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附骨之宠在线阅读 - 第6节

第6节

    第9章 神医风采

    如果有你在,还有什么值得难过?

    韩度搂着熟睡的李月华,虽说是第一次见这公主侄女,可为何竟有种久违重逢之感?可怜哪,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然被伤害成这样。其实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若不是……

    “哎!”韩度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掏出自己的帕子,细细地将女孩脸上伤痕流出的脓水抹去。许是碰疼了她,女孩梦呓似地哼了声,头在韩度腿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熟睡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公公拂了把披风上的水珠一闪身进来,他显然是与韩度相识已久,冲着炕上坐着的男子微微躬身抱拳笑道:“公子来的偏巧,外头的雨不小呢。”可当他看见枕在韩度熟睡的李月华时,忙道:“哟,这样多累,您把小姐搁在枕头上睡吧。”

    韩度忙摆右手示意张公公噤声,左手轻轻捂住李月华的耳朵,低声笑道:“可不能放下,她现在离不了我。”

    “你在和谁说话?”李月华抬手将韩度的手腕紧紧攥在自己胸口,她眼睛仍然闭着,慢悠悠说道:“韩度,你还在吗?”

    韩度无奈地冲张公公笑了笑,然后温柔地在女孩耳边道:“我在呢,是张甫明 回来了,我在和他说话。”

    李月华忽然蹭地一下坐起来,她就像头受了惊的小鹿,眼中带着惧怕四处乱看,当看到张公公时,李月华疯了般揪着韩度的衣襟喝道:“他是谁?肯定是来害我的,韩度你把他打出去了,快呀!”

    韩度惊讶地看着李月华,按理说她应该认识张公公,怎地如此反应?而在地上站着的张公公此时也震惊无比,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怎么就像疯了似得。

    “月华,你冷静些。”韩度禁锢住女孩的肩膀,看了眼张公公道:“你不认识他吗?他是张甫明,可是他从大明宫把你救出来的呀。”

    李月华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扭曲地极难看,她用力甩开韩度的手,指着门的方向,瞪着眼睛喝道:“你的腿也被打断了吗?需要大夫给你治吗?快下去赶他走!”

    张公公听了这话便了然了,心里暗笑这姑娘果然聪明的紧,竟然用神志不清这招来博取初次见面的韩度同情,实在高呀!

    “公子。”张公公叹了口气,面上做出极为无奈之情,他眼眸低垂,身子愈发低了,只听他用充满悲戚的腔调道:“小姐恐怕是惊惧过度,一见着亲人便松了精神头暂时失了心智。她认不得老奴不打紧,只是她现在全心全意的信您,您可不能离了她。”

    韩度被李月华揪来推去闹得没办法,听了张公公这番话,不禁烦道:“这还用你说?你怎么在宫里照应她的,还杵在这里讨我们眼嫌吗?滚出去!”

    张公公面上带着自责的意味,他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冲着炕上的俩人磕了三个响头,羞愤道:“是,公子教训的对,是老奴的错。只是现下计较这些对小姐的病一点用都没有,奴才记得您有个神医好友在洛阳,兴许就能治好小姐的腿伤。”

    李月华听了这话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她真想冲过去抱住狠狠亲张公公两口,可现在扮演的是个神智不清的女人,接下来的戏还得交给张公公。女孩似乎闹累了,她喘着粗气大喇喇地躺到韩度腿上,然后将男人拦腰抱住,埋头躲了起来。

    韩度嗯了声,他轻轻地抚摸着李月华干枯打结的头发,俊脸带着些许思虑之色,只见这妖孽轻轻咬着下唇,睫毛的在下眼睑投出好看的阴影,他沉声道:“刘胖子近年来一直住在洛阳附近的‘谷阳镇’。给月儿治伤,只要我开口绝不在话下,只是月儿现在精神头有些不好,还是让京城郎中先给她瞧瞧吧。”

    “不行!”张公公打断韩度的话,急道:“公子,这万万不可!小姐如今这样,咱心知肚明是受了刺激给激出来的,只要您一直守在她身边,她没几天肯定就正常了。可有一点,她是前朝余孽,又是在姜铄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漏网之鱼。说句冒犯的话,您这样相貌出众的人物今儿个出现在街面上,老奴这地方已然不安全了,早日带她离开长安才是长久计。”

    韩度点了点头,张公公把前因后果说的这样圆满,为了月华也得尽早上路了。他低头瞧了眼怀里的李月华,女孩睡得好熟,她的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梦到什么了?

    万里南游客,交州见柳条。囊金如为足,莫恨故乡遥。千里相送,终须一别。

    张公公目送韩度赶着驴车消失在碧色烟波里,他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布条拿出来看,上面字不多,乃李月华亲笔血书:益州金紫光禄大夫苏照晟,第七女,苏妫。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工夫织得成。谷羊镇坐落在洛阳城百里之外,现下三月,正是百花开的最艳时,黄的木槿,红的桃花,白的水仙,更妙的是一种名为“三醉芙蓉”的珍品花卉,堪堪将洛阳牡丹的风头给压了下去。宋朝的王安石作诗吟道:水中无数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浓。正似美人初醉著,强抬青镜欲妆晕。

    驴车里的李月华无暇欣赏街上的百花争艳,她的心思全都在谷羊镇的神医身上。三跪九拜都拜了,决不能输在最后这一哆嗦上,也不知道张公公将苏妫找到了没,这个苏家的七姑娘才是最关键的一颗棋子。李月华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不输给韩度的绝色面孔,十岁生辰时,长安的高门千金几乎都到大明宫了,其中就有紫金光禄大夫苏照晟家的庶女苏妫。

    李月华握紧张公公赠的匕首,指甲将刀鞘上的花纹抠的刺啦作响,老天,你既然不长眼睛如此苛待我李月华,那我也决不与人为善。正在烦心间,外面赶车的韩度掀车帘进来半个身子,李月华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都说了我要是饿了问你要,能不能别逼我吃!烦死了!”

    许是一物降一物,桀骜不驯的韩度向来是少女贵妇们倾慕的对象,更是秦淮两岸学者尊崇的校雠大家,他何曾受过哪个女子的气,可是如今偏偏就让个丑女李月华给治的死死的。韩度微微一笑,温柔地对女孩说道:“不吃就不吃,我就怕你饿着了么。这两天精神头才好些,可别再病了。”

    不知为何,李月华越看那张云淡风轻的脸越来气,这一路她是满腹心事,而这男人却放歌山水间,满是潇洒之态。世间的一切事仿佛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除了李月华。从梳头到换洗衣裳,从喂药到伺候方便,韩度简直像个老妈子般全包了。

    正是已经处的太熟了,李月华对这个小叔叔呼来喝去毫不客气,此刻,她烦躁道:“没事不要和我说话好么!老说快到了快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还不是哄我游山玩水!你这么大人,怎么就知道玩!”

    韩度噗嗤一笑,他宠溺地揉了揉李月华的柔发,似嗔道:“没大没小的,倒排揎起叔叔来了。你出来瞧瞧,这不就是谷羊镇了,你心心念念的刘神医就在外面。”

    李月华一愣,就在外面么?希望么?她慌忙地从靠枕底下抽出一大块“幂?纱”将自己的脸团团遮住,极目望去,谷羊镇一点都不大,这里的人家靠买卖各品花株来过活,真真是极清雅的。

    可是这样干净芳香的街上,偏偏就有一个又肥又脏的乞丐特别碍眼。他的裤子烂的只能遮住前面,衣裳被各种污物所覆盖,看起来就像件盔甲一般脏硬。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乞丐的手竟然极净极白,直觉告诉李月华,这个肥乞丐绝不简单!

    果然,乞丐往地上呸地一声吐了口浓痰,他蹭地一下站起来,竟然往身后文人墨客云集的‘三醉楼’冲去。

    三醉楼里的文人墨客正在品评时事、吟诗作对,猛地见个脏兮兮的乞丐进来,纷纷皱起眉头嚷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小二快快把他打出去了。谁知这乞丐嘿嘿一笑,霸住门大声道:“你刘爷爷今儿个让你们见见啥叫斯文。”说话间,乞丐对着那群文人撅起裸。露外在的屁股蛋子,噗地放了声响屁。

    里面的人是见惯了斯文的,哪经历过这种事,个个恶心的就像吃了苍蝇般耷拉着脸,而这乞丐竟将门一把从外面关住,他得意地冲里面的人手舞足蹈笑道:“肮脏的卫道士,今儿个没给你们扔大便,算你刘爷做善事了。”

    李月华从未见过这种粗俗的人,青天白日竟当众做如此野蛮的事。她扭头别开这幕,谁知却看到韩度拍着笑道:“好!天下愚蠢的卫道士就该此人此招!”

    李月华顺着韩度的眼睛望过去,只见那肥乞丐身法灵巧,他左右闪躲着从三醉楼追出来的打手,一路直奔向驴车来。这胖丐想来就是刘神医了,他跳上驴车,也不知从哪里抽出根银针,照着驴屁股一扎。驴子吃痛,飞快地载着三人绝尘而去。

    药王谷

    药王谷在山林深处,这里遍布着奇花异草和各色毒物,地上积聚着厚厚一层腐烂的树叶和动物尸骨。这里有神出鬼没的野兽,这里还有常年累月的瘴气,总之想要进药王谷求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 回到药王谷,刘神医便换 回了平日穿的青布儒衫,他和韩度是多年的铁交情,又是个急性子,得知李月华是老友的大侄女后,二话不说便上手替女孩诊治。

    只见刘神医屏气凝神,他仔细地打量李月华的脸,摇头道:“下手之人真是太狠了,太狠了。不好意思了大侄女,你的腿可以治好,脸我没本事。”

    韩度就是怕李月华听到这种话又受刺激,刘神医话还没说完,他一把抱住李月华,连哄带骗道:“没事,别听这胖子胡吣,他定然是骗你的,小叔会有办法。”

    刘神医鄙视地瞥了韩度一眼,不屑道:“你有个屁的办法,就算用药治好了也会留下疤!一条条的,跟蚯蚓一样恶心!”

    李月华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镇静,不要乱,走到这步一定不会出岔子的。李月华完全不理关心她爱护她的小叔叔,她只是对刘神医微笑道:“那如果,我另换张脸呢?不就不会留疤了吗?”

    这话一说出来,刘神医猛地站起往后退了两步,他瞧着李月华冷笑道:“看来姑娘是有备而来呀,可是不好意思了,在下办不到。”

    “为什么办不到!”李月华呼吸急促,她不能让唯一的机会在眼前流失,所以她再也忍不住了,忙抓住刘神医的胳膊,用恳求的语气道:“你和我叔叔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刘叔叔,我叫您一声刘叔叔了,您知道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吗?您知道是谁伤害的我吗?如果我不换张脸,我怎么去报仇!”

    “管好你的大侄女。”刘神医懒懒地将李月华的手从自己胳膊扫开,前一刻他还用漠不关心的表情看老友韩度,后一刻他又换了副顽童般的脸色,摇晃着肥屁股对女孩吐舌头顽劣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管你的事,你又不是我老婆。”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药童稚嫩的声音:“师傅,谷里来客了。”

    刘神医忽然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看着李月华一脸的得意样,冷冷问药童:“来者何人?”

    “是去年来过的张甫明张先生,哦对了,他还带了位貌美绝伦的女郎。”

    来了么,这下连脸皮都正好送上门了,真是天助我也!人脸,我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可真的要给小李换脸了!!!!!!要不让小叔叔和月华凑成cp吧,嘿嘿。

    最近没收藏没评论,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

    注:1.幂?纱(li):《新唐书 车服志》载:初妇人施幂里以蔽身。《旧唐书》载:武德,贞观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着幂?。

    2.校雠(chou):古典文献学非常重要的一支,要通校雠,必备众本,明通文字,训诂,音韵。如孔子、刘向刘歆父子、许慎、朱熹、清代的戴震、段玉裁,近代鲁迅,闻一多都是出名的校雠家。本文中的韩度是学者而非学子,可以认为是比读书人更厉害的存在。

    第10章 女人不狠,

    刘神医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这些年在江湖里过惯了刀口舔蜜的生活,他什么人没见过?只是像李月华这种年纪轻轻却像狐狸般狡猾,狼一般狠毒的女孩,确实少见!

    他听见徒弟说张甫明带了个美貌女郎来药王谷,当即隔着门冷冷冲徒弟喝道:“管他什么张甫明王甫明的,统统不许放进谷来!”

    外面忽然没了声音,刘神医肥胖的身子微微向前探了下,不耐烦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谁料他徒弟忿忿道:“可人现就在门口了,您自个儿赶吧!”

    “什么?”刘神医鼻子下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简直要气歪了,他一把打开门,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对面的人喝骂道:“你们是怎么闯进谷的!没有我独门解药,神仙也难过瘴气?猴儿,是不是你偷偷把他们带进来的。”

    张公公的声音声音响起了:“刘先生您莫怪贵徒,去年小人来过您这儿,所以小人知道要进得贵地须得服解药,这不,那时候我就问我家公子讨了些丸药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今儿个果然用上了呢。”

    张公公来了,他竟然这样的聪明绝顶!李月华不由得再次佩服张公公做事周全,如果她能赶上这个人半分的心思,或许就能瞧出元兰这小贱人的鬼心眼!或许就能让父皇早早杀了姜铄这善于伪装的魔鬼!可惜,或许这个词,是给失败者的。

    正在此时,一个如黄莺般娇嫩的声音响起:“您就是刘神医吧!小女苏妫给您请安了。请您不要责备令徒,其实是我百般求了这位张先生带我进的药王谷,您若要怪就怪我吧。”

    这就是苏妫的声音?李月华感觉心都要从胸腔跳出来了,她本来腿有伤站不起,可激动之下竟然撑着扶手站得直挺挺的,此刻如果给她一双翅膀,她简直都能飞出去。

    许是见了美人发不出邪火,刘神医的声音竟然缓和了许多:“你找我做什么!我认识你吗?嘿,你咋还跪下了!”

    “听闻您妙手 回春,小女之母卧病在床有些年头了,只要您能治好她,我苏妫愿肝脑涂地的报答您。”

    “不治!”刘神医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酷异常,他甚至有些疾言厉色地喝道:“快走!这不是你小姑娘该来的地方,我警告你,趁早快快离去,否则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可不管!”

    听苏妫这话,她多半是被张公公骗来求神医给母亲治病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哄了来,决不能被姓刘的故意赶走!李月华情急之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她头上,身上发着虚汗。她忽然害怕了,如果这个失去这个机会,那么这辈子就完了。

    “你往哪儿爬?”韩度一把将李月华从地上捞起,他铁青着脸靠近女孩的头,男人身上好闻的茶香冲入女孩鼻腔,只见韩度冷冷道:“你给我老实地待在屋里,我亲自把苏姑娘送走。”

    李月华就像条被抓在手里的鱼,鱼想要水,她想要那张脸,就算不去复仇,她也想做个完整的女人活下去,她使劲儿扭动着身子,疯了般大喊大叫:“你干嘛!?你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许是里面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外边的人,门被打开,带着一股清晨独有的甜美之气,李月华终于见到了心念了有几百年的苏妫!

    五百年有多久,佛说,刹那芳华!

    苏妫的脸确实有一种让男人舍不得移不开眼睛的魅力,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浓蛾淡靥不胜情,愁眉翠敛山横,只是勾勾嘴角,便是倾国倾城。她梳着‘双鬟望仙髻’,并无任何金银簪钗,只是绕双鬟缠了长长的发带,便显得她如从画上走出的飞天神女般,步步生莲。从半旧的‘绯罗蹙金飞风背子’和两只几乎没什么花纹的银镯,便能看出她虽说是生在侯门,可生活并不如何金贵,是个面儿上的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苏妫紧紧地吸引着,除了韩度,在韩度眼里始终是怀里狠毒的丑女。他将李月华抱得更紧了,只是轻轻瞥了眼苏妫,便不屑地冷哼道:“请苏姑娘出去,我和我侄女不想看见你。”

    苏妫俏脸一红,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进退,被一个英俊的男子当众说重话,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而这边的李月华此刻简直快被韩度气疯了,她伸长的手抓住了书架,呼啦一声响,连书带架子被李月华给硬生生扯倒,什么《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等简牍一股脑砸向两人,可是这些重物全都让韩度承受了,他不愿再让怀里的女孩受半点伤害。

    “姑娘!”苏妫忙奔向被砸倒的两个人,她一面扒拉李月华身上的书籍木箱一面急道:“受伤了吗?”可当她错手拉开李月华的冪离纱看到一张支离破碎的脸时,当即花容失色地吓得大叫。

    韩度慌忙将李月华滑落的纱给女孩裹在脸上,他把女孩一把搂进怀里,不分青红皂白冲苏妫吼道:“叫什么叫!你把她吓着了!”

    苏妫迷人的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她低头嘟囔道:“对不起,我,”我真被这张脸吓到了。

    气氛有些尴尬,张公公本来想过来打打圆场,可当他看到李月华拼命给他使眼色时,心里立刻了然,他咳嗽一声,边往过走边笑道:“公子,这可就是您不对了。人家苏姑娘可是好心过来扶小姐的,您何必冲她发火呢。”

    张公公假意往起扶地上的贵族叔侄,实际上他紧紧地抓住了韩度的胳膊。就是这个时候!看似被吓得瘫软的李月华猛地推开韩度扑向苏妫,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抽出把短刀,对准了苏妫的心口猛捅下去,李月华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一刀两刀三刀,又狠又准又快!她担心饶是如此,刘神医还能治活了苏妫,转而一刀抹向无辜女孩的脖子!

    梦,桃花落,漫天红雨!

    脖子喷溅而出的血灌了李月华一嘴,她流着泪全部咽下去,又热又腥甜,这是什么呀?不不不,这是苏妫的血!李月华被吓地呕吐,吐到后来只剩下酸水。她看到自己白嫩的手心手背全是触目惊心的红,李月华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方才见苏妫时的美好瞬间,那么鲜活,那么风华绝代,可如今呢?

    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我成了恶魔!我将坠入地狱,永不超生!

    苏妫身上的窟窿像小溪般不断往外冒着血,她很痛苦,她只能在原地微微挣扎几下,她只剩下无声地倒数自己的生命。李月华有些后悔了,如果刚才没有发生这一切,苏家七姑娘还温柔款款地对她笑,可如今呢?她正在死不死活不活的受罪!李月华拿刀的仿佛又有了力气,她好想结束女孩的痛苦,可她始终不敢抬不起千斤重的手!

    当李月华最后一滴泪流进苏妫的心脏里时,女孩终于停止了对生命的渴望,永远地去了。有些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人只是为了看一眼,而有些人,则是为残酷黑暗的现实点了一盏灯。灯灭了,一个她走了,另一个她重生了。

    李月华扭头看向韩度,她好害怕,她现在只想要一个温暖,可是那个男人却狠狠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失望了,是吧。韩度,我的小叔叔,我只能在心里和你说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把我带到刘神医面前,我无视你一路对我的好,更可怕的是我在你眼前杀人,而这一切都是我精心计划好的,看吧,我在骨子里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刘神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他经手过的死人何止千百,可是为何这次如此让人感到心寒?他看着地上满身鲜血,犹如炼狱修罗般的李月华,不寒而栗!他姓刘的向来就是个不正常的人,所以也不顾老友的面子,一手提留起苏妫的尸体,一手揪着瘫软的李月华使劲儿往外拖,他不愿意让血腥和阴谋来污了这一室救人的药香。

    韩度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他踉跄着起身背对门外的李月华,他呆呆地看挂在内室墙上‘秀丽江山图’。为什么会这样?万里河山,人间荣华,江山谋、帝王策,是如此的诱人残忍,她,还能 回头吗?

    春天的雨仿佛还带着旧时冬日里的冷冽,点点拍打在人的头顶和脸上,只是,能洗净蒙尘的灵魂吗?

    李月华将苏妫的尸体横摆在自己身前,她面对着刘神医的卧房跪着,从晌午一直跪到夜幕来临,究竟在跪谁?究竟在求谁的宽恕?。雨冷冷地拍打着早已麻木的她,头发粘在脸庞,鼻尖的水珠儿不断地往下掉,地上积水坑里洼着被稀释的血,黄褐色,就和美丽的苏家七姑娘一样,充满着诱惑。

    韩度一句话都没说,他也不曾从房里出来,事到如今,已经无话可说了。别人的生死他毫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已经 回不了头了。所以,他要去告诉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的烛光斜斜地射到李月华脸上,女孩不曾拿手遮挡有些刺眼的光,她倔强地抬头看着走出来的男人。韩度依旧高贵清冷,他的白袍逆风飞舞,仿若仙人。看到浑身湿透、被冻地瑟瑟发抖的李月华,他心疼,他想冲过去把水里泡着的女孩搂进怀里暖她,她腿上有伤,怎受得了这春寒之毒!可他忍住了,他挥手止住了想要开口的张公公,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月华,冷冷对女孩宣判死刑:“他不会给你换脸!因为,我不让!”

    李月华明知道韩度会这样说,跪在这里的一整天,不,应该说从长安到洛阳,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同意给她换脸。所以她下了赌注,她要利用他的不忍之心来赢。

    刀抵在脖子上,李月华的泪和雨一起砸在地上,她不看韩度,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轻声道:“那再见!”

    男人的声音有点颤抖:“你为什么逼我?”

    女人的笑有点凄苦:“那你为什么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