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王掌柜估算了一下,罗婉该是在做月子,所以叫她婆婆来寄卖。 “好说好说,里头请。”王掌柜招呼三人往后院里屋里去。 进了里屋,张兰兰放下包袱,将罗婉做的绣品拿了出来。王掌柜一一瞧过,点点头道:“婉娘的手艺我一向信得过,这些绣品一共是一千四百钱。” 王掌柜叫手底下的小二哥点了铜钱送过来,道:“这是一千四百钱,是绣品的工钱。婉娘做工不容易,这额外的一百钱算是辛苦钱。” 张兰兰笑着道谢替罗婉收下,看样子这王掌柜虽然精明,但却是个实在人儿,知道罗婉怀孕做工辛苦,还多给了一百钱。 “掌柜的,我这里还有些绣花样子想找您寄卖。”张兰兰拿出装绣样的小布包来。 “哦绣花样子”王掌柜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农妇,绣样子一般都是由绣坊最好的绣娘制作,最精品的部分都留在绣坊自用,只有质量不那么好的才会流传出去,给乡间的绣娘见到。从来只有绣娘来问他王掌柜求绣花样子的,就没见过乡下绣娘寄卖什么绣花样子的。 张兰兰看出王掌柜眼中的不信任,她默不作声的解开布包,取出一个朵牡丹绣样递给王掌柜,道:“东西好不好,您瞧了才知道。” 王掌柜看着张兰兰摇头轻笑,接过绣样,低头一瞧,一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冷气。 “刘景家的,借一步说话,里面请。”王掌柜将绣样揣进怀里,生怕一个眨眼布就没了。 ☆、第12章 第一桶金 王掌柜的反应在张兰兰意料之中,张兰兰轻轻笑着跟着王掌柜往内间去。 “娘!”刘秀忽地伸手,抓住张兰兰的手,一脸防备的瞅着王掌柜,生怕这掌柜的是坏人。 “秀秀,娘跟掌柜的谈些事情,你跟二叔在这等着,娘一会就出来了。”张兰兰温柔笑着摸了摸刘秀的脑袋,这小妮子,还挺关心自己。 王掌柜见小姑娘竟然不放心自己,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怕王伯伯把你娘卖了啊哈哈!你问问你二叔,他可是跟王伯伯相熟的呢,王伯伯不是坏人。” 刘秀果然真的看向刘裕求证。刘裕眼底的笑意憋不出了,扑哧笑出声来,道:“秀秀,王伯伯是好人,往日你大嫂的绣品都托王伯伯寄卖的。这会子王伯伯要和你娘谈事情,咱们小孩子家家的就在外面等着。” 刘秀这才真的放下心来,松开拉着张兰兰的手,而后严肃的对王掌柜做了个福身,道:“王伯伯,是秀秀见识少,误会了伯伯。” “哈哈,这孩子!”王掌柜见刘秀可爱又懂礼,不禁对这小姑娘喜欢起来,招呼小二哥道:“你在这招呼着客人,给孩子们拿果子茶点吃。” 安顿好孩子们,王掌柜引着张兰兰进了内室。 内室布置的很雅致,王掌柜招呼张兰兰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道:“刘娘子,这绣样是从哪得来的” 张兰兰知道自己画的绣样并非凡品,王掌柜若是个识货的,定会怀疑绣样的来历,所以她早有准备。 原身一家是前朝动乱时从江南逃难来的,三十多年前在河西刘家村安家。原身嫁给刘景后没几年,她的双亲就在一次瘟疫中过世了。人已经过世多年,又是逃难来的,自然不可考证。 所以张兰兰就编造了一个说法:说张兰兰的娘是江南的绣娘,师从一个江南极为有名的绣娘。那绣娘乃是从前朝宫里出来的御用绣娘,绣工了得。张兰兰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一些刺绣,但是因为天分不高所以绣工并不出色。但张兰兰却将母亲画绣样子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张兰兰编造说,自己母亲的师父当年逃出宫时,从宫里带来了很多绣样,传给了张兰兰的娘,张兰兰从小学习描绣样,故而学会了很多种绣样的画法。 后来张兰兰嫁给刘木匠,家中富足,又加上新王朝伊始,时不时有前朝余孽作祟,张兰兰怕自己的绣样惹出是非,一直没敢拿出来。直到这几年,前朝之事平息,才敢拿出来贩卖。 张兰兰吹的吐沫星子乱飞,终是将王掌柜虎住了。 “原来如此。”王掌柜摸了摸下巴,“竟然是从前朝宫里流出来的绣样,怪不得这般精致。我就说这绣样绝非凡品,肯定不是普通绣娘能画的出来的,没想到张娘子竟然有这般渊源。只是不知,那些从宫中带出的绣样,现在还有多少” “这么多年了,又是逃难又是瘟疫的,早就没了。”张兰兰道。 王掌柜满脸的惋惜,要知道前朝的末代君主骄奢yin逸,后宫佳丽三千,刺绣工艺极为鼎盛。前朝宫里的绣样,说句实话,要比现今宫里的还要精美。 “不过我从小描摹,还能记个七七八八。”张兰兰道。 王掌柜脸色瞬间一喜,道:“当真” “自然当真。”张兰兰正色,把装绣样的布包打开,对王掌柜道,“您来瞧瞧,我一共画了五十副。不瞒您说,我家如今急缺银子,您开个价吧。” 王掌柜急急拿起绣样一个一个看着,只见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花样新颖漂亮,他当了这么多年丝绣坊掌柜,还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绣样。若是买下这批绣样,交给绣坊里最顶尖的绣娘刺绣,做出的衣裳运进京城……京城里那些整日关注新衣裳新花样的官家妇人,定会不惜重金买下。 王掌柜在脑海里憧憬了一番,仿佛看见无数金子银子向自己砸了过来,美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了。 “王掌柜”张兰兰见他发愣,故意说道,“莫非您看不上这绣样,那我换家问问吧。” 说着,就做出要收拾布包的样子。 “别别!”王掌柜忙拦着她,恨不得扑到那绣样上护着,生怕张兰兰把东西拿走,“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张兰兰瞧见王掌柜这猴急的样,心里有了底:看来自己画的这绣样子应该挺稀罕,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那就请掌柜的给个公道价。”张兰兰看着王掌柜,道:“若是价格开的合适,以后我描了样子,就都卖给您。” 王掌柜心里盘算了下,张兰兰这绣样金贵就金贵在样子稀罕,惟妙惟肖,花朵中透着股灵气。锦绣坊开遍全国,王掌柜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知道同样一件衣裳,好的绣样能让价格相差几倍以上。 锦绣坊并非本朝独一份的丝绣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家竞争对手。这几年几家明里暗里使劲比拼,高价招揽绣娘,四处搜罗新奇绣样,为的就是击垮竞争对手,好让自己一家独大。若是真的如张兰兰所说,她会很多前朝宫中的绣样,靠着她的这些绣样,定是能在同行竞争的丝绣坊里脱颖而出。 王掌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正因为精明,所以他明白,该厚道的时候就要厚道,可不能让张兰兰的绣样落到对手的手里头。 “我给刘娘子说句实话,您这绣样每个都不是凡品,我是想和娘子长期合作。以后娘子有了绣样子都拿来卖给我。”王掌柜道,“这五十个绣样,每个我开价二两银子,五十个一共是一百两,您看如何” 张兰兰微微一笑,这掌柜的还算识货,会做生意,没看她是个农妇就糊弄她。 “掌柜的爽快,开价公道。”张兰兰笑着点头,不过她认为她的画不止值二两银子。 张兰兰想了想道,“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其实这样卖您也就卖了,不过看掌柜的是个痛快人,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不瞒您说,这绣样是半成品,若是掌柜的痛快,能给我分成,我便将这绣样子描完,您看如何” “半成品分成?”王掌柜不明就里的看着张兰兰。 “我这花样只有描边,并无配色。”张兰兰解释道,“同样一朵花,若是配色不同,则成品的效果也不同。若是由我亲自为花样配色,则可以让绣样配出最好的效果。” 王掌柜见张兰兰如是说,赶忙叫人拿来笔墨和专门染线用的各色染料。 这个时代的染料颜色跟现代的自然不能比,张兰兰用各种颜色配色,勉强配出需要的几种颜色,而后摊开一朵花样子,开始为花朵上色。 王掌柜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张兰兰,没一会功夫,一朵上好色的牡丹花跃然映入眼中。 “您看如何?”张兰兰放下笔,端详着牡丹花。 王掌柜憋了半响,低声说道;“常言道,高手在民间,我算是信了,今个真是开了眼了!刘娘子,只要你给每个花样子都上好了色,分成的事好商量。” “王掌柜,分成的事我是这么想的,以后每一件用我这配色的绣样制成的衣裳卖出去,我要百分之一的提成。”张兰兰自认为这价格很公道。 王掌柜连想都不想,一口答应下来。双方约定王掌柜先付给张兰兰一百两银子,张兰兰需要在半个月内来锦绣坊为绣样上完色,等到绣样做成绣品卖了出去,再按照百分之一的提成把银子提给张兰兰。 王掌柜现场就写了契书,自己率先签字画押。 契书一式两份,王掌柜留一份,张兰兰留一份。王掌柜又叫小二送来了银票,张兰兰将银票仔细收好,贴身放着。王掌柜硬要留张兰兰三人用饭,张兰兰推辞不过,只得带着孩子们留下吃了顿午饭。 午饭四菜一汤,红烧蹄膀,腐竹青笋,清蒸鲈鱼,香酥鸭,银耳莲子羹。 刘秀在屋里呆不住,跑锦绣坊后院和王掌柜十岁的小儿子一起玩去了。张兰兰叫她进屋,刘秀看见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 “娘,这是给咱们吃的”刘秀手里拿着个草编的蚱蜢,吸了吸口水,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 张兰兰笑着摸了摸刘秀的脑袋,道:“是啊,秀秀多吃些。裕娃也多吃些。” 菜的味道极好,张兰兰穿越来这么久,第一次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两个孩子就更别提了,平日里吃糠喝稀的,好容易有顿rou吃,各个大吃特吃起来。 张兰兰看着刘秀吧唧吧唧吃的香,笑着戳了戳刘秀的脸颊,道:“秀秀慢些吃,菜多着呢,没人跟你抢。女孩子吃饭要有吃相,不能吧唧嘴,多难听。裕娃,你也是。” 张兰兰夹了一块笋片到嘴里,闭着嘴巴咀嚼做示范,道:“秀秀,裕娃,以后嚼东西的时候要闭上嘴,不要把牙齿露出来,更不要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很不雅。” 刘秀哦了一声,果然学着张兰兰的样子闭着嘴吃饭,由于吃的急,满嘴都是菜,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刘裕也点点头,不再吧唧嘴。刘裕以前在私塾念书的时候,见过那些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用饭,他们吃饭都很安静,不像乡下人吧唧吧唧发出很大的声音,确实看起来文雅的多。 用过午饭,谢过王掌柜,张兰兰领着两个孩子高高兴兴的出了锦绣坊。如今有了第一桶金,张兰兰心里就有了底气,即便是在古代,她凭着自己的双手和头脑,也能过的风生水起。 用过午饭,三人酒足饭饱。张兰兰这下有了第一桶金,还找到了赚钱的门路,心里有了底气。 这次描绣样把罗婉绣花用的布用光了,张兰兰便在锦绣坊里采买了些白娟布匹丝线之类。又看着刘秀刘裕身上衣服破旧,便又买了几匹细棉布,打算回去给家人做几身新衣裳。 张兰兰买了不少东西,算下来统共花了一千一百钱,她没有动用王掌柜给罗婉的工钱,而是用自己原先从家里带来的银子付账,并将买下的东西暂时寄放在绣坊,约好等下午回村之前过来取走。 而后张兰兰带着孩子们去西市采买了四样糕饼点心,用油布包着,细绳扎好,提着礼物去私塾拜访刘裕的老师。 刘裕就读的私塾离西市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张兰兰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匆匆赶路,路过路边一个面摊时,张兰兰瞥了一眼,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褂子的汉子面对路边坐着,低着头将自己碗里的一块rou夹到身旁的小男孩碗里。 那汉子三十出头的模样,身形健壮颀长,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笔挺,眼睛微眯,冲着小男孩温柔说笑。 哟,有个型男大叔,张兰兰砸吧砸吧嘴,不由多看了两眼。忽地觉得眼皮跳了跳,这帅大叔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第13章 便宜丈夫 张兰兰突然发现,不光是那帅大叔眼熟,他旁边的小男孩也眼熟的很!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张兰兰看着那父子俩却冒出一身冷汗,脑内无限回荡着两个字:卧槽! 卧槽这么帅的型男肌rou大叔是原身她老公刘木匠刘景也就是张兰兰现在的老公!旁边坐着的那个漂亮的男娃娃是原身的幺儿现在是她张兰兰的便宜儿子。 卧槽为什么原身又泼辣又极品却有又帅又能赚钱的老公漂亮可爱听话孝顺的儿女温柔善良的儿媳妇可爱的小孙女而她张兰兰这种勤奋努力善良正直的大好青年却人生坎坷只能遇见极品凤凰男极品公婆! 苍天那个不公啊! 刘景正和儿子吃面,冷不丁的朝张兰兰这边转头,吓的张兰兰一个激灵,赶忙拉着刘裕刘秀快步往前走。 她前世就谈过一场恋爱然后结婚,在男女关系上经验极少,对刘景这个名为丈夫实为陌生人的男子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爹爹!”刘秀看见父亲和弟弟,惊喜的叫了一声。 糟……糟了……她还没准备好去见这个便宜丈夫呢!张兰兰觉得脖子仿佛僵住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秀秀!”刘景应声抬头,看见女儿兴奋的朝自己跑过来,忙起身将冲过来的女儿抱了起来,笑道:“我们秀秀又长高了。” 刘景不似张兰兰那般重男轻女,儿子女儿他都疼,只是他常年在外做工挣钱养家,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家里都交给妻子打理。对于妻子重男轻女苛待女儿,刘景虽然不赞成,但大多数时候都顾不上许多,只是单独与女儿相处时,会对刘秀格外疼爱,以弥补女儿一些。 所以刘秀自小就最喜欢父亲,最盼望的事是父亲多在家待几天,这样母亲才会有几天好脸色给她看。 “爹爹什么时候回家呀。”刘秀双臂环着刘景,软糯糯的撒娇道。 “过两日,等这份工结了,爹爹就带你清娃弟弟回家。”刘景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 张兰兰远远瞧着父女俩腻咕,心里忽然吃味儿起来:自己宠着疼着那么多天的小妮子,一见她爹就把她这个便宜娘抛到脑后了。 “娘!”张兰兰正想着,就听见刘秀张着手臂唤自己。 “兰妹,你怎么会带孩子们进城?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刘景放下女儿,冲张兰兰微微一笑,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看起来暖暖的。 张兰兰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强自镇定道:“没什么事,就是家里厨房粮食柴火烧了,我出来采买。” 刘景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家中竟然失火了,怎么没个人来通知自己? 张兰兰挠了挠头,十分耿直的补充道:“哦,还有小婉生了,你当爷爷了。” 刘景不禁抚额,往日他在城里做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妻子总会托村里人给他带个口信,如今儿媳生子和家中失火的事,妻子竟然没通知他,想必定是忙到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