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田果脑袋里的“起码”还没成型,昏暗中,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四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两人一组,瞬间把四方脸与瘦长脸掀翻在地。 人民公/安?田果瞬间想到的是这个。 惊讶间,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一用力,她调转了一个方向,鼻尖戳在了那人衣服冰凉的拉链上。一道冷冷又夹杂着担忧的目光跟不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一起扫向她的脸,然后田果就看到了石洋冷峻的眉眼。 “你没事吧。”不知是不是被巨大的音浪渲染,他的嗓音听上去有点抖。 “没事。”她摇摇头,还冲他笑了一下。 她居然还笑?石洋目光一沉,落在她过分敞开的衣领处。灯光下雪白莹润,晃得他眼晕。 司机小浩捡起田果掉在地上的书包递过来的同时,对石洋笑道:“石哥,最近手痒痒,这两个活腻歪的家伙就交给我吧。” 石洋冷冷地看着四方脸和瘦长脸,“别出人命。”拍拍小浩的肩膀简单交代一句,然后拉着田果的手顺着不远处的楼梯朝二楼走去。 “那个,莉姐......” 石洋回头瞪她一眼,“你还有心思管她?” 田果撇撇嘴,不知他这股怒气从何而来。她不动,石洋也不好硬往前走,一皱眉,无奈地说:“先跟我上去,一会儿我找人通知她。” 二楼是雅座,走上去时,劲爆的迪斯科换成了温柔舒缓的圆舞曲。兴许是音乐换了心境,石洋握紧田果的手,稍微松了松。田果停下脚步,试着把手抽出来,石洋回头看她一眼,只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松了手。 两人站在二楼。 “你看谁呢?舍得刚才那俩二流子?”他斜倚栏杆,目光在镜片后辨不出喜怒。 “不是。”田果有点不好意思,像刚才那一幕多少有点......狗血!“我找莉姐呢。” 一袭红裙的张莉并不难找,她站在舞池中央跟人跳舞,只不过刚才金发小帅哥,这一次搭配圆舞曲换成了银发老绅士。 “你们俩怎么进来的?”收回视线,石洋看着田果小小的一侧耳垂。想上去掐一下,看她会不会疼得大声尖叫。刚才那一刻太危险,如果不是他恰巧从二楼下来准备回家,那现在田果会怎么样? 他无法想象,极度担忧令他紧锁眉头,但一切只是自己消化,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只是搭进裤兜里的手不停摩挲指腹。那些担忧与紧张似乎也随着这一阵轻轻的摩挲从别处漏掉了。 石洋的问题让田果尴尬,她没好意思说是从垃圾通道进来的,随口说了句“莉姐认识人,从后门进的。” “垃圾通道?”石洋似乎很了解。 田果心想这歌舞厅是你开的么?怎么对地形如此了解?白了他一眼然后用沉默做回答。 石洋笑了,手轻轻落在她肩头几秒,说:“走吧,我带你喝一杯,好好压压惊。” “我不喝酒!”田果赶紧摆明立场。 石洋没说话,视线落在她过分敞开的衣领处,冷声说:“想喝什么你自己选,但前提先把衣服扣子扣好。” 田果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没觉装束有什么问题,她只开了两颗扣子好吧,想石洋不是留过学么又在香港生活,不至于这么封建,话说香港小姐比赛时还有泳装呢! 跟性感的泳装比,她今天穿得想刚从修道院跑出来。 “听见我说话了么?”见她无动于衷,他走进一些,高大的身影将她挡在一处小小的空间里。 “我不觉有什么问题。”她白了他一眼。 “是么?”他笑了,薄唇轻弯,然后下一秒田果只觉锁骨处微微一凉,反应过来时,石洋修长的手指已将她衬衫的扣子精准地送入扣眼。临了,还欣赏般地仔细看了一瞬,然后点点头,似乎觉得放心了。 田果狠狠瞪着他。 “怎么了?”他笑。 “你刚才占我便宜!” “是么。”他不以为然,目光里多了一丝戏谑地成分,认真地说:“被我一人占便宜总好过被所有人占便宜。” 田果明白他的意思,领口开太低,暴露春光过多,拜托,她今天还没穿短裙呢!“石先生,你太封建了!” “封建一点好,省得出岔子!现在坏人太多,作为你的领导我不得不小心一些。田果,不如你去报一个跆拳道或者柔道学习班,学费我出。”他冲她微微一笑。 你疯了吧?!田果像看“精分”一样的看他一眼,冷声说:“石先生,你管的太多了,比我姥姥还烦。” 石洋端起双臂打量她:“没办法,谁叫在秀水你的业绩最好,万一出了事,损失的可是我。12月会来不少外宾,我还指望着你帮我挣大钱呢。” 田果咬嘴唇,资本家!黑心的资本家! “走吧,我带你喝点好的去。”石洋拍拍她的肩,刚转过身去,田果就悄悄把扣子又解开了。 仿佛知道她不是乖女孩,前方的他忽然又转过身来,这一次,目光冷了许多。 极冷的。 他说:“米田果,要么把衣领扣好,要么我开车送你回家。” 田果不动,准备顽抗到底。 “这是我的地盘,想要玩,就得听我的。”他往前一步。这一次,警告认真无比。 田果撇撇嘴,她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但在石洋面前总觉自己矮了半截。最终还是听话乖乖地系上了扣子,但嘴里不依不饶:“为了让您高兴,我还得扮修女!” 短暂的沉默后,她听见他低声说:“你要是叫我石洋,我会更高兴。” ☆、第082章 二楼呈半圆形,里面设有七八个隔开的单间雅座,石洋带着田果往最东侧里面走去时,服务员一个个都特别惊讶:“石哥,您......”他们搞不清刚刚离去的石洋为何忽然又回来了,是不是忘记拿什么重要物件? “没什么事,忙你们的去吧。”冲小弟们挥挥手,石洋继续朝前走。待落座后,一位西装革履面相和善,像是经理模样的人带着两名服务员匆匆赶过来,看见石洋,又看一眼田果,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满脸堆笑道:“石哥,有什么需要的?” 经理少说也有四十多了,却管石洋叫“哥”,田果扑哧笑出了声。 似乎知道她在笑什么,石洋淡淡瞥她一眼,解释说:“‘哥’是地位与辈分,与年龄无关。” 田果不傻,江湖上的规矩她当然懂,收住笑认真地对石洋说:“那以后我也管你叫‘哥’吧。”后一想又不对,听张莉提起过石洋跟她一边大,今天也是三十三岁,田果才21,十二岁的年龄差叫“哥”不合适。田果决定自降身份,看一眼石洋,笑道:“叫哥委屈您了,以后我叫你石叔好不好?” 石洋眼睛一眯:“我有那么老?” “哪里老?”田果捂嘴忍住笑,“刚才不是您说的,‘哥’指的是辈分与地位么。” 她这样调侃,让经理与服务员一众嘴抽,石洋来过舞厅七八回,男的女的都带来过,除了发小儿,还没见谁敢这么跟石洋肆无忌惮地说话。 石洋轻抚下巴,似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对田果说:“你管我叫叔,我没意见,那你管小浩叫什么?他可是管我叫哥哥的,怎么,叫小叔?” 田果知道石洋这是拿她开涮,白了他一眼说:“小浩是谁?我跟他不熟。” 她装傻,石洋并不恼,接过经理递过来的点餐单,淡淡说了一句:“不熟悉没关系,以后经常跟我出来玩自然就混熟了。” 田果不明白这句话是玩笑的成分多一些还是暗示的成分多一些,仔细想想她决定不回答。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低头整理衣裙。过一会儿,石洋问她:“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 “自己看看想吃什么。”他坐过来一些,举着菜单两个人一起看。 田果收收裙摆,这样显得两个人之间还有距离,石洋垂眸一笑没说什么。 菜单是全英文,石洋见她半天不说话就戏谑道:“看的懂吗?我也可以帮你翻译。”紧接着,他就收到田果飞过来的“大叔,你好多余”的一个眼神,他握拳轻笑,举着菜单手往田果面前又送了送,热心提议:“这里的西冷牛排不错,大厨是从北京饭店西餐厅挖来的,做的相当地道。” “是么,那您给我来一份牛排,七分熟,谢谢。”田果抬起头对经理一笑。 石洋看着她颇为惊讶:“你吃过牛排?” 又暴露了......轻咳一声,田果躲开石洋的目光,低声说:“牛排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切薄点儿不就跟老北京炙子烤rou一样么。” 经理嘴又抽了。姑娘,这完全不一样好吗,请你尊重一下牛排! 田果点了一份牛排,薯条和橙汁,也给张莉点了一份一样的,不过从舞池目前的情况分析张莉似乎不需要用食物补充能量,她脚踩高跟鞋,如一朵火红的花旋转在舞池各个角落。田果收回目光,低头喝橙汁时瞥见石洋的手正轻轻按在腹部。 “您的胃又疼了吗?”田果还是喜欢称呼石洋为“您”。 “不疼。”石洋低声笑笑,手挪开腹部一些,自嘲说:“总是疼,已经变成习惯动作了。” “平日里工作太忙,总是忘记吃饭吧?”她很了解地问。 “不是。”石洋沉默一瞬,然后才淡淡地说:“我受过一次伤,然后就这样了。” 田果惊讶:“很严重吗?” 石洋没说话,目光有一瞬间的暗淡,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开始默默抽起来,眼睛则没有聚焦地看向舞厅顶棚旋转闪烁的霓虹灯,他的脸被灯映得忽明忽暗,表情却始终如一的冷淡,仿若陷入回忆中。 自讨了没趣,田果开始自娱自乐,牛排上来了,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块轻轻放进嘴巴里,嗯,好吃,真好吃。 “好吃么?”石洋忽然侧过头问。 “嗯。” “给我尝尝。” 田果从边上拿起一副没用过的干净刀叉递给他。石洋看着她,似乎是在等什么,见她没反应,就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手里的烟使劲吸两口扔进烟灰缸,然后接过田果递上来的刀叉,他俯身,一点一点地切成牛排,认真的模样就像在做工艺品。切好,他没吃,而是递到了田果嘴边。 “尝尝。”他说。 对于这样有些暧昧的举动,田果选择了拒绝,微微一笑:“不了,我自己来就好。”重新拿起自己的刀叉,开始切牛排。 她忽然有些不自在。 “田果,你谈过恋爱么?”他像是不经意地问。 “暂时没有。” “暂时?”他笑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田果大口吃着牛排,心里期盼看在她这么饿的份上某人能跳过这个话题。但她的希望落空了,某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有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么?” 他专注的目光让她非常不自在,仿佛有一杆qiang正从后侧对准她的脑袋。她缓慢咀嚼着牛排,希望以此来拖延时间,但对方没有罢手的意思,目光始终定在她脸上,静静等待答案。其实,这问题也不难回答,但田果总怕听到不想听的,他们认识时间并不长,石洋对她的态度又是忽冷忽热,她不想误会什么,更不想把关系搞复杂搞混乱,伴君如伴虎,田果觉得自己跟石洋不要走太近才好。 他们不是一类人,起码在这个世界不是。 “有想过啊!”她喝一口橙汁,装作没心没肺地样子笑起来,“但是越想心里越烦,后来索性就不想了,等哪天遇到了估计就知道了,我年纪还小,找对象的事不着急。” “是么?”他看着忽然变得过分活泼的她,“我也在等。” “那祝您早日找到!”她冲他举举杯子。 石洋淡淡地弯了一下嘴角,眼神却在这一瞬变得极冷,田果心里没底,不知说错什么,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过身重新拿起刀叉,正切下一块,盘子发出“哐当”一声,侧头一看,正是刚才石洋拿在手里的叉子,牛排还插在上面,丝毫未动。她半回过头去看他,只见他已经靠在沙发后座上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束红霓虹光从远处打来,照亮他微蹙的眉头,视线下移,他的手又轻轻按在了腹部。 直到这时,田果才看清石洋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像是戒指一样的伤痕。 ***** 晚上,石洋先开车送张莉回家。 跳了一晚上,又喝了半瓶法国干红和三杯鸡尾酒,上车前,张莉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直管石洋叫“小六子”。 “六子,我是你舅妈,叫我,叫我啊!” 石洋阴沉着脸,瞅模样是强忍着怒气做绅士,替张莉打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