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他直觉接下来裴亦斐的表现，很有可能会超出他的想象。但是虽然可能会超出他的想象，他却格外的期待。 他想看看，这个一开始不被他所看好的偶像派演员，这个被他认定只是依靠刷脸的男演员，到底能够演出什么样的戏份来。 裴亦斐的情绪好像要爆发出来，但是他忍住了。 甚至导演以为他会大哭会嘶吼，但是他都没有。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安静沉睡的，学生模样的姑娘。他安静的看着，他的目光里头的火焰，一点点的，熄灭了。 很难具体形容那样一种感觉。镜头的人明明还是那个人，脸也明明还是那一张脸，但是就是哪里突然变得一点都不一样了。他整个人突然一下子变得了无生气，好像一下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rou。 就好像一间明亮的屋子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了。他之前无论在受什么酷刑都依旧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头的光泽一下子黑暗了下去，变成了一片黑暗的海洋。 深不见底的。 他安静的看着封冉冉，然后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他的动作很轻，他的动作也很温柔。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面容，他的声音虽然平静。 但是—— 不一样了。跟他之前任何一次说台词，都不一样了。里头的情绪可以被人再三的咀嚼，那种混合了内疚惭愧自责悲伤又稍微带了一点点冷漠语气。 他说： “我以为我可以不欠任何的人的。” “原来终于还是欠了。” 他低下头，浅浅的给她理了理头发。他的手很稳，但是指尖微微的在颤抖。那种抖动叫人觉得心里头好像也随着他细微的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片场被无限放大，那种时而绵长时而急促的呼吸——他猛然闭上了眼睛。 有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 落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他抱起这个女孩，留给镜头一个——强硬悲伤的背影。他终究是孤寂的面对这个世界，镜头里头的裴亦斐，或者更加准确的是是顾谦责，他是如此缄默又是如此的撕心裂肺，于无声处，却掀起了波澜千重。 他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不着痕迹的演戏，什么叫做：不说疼痛的悲伤才是最肝肠寸断的。 …… 裴亦斐站起来的时候，第一个鼓掌的是导演，然后摄像，然后灯光，最后全场都在为他鼓掌。导演的神情格外的激动，他刚才全都捕捉到了！不管是他想要的，还是他超乎他想要的呈现出来的那种感觉，他全都捕捉到了！ 封冉冉缓缓的坐起来，她其实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全场突然渐渐的掌声雷动。对面的裴亦斐却面无表情，他看着自己，目光依旧复杂。 封冉冉晃了晃手。 “这条过了？” 裴亦斐好像突然一下子才被她晃醒的样子。 “嗯，过了。” “那大家鼓掌是庆祝我杀青么……这样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咧……而且刚才脸上好像突然有点湿，下雨了好像……” 裴亦斐笑了笑，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懵逼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完成了一段怎么样的戏份的妹子，然后他说。 “嗯，大家都是在庆祝你杀青。晚上等我收工，我请你和剧组吃一顿大餐，记我的账，你今天下午唯一的任务，就是想晚上吃什么。” 封冉冉哦了一声，她也没有怎么多想，当着就捧着小板凳去一边认真的想，自己晚上到底要吃什么去了。 裴亦斐拍戏这么久，都是自己投喂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请自己吃饭咧。 …… 裴亦斐下午拍戏间隙，他坐在那里读着剧本，助理把手机递给他，裴亦斐接了电话，耳机里头经纪人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 “亦斐，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公司的剧本，已经审批过了。” 裴亦斐稍稍一愣，他凝神仔细感受经纪人声音里头的喜悦情绪，然后他的声音听起来反而很冷静：“公司的剧本……？” “对，就是那一本公司筹备了好久的电视剧。亦斐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承担百分之十的投资么，那个剧现在审批已经下来了。” 裴亦斐的手轻轻的握紧了手机，他知道是哪个剧本了。 这个剧本确确实实已经筹备了很久，几经改人设，眼下已经过了剧本审批，但是一直卡在一个关键环节，所以估计还是不能开拍。 裴亦斐看着那边还在收拾道具，估计等到开拍还要一会儿，他索性走到了一边，专心致志的跟经纪人聊了起来。 “跟熊猫保护基地联系了？” “我们嘴皮子都磨破了，那边也不许我们入内拍摄，关系找了不少，但是一牵扯到熊猫，全都没辙儿。这事儿就是死死地卡在这上面，我们连花代价一帧一帧合成都想过了。这剧本人设好剧情好，就是这个女主人设太愁人了，熊猫保护基地的工作人员，你就换个普通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不行么，女主养狮子养老虎我们都能想法子从国外花大价钱空运来!可是熊猫，这是真没办法！我这不是代表投资商跟亦斐你商量么，大家也知道这个一旦牵扯到熊猫，这个喧头它足啊，这个收视率肯定高，人民群众大家肯定爱看，但是这个没法子啊……” 裴亦斐抿了抿唇，他低垂的眼睛里头，似乎有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然后他说：“女主角人选定了么。” “目前还在商量，这剧投资不低，肯定还是想找个有收视保障的女明星。” 裴亦斐笑了笑，他说。 “我知道这事儿有法子。” 经纪人有点不太懂。 “啊？” “我说，这事儿不是非得在这一环卡死。如果想要拍女主和熊猫互动的话，我知道有法子，能够过得了熊猫保护基地的那一关。” 第31章 全剧组都去撸串了 今天剧组好不容易收工的早，封冉冉心心念念剧组的大餐，裴亦斐提前打了招呼他请客，大家都挺开心的，散工后嘻嘻哈哈就等着他这一餐的节奏。 封冉冉坐在剧组的小板凳上头昏昏欲睡，听见大家喊放饭，她猛地一下子就惊醒了，身边一个演小配角的妹子笑眯眯的晃着她。 “冉冉，起来了，我们去吃饭~” “吃什么？” “亦斐说他请，应该是大餐吧。” 一般演员拍戏的片场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即便是影视基地，打牙祭的机会也不算太多。像封冉冉这种自带厨艺技能点的还好一点点，大部分人，尤其是像这种出道没有多久的新人，基本上也就是剧组盒饭的份儿。 所以如果有大牌演员大方到请全剧组吃饭的话，是很讨大家的好感度的。 但是—— 其实封冉冉想过挺多裴亦斐可能请剧组吃的店，比如火锅牛排，甚至自助包场她都想过，但是她就是没有想到，裴亦斐居然请她们吃撸串……？ 这一点都不高端大气上档次好么！ 这家撸串店地方很宽敞，并不是那种路边摊的样子，大家坐剧组的车来，浩浩荡荡来了最少五十个人以上。裴亦斐好像直接包了店，然后串就直接架在了火上烤，羊rou串牛rou串都是几百串几百串的烤。 封冉冉坐在靠角落的一桌，她其实挺自觉的，毕竟她是新人，也没想过能跟导演裴亦斐他们一桌，倒是裴亦斐在那边对她招了招手，特儿随意。 “过来啊，缩在那边做什么。” 封冉冉有点犹豫的看了两眼，裴亦斐倒是笑得挺苏的，封冉冉跟身边姑娘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心翼翼走过去。封冉冉也没有敢那么嚣张直接坐裴亦斐边上，她隔了大概两个座位吧，刚坐稳，就听见导演开口了。 “小封？是叫小封吧，你今天这场杀青戏演得挺好的，以后我们有机会还能再合作合作。” 封冉冉听得简直一愣一愣的，她也分辨不出来这种话是导演客套，还是真心实意的，就是低头装作腼腆开心的样子。 “嗯，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乐意。” 裴亦斐静静的看着身边的这个妹子，灯光下头她的白皙的脸庞显得嫩生生的，跟四周带着恰当笑容的圈内演员显得很不一样，她脱离了拍戏的状态，还是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学生。 串儿还没烤好，桌子上直接先上了一箱啤酒，导演直接先满上了，服务员给大家倒啤酒，倒到封冉冉这里的时候她整个人一愣，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她的神情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任凭服务员给自己满上酒。 这种聚众吃饭的时候，喝酒是必不可少，封冉冉从小家里头是开饭店的，她对于这种事儿也心知肚明，你要是在这个圈子里头混，也是逃不掉的。 裴亦斐反而看了一眼封冉冉面前满杯的啤酒，他稍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低声说道。 “今天先不喝酒吧，明天还要拍戏，喝大了不好，影响进度。” 导演笑呵呵的，语气却是坚决的。 “少喝一点不要过量么。小酒怡情，大家也就是喝着玩玩，啤酒而已，又不是白酒，哪有那么容易醉。这些天大家压力都大，也总是要发泄一下子的么。” 裴亦斐看着导演，视线的余光却在看着封冉冉面前的装满的酒杯。 封冉冉还不知道面前两个男人不动声色的交锋，她默默发着呆，她已经闻见串儿的香味了，她还不知道串儿要什么时候上来，她觉得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饿了。 裴亦斐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笑着站起来。 “行，那我先敬导演您一杯酒，感谢张导您这些日子对我的教导。” 他站起来，仰起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封冉冉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喝酒，他喝酒的时候仰起的喉咙上头喉结分外好看。 他一杯酒下去，眼睛在灯光下反而亮的惊人。封冉冉最早看见裴亦斐的时候他穿着简单卫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五官惊人的好看，就像是学校里头的校草似的。跟现在在饭桌上熟练仰头喝酒的裴亦斐好像气质不一样了—— 但是又都还是他。 只是这个裴亦斐成熟稳重的多。他抿了抿唇，他抿唇的动作显得很好看。然后封冉冉听见他说。 “张导我再敬你一杯吧，你天天导戏辛苦了，这一顿，咱们抛开电影，好好放松一下。” 那个中年导演看上去就很能喝的样子。封冉冉默默看着裴亦斐一杯又一杯的跟导演对喝，她一开始还有点不能理解，但是喝到第五杯的时候，串儿上来了！ 串上来了啊同志们！ 封冉冉这一下更不管裴亦斐为啥一个劲儿喝酒了，她默默等待着别人先动手，但是那一盘串儿，愣是谁也不先拿！ 这一桌子都是封冉冉的前辈艺人，别人不动手，封冉冉也不敢动，她就默默看着串儿，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粗来了！这家串儿也不知道裴亦斐怎么找到的地儿，闻着真的太香了，那个串儿还流油，rou香飘得整个大厅都是，一盘羊rou串儿还没人动呢，烤鸡翅膀又上来了，那鸡翅膀烤得，啧啧啧色泽金黄外层酥焦，感觉看起来就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封冉冉得亏她还有一点点的理智，要不然她就要嗷嗷嗷的叫起来了！ 可是居然还没有人动！ 不知道撸串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么，娱乐圈里头的人真是惊人的克制力！换做她以前在学校门口撸串儿，她早就挽起袖子上了啊啊啊。 封冉冉幽怨的小眼神儿看着串儿，裴亦斐那边本来还在跟导演互相敬着酒，他的余光瞟了一眼封冉冉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在第三盘烤海牡蛎端上来的时候，他开口了：“要不然，大家先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动手，给导演夹了一个鸡翅膀，导演倒是挺受宠若惊。 “哦串儿都上来了，那先不喝酒了，大家都吃吧，亦斐的心意么。” 大家才开始三三两两的撸串儿吃烧烤，封冉冉的唾液早就在口腔里头分泌过好几轮了，她目光坚定的用筷子飞快的夹好了她早就看上的一块鸡翅膀，然后飞快的啃完，投向了第二只。 扇贝牡蛎她吃起来也是丝毫不手软。身边的女性大部分都是浅尝辄止，顶多吃吃烤水果烤蔬菜一类的，量也很少，但是封冉冉是个例外。 是的，她完全拿出了在学校门口夜市上吃烧烤的姿态，整个人简直吃到飞起，以强势的吃货姿态，横空出世，碾压了大部分饭桌上的男性——她目前的串儿数，是汉子的两倍，妹子的三倍。 裴亦斐的余光一直看着飞快吃东西的封冉冉，他有心提醒她稍微矜持一点，无奈隔得稍微有一点远，他也是有心无力。 封冉冉已经完全吃嗨了她吃得忘乎所以的都，她发誓，她真的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串儿店！这家的串儿不咸不淡，香味十足，而且烤的火候正好，封冉冉以一个厨师的眼光看，她都觉得简直是完美的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