着我娘卖馒头那点钱,我爹身子不好,到了冬天就咳嗽,基本上就不能去学堂了,少了那束脩,我们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翠姐同情的看看贞娘,许家日子过的比自家还要清贫,难怪贞娘小小年纪就惦记着要想办法挣钱了。

    她拿起笸箩递给贞娘:“要不,你先用我的线学学,我请我师父教教你?”

    贞娘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有办法,你不用替我着急。”她知道,刘家也不是多富裕,只是刘婶子心疼女儿,才请人教的刺绣,而且这些绣线都是有数的,让自己学着用了,回头翠姐也没法跟她娘交待。

    晚上贞娘琢磨了半宿,睁开眼才发现父母都已经出门了,家里仍然只剩下了自己和纯哥儿,她忙起身用昨天剩下的糙米饭加上水烫了粥,就着昨天剩下的馒头吃了点腌菜吃了,就揣着两文钱,带着纯哥上了街。

    ☆、第五章

    许家住在镇子偏远的位置,离着镇中心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镇上的商户都集中在中心位置的巧楼大街上,这巧楼大街还有个名堂,据说是百多年前,这镇上最富有的财主为独生女儿扔绣球招亲,特意修建了这样一座两层高的绣楼,并取名巧楼,所以这条大街就被人们称作巧楼大街。

    后来这条街就成了最热闹繁华的商户云集的地方,珠宝楼、银楼、木器行、酒楼、茶馆、喜铺等等都集中在此。

    杜记木器行就在街面较好的位置,门面不大,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牌匾,门面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摆放了不少柜子、椅子,还有掌柜的正指手画脚的跟客人解说着什么。

    木器行的旁边看见母亲正在卖馒头,来买的人不多,母亲正跟隔壁摊子卖菜的妇人闲聊。看见贞娘和纯哥儿忙招呼他们过来问:“你们俩怎么来了?”又恍然的笑了起来:“是来买芝麻饼吗?”

    贞娘细声细气的说:“不是,我找石头哥哥的。”

    杜氏一愣:“找石头干嘛?”

    贞娘就皱皱鼻子,撒娇道:“我找石头哥哥有事,他在哪呢?”旁边卖菜的妇人就笑道:“许家的,你这闺女长的可真水灵,儿子也俊,都叫啥啊?”

    贞娘不等母亲吩咐,就规规矩矩的道了个福,清脆的回答:“我叫贞娘,我弟弟叫纯哥儿,婶子好。”

    妇人就笑道:“哎呦,许家的,你这闺女小嘴跟百灵鸟似的,又懂礼又水灵,你可真福气啊!”

    杜氏笑道:“霍嫂子你夸奖了,你们家的二妮和柱子我看也是极好的孩子。”

    俩人又客气了几句,杜氏就带着贞娘姐弟进了木器行,掌柜的姓曹,笑吟吟的道了声姑奶奶,又跟贞娘姐弟点点头,接着跟客人介绍那张红木万字不断头的太师椅去了。

    木器行里面是个隔断,杜大壮正自在的喝着茶水,跟石头说话呢,杜大壮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看着怕有八尺身量,一身的肌rou几乎要撞破那件灰色粗布褂子了,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一双大手跟个蒲扇似的,他往屋里一座,这本来就不大的屋子看着就更见狭窄了。

    看见杜氏领着孩子进来,他喜道:“咦?贞娘和纯哥咋来了?”

    贞娘优美的道了安,又叫纯哥儿跟舅舅问安,纯哥儿笨笨的抱了小拳头,弓了身子道:“舅舅安好!”

    杜大壮大笑:“好,好孩子,我们纯哥儿大了!”他喜爱孩子,尤其喜爱贞娘,看见姐弟来了,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几块酥饼出来:“来,这是早上买的,刘麻婆家的芝麻酥饼,你们尝尝,贞儿,你咋来了呢?”纯哥儿欢天喜地的接过酥饼吃了起来。

    杜氏道:“贞娘找石头有事,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呢!”

    石头不解,低声问:“啥事啊?”

    贞娘扯扯他的袖子,拉着他出去了,杜氏就跟哥哥笑道:“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事,还弄得怪神秘的。”杜大壮不以为意:“小孩子嘛,八成又想到啥玩头了!纯哥儿,还挺爱吃这酥饼的,来,舅舅这还有”

    贞娘拉着杜石头走到木器行对面的一家刺绣铺子,问道:“石头哥哥,你跟刺绣铺的小程子要好是不?”

    石头愣愣的点点头:“是啊,咋了?”程记绣铺是这一带的知名老店,开了两辈人五十多年了,是出名的物美价廉、童叟无欺,陈姑姑的绣房就是他们家办的,他们家的少东家叫程少朴,跟杜石头差不多的年纪,俩人打小要好,程少朴已经进了学,因为生性文弱,总被欺负,杜石头跟着去了趟学里,把那帮小子挨着个的收拾了一个遍,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他了。程家十分承情,待杜石头极好,四季的衣服褂子袄都送。

    “我想让石头哥哥给我赊些线绳,想打些络子卖卖,我娘挣钱多辛苦你也见了,我想着帮补些家用,可又怕打的不好,让娘笑话,才偷偷求你帮我赊点线绳出来,回头我打了络子再给他们补上,行不?”

    石头愣了愣,看小姑娘一脸哀求,一时竟没说出话来,在他印象中,这贞娘是个挺清高的小姑娘,不太爱理人,也不爱跟人说话,现在居然主动来求他?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是他表妹啊,还是为了帮姑姑多干点活,补贴家用,他于情于礼都该帮忙,何况赊点绣线而已,也不是啥大事!

    他豪爽的点点头,抬腿进了程记绣铺,一会的功夫就包了一小包各色绣线出来,递给了贞娘。

    贞娘满脸欢喜,忙揣进怀里,一个劲的跟石头道谢。娇娇软软的童音清脆,倒把石头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在杜大壮那里吃了中饭,贞娘就带着纯哥儿回了家,哄了纯哥午睡,净了手,就拿出线绳来分色,石头给她的线绳不是顶好的,但胜在颜色齐全,光红色就拿了粉红、品红、桃红、石榴红、海棠红、银红、枣红来,贞娘喜滋滋的回忆了前世自己学的各种络子的打法,先试着用鹅黄和棕黑打了朝天柱的简单络子,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打完了,贞娘看看觉得还可以,就选了石青色配了银红色打了个攒心梅花的络子。

    这打络子是绣娘们不屑做的功夫,却是丫鬟们中流行做的,丫鬟陪着小姐们没事用来消磨功夫,不是刺绣就是打络子,而且攀比之风盛行,谁的络子打的精巧谁的花样多谁的配色妙都会被津津乐道的评论一番,贞娘的前世就是这个中好手,她的络子是跟着夫人身边的娇柳学的,娇柳是林府里手最巧的丫头,能用一根线打出十个蝙蝠来。

    可惜,也是个薄命的,后来给了二少爷收房,却始终没有身孕,后来才知道她收房时被二少奶奶灌了药贞娘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功夫。

    此后几日,贞娘每天收拾屋子做饭之外就是闷在家里打络子,她手法越来越熟练,不过五天的功夫,将所有的线都打了出来,一共十根络子。

    ☆、第六章

    贞娘将络子交给石头的时候,杜石头被吓了一跳,手上各式络子精致新巧,他迟疑了一下才问:“这都是你打的?”

    贞娘嫣然一笑:“对啊,你瞧,这个五彩蝙蝠的是栓玉佩之类用的,这个攒心梅花是栓汗巾子用的,这个竹叶的是专门栓扇坠子的,那个双鱼抱福的是栓荷包的,我怕程记嫌我是个小丫头,压我的价,你是他们家少爷的朋友,你去他们应该会给你面子吧?对了,这个是给你的,我看你爱穿灰色的衣服,特特用了松花配了桃红色,你用来栓荷包正好。”她拎出一根松花桃红打了柳叶图案的络子来给杜石头,少年黝黑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喜,面上仍是憨憨的,拎出自己的荷包来,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栓上,贞娘笑嗔道:“拿来吧,我帮你。”将络子穿过荷包的鼻儿,两手穿灵巧的一撮,将络子挂上了,递给杜石头道:“赶明儿我得空再给你做个荷包,你这个太旧了。”

    杜石头楞了楞,道了谢,将荷包小心的揣进怀里,拿了络子去了程记,半晌才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小的少年,白净面孔,长脸,细眉细眼,穿着浅蓝色素绸直裰,大红云头履,头上戴着逍遥巾,一看就是富家少爷的装扮。

    许贞娘正跟杜氏说话,见那杜石头引着那少年过来,就知道应该是程记得少东家程少朴了,忙上前见礼,程少朴看贞娘小小的个子,粉白如玉似的小脸,如画的眉眼,愣了愣,回头跟石头说:“这就是你那表妹?这么小,手却这么巧,打的络子我们掌柜的都说好呢!”杜氏听了才知道女儿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打络子,心里一酸,蹲下身子,拿起女儿的小手一看,果然,手上有几个水疱,,心疼的抱怨道:“你这孩子,谁让你打什么络子,看把手弄的,这多疼啊!”贞娘甜甜一笑,轻声说:“没事,娘,我不疼,我多打些络子,咱家就多点贴补,还能多做几顿rou吃,爹身子不好,每年冬天都咳嗽,咱有了钱就能给爹请大夫瞧瞧了!”

    杜氏的泪眼盈盈的看着女儿,想不到女儿这般懂事,旁边卖菜的霍婶子见了也跟着掉了泪:“许家的,你有福了,你这闺女才不过六岁就这么懂事,将来大了也能顾惜你们老两口的,我真是羡慕啊”

    杜石头皱皱眉,径直领着贞娘和杜氏进了木器行,杜大壮正好出去会友,里面的隔断没人。

    贞娘忙问石头:“石头哥哥,我打的络子掌柜的可还喜欢?能给多少钱?”

    杜石头瞥了一眼程少朴:“把钱给贞meimei吧。”

    程少朴抓抓脑袋,拿出钱袋来说:“那个五彩蝙蝠的是十个钱,攒心梅花的八个钱,那个”他有点想不起来了,尴尬的笑笑说:“要不,你去问掌柜的吧。”杜石头干脆的拿过钱袋来,利索的说:“蝙蝠十个,梅花八个,双鱼抱福十个,竹叶五个,方胜五个,朝天柱五个,蝙蝠捧桃十五个钱,吉祥如意十五个钱,步步高升十五个钱,一共是八十八个钱,扣去你上次赊的线三十二个钱,一共是五十六个钱,掌柜的说了,那个蝙蝠捧桃和步步高升是新鲜样子,估摸这要的人肯定多,你下次可以多做些,”他掏出一大堆各色线绳来:“这是帮你赊的,掌柜的说了,等你下次来卖络子再给钱。”

    贞娘接了十分欢喜,兴奋的看着杜氏道:“娘,你看,我能挣钱了!”她把手里的钱全都交给杜氏,杜氏看着手上的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眼泪含在眼圈里,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好好,我闺女大了懂事了,都知道帮娘赚钱了”

    杜氏高兴,拿出二十个钱来塞到贞娘手里,让贞娘割点rou,再买点芝麻糖吃。贞娘揣了钱,仰脸跟程少朴说:“程少爷,能不能麻烦您个事?”

    程少朴笑道:“你说吧,不用叫什么少爷,叫我少朴哥哥就行,我是你表哥的朋友,我家也有两个meimei。”他想想他那两个meimei,比贞娘大一两岁呢,一个个娇滴滴的,缠了足,每天垫着脚尖走路,走几步就嚷着累,每天都呆在闺房里绣花,笑起来还要拿着扇子挡着脸,据说这是一种时尚,可他看着就觉得别扭,哪像面前的小姑娘,眼神清亮,举止大方,声音清脆甜糯让人听着就心生欢喜,更难得的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帮补家用,虽说是贫家女儿,可这份懂事在这个年纪也是极难得的!

    贞娘从善如流,清清甜甜的叫了声:“少朴哥哥”杜石头听了眼神暗了暗,嘴唇抿紧,没有做声。

    “少朴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些你家裁衣服的边角废料,我想给石头哥哥缝个荷包。”杜石头脸色好转,眼睛中掠过一丝喜悦。

    程少朴看了杜石头一眼,兴致盎然的笑道:“哦?你这么巧,还会缝荷包呢?成,我给你要布料去,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给我也缝一个。”

    贞娘嘟了嘟嘴,心想,你们家开开绣铺的,那荷包衣物之类的东西多不胜数,居然跟自己要荷包,可见这家伙是逗自己玩呢。

    杜石头挑了眉毛看了程少朴一眼,一把拎着他的半个膀子,拖了出去:“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点去拿,贞meimei等着呢!”

    杜氏和贞娘看着程少朴踉踉跄跄的被拽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一会,杜石头就拿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了,打开里面都是各种颜色质地的边角料,估计是因为少东家要,掌柜的给拿了好几块大块的布,展开大概有两三尺,缝个肚兜都够了。

    贞娘欢欢喜喜的道了谢,抱着包袱领着弟弟去买rou,rou摊子老板见贞娘姐弟玉雪可爱,算了十二个钱一斤,贞娘称了一斤猪rou,低头看见地上扔了几根大骨棒,就问老板多少钱,老板不在意的说:“那几根骨头没啥用的,你要就送你了。”因为是夏天,rou都搁不住,何况是剔的干净的骨头,老板大手一挥就送了贞娘。

    贞娘让弟弟帮她拿着布料和线绳,自己提了rou和骨头,姐弟俩高兴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