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虽然说只是让她等着，但是了解甄婠的江清音知道，等着，就是不想见的意思。以前她在甄婠屋里的时候，甄妍跟甄嫣来了，也是叫等着的。有时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甄妍有耐性，甄嫣可没有。 因此一般都是把甄嫣气跑了之后，然后独独唤了甄妍进来的。 她想起娘亲去世前说过的话，她才应该是这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可是甄婠抢了她的位置。所以她就一定不能让甄婠好过。 虽然江清音知道甄婠对她很好。可是再好能有她这个身份好吗？以前在江府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这个大小姐已经很好了。 可是娘亲告诉她，护国公府更好。来了之后江清音才知道，娘亲口中的那个更好是什么意思。不光是院子比江府大，屋子比江府的任何一个屋子要气派。大凡是体面一点的下人穿的也比她跟娘亲穿的要好。 而且姨父不知道比自己那个爹爹要俊多少，对待姨母也温柔极了。小小的女孩子，天生的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不管是首饰，还是花儿朵儿，还是在她看来好看的男子。 而且他抱着甄婠的样子让她看了都嫉妒。她的爹爹就从来没有这么抱过她看过她。他跟祖母就只喜欢那个贱妾生的弟弟。 所以江清音妒忌，妒忌甄婠，明明都是永安侯府的外孙女儿，她只能寄居在国公府，甄婠却是这里的主人。凭什么？原本她才应该是国公府的嫡亲孙女儿。 只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所以国公府选择了姨母，而没有选择母亲。只不过江清音倒是不讨厌自己的姨母林氏。 她觉得姨母比自己的娘亲好看太多了，若是她才是姨母的女儿，那一定比甄婠还要好看。 只是在她小小的心里，也知道自己现在才不过在护国公府住了一年，只是一个客人，自然不能跟甄婠比。但是她可以慢慢来。 以甄婠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冷得跟冰块似的，连撒娇都不会。她就不同了，等她慢慢的让整个国公府的人都讨厌甄婠，然后嫁给任何一个表哥，不就成为了国公府的主人了吗？ 只是她最喜欢的还是大表哥，虽然相貌还是三表哥跟四表哥最好，可是大表哥最温柔，对她也最好。至于二表哥，她则没有考虑过。 那可是甄妍跟甄嫣的亲哥哥啊，她好几次教训下人的时候被甄嫣看到，所以甄嫣不喜欢她。若是嫁给了二表哥，有这么一个小姑子，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所幸甄婠从来不相信甄嫣，所以她倒是不担心甄嫣去找甄婠告状，说她的坏话。再加上若是嫁给大表哥，婆婆就是姨母，她小时候，祖母就给了娘亲很多气受，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所以她小小年纪也知道了一个好婆婆的重要性。 再者，同样是女孩子，国公夫人就是一个很好的祖母，不管是对甄婠，还是甄妍跟甄嫣，都十分疼爱。这让江清音更加嫉妒。 虽然说江清音自以为甄婠现在肯定是在耍小性子，但是若是她不理自己，那自己的计划要怎么实施？江清音皱了皱额头。唤了香巧进来。 这个丫头最伶俐，但是贪财，娘亲说过，贪财的人好控制。所以江清音一直重用香巧。 “你去我姨母那里，就说我去看过表妹了，可是表妹不见我。” “是，姑娘。”香巧出去了，江清音这才安下心来。在她看来，她这么跟姨母说，姨母肯定觉得她懂事，甄婠不懂事了。 而甄婠那高傲的性子，怕是也不肯跟姨母解释，到时候她再装个委屈，这件事情姨母自然觉得她委屈了。 但是这一次江清音却失算了。林氏原本也打算去看女儿。这个女儿纵然从小不大爱与人亲近。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次受了伤，做娘的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听了外甥女儿丫鬟的回话，林氏也没太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隔天就好了。 再说了自己女儿这次受伤还不是为了外甥女儿？所以使使小性子也是正常的事情。倒是外甥女儿还拿这件事情来告状，倒让林氏心里有些异样了。 ☆、第六章 小棉袄 在做娘的心里，女儿哪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这个孩子不大爱热闹罢了。 可外甥女儿也是她自己接进府的，这点小事儿，林氏虽然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皱了皱精致的眉头，吩咐身边的碧玉给外甥女儿送些厨房新制的点心，算是安慰她。然后着人准备了更加精致清淡的亲自送到女儿的雅岚苑。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笑声。林氏有些意外。女儿生性喜静，即便是伺候的丫鬟，平日里也不许发出太大的声音。 更别说是在她屋里大声说笑了。只不过虽说是惊讶，林氏还是悄悄走了进去。进去便瞧见了齐刷刷的一群孩子。 女儿穿着虽然简单，可精致的小脸上却带着欢快的笑容。甄嫣则仰着小脸儿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在辅国公府跟表哥表姐们一起玩儿的趣事儿。 “你们不晓得，我表哥虽然瞧着机灵，可却是最笨的，我们每回玩牡丹令，他输了总是背不出诗来，脸红的跟大虾似的。” 说着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她说的表哥乃是辅国公大爷嫡出的幼子，如今不过七岁。比甄妍和甄嫣大不了几岁。因此能玩到一块儿去。 而牡丹令则更加简单了，几个小孩子无聊了便剪一个纸花儿传着玩儿，上一局输的人蒙着眼睛数数，数到谁，纸花儿在谁的手里谁就要吟诗一首，若是吟诗吟不出来，就要接受惩罚。 甄嫣年纪虽小，性子也活泼，有些静不下心来，更不爱读书写字，可是记性却是极好的。只要她看过两遍的东西就能够背下来，因此二婶儿也颇有些骄傲。相比之下，这一点，甄妍就不如meimei甄嫣了。 因而她见她那表哥玩不过儿她，心里自然得意。在小孩子的心里，对谁好，自然是要将自己得意的事情，高兴的事情都跟她说。 因此由此可见，如今，她也是真心拿甄婠当成好朋友了。 毕竟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前世的甄婠生性冷淡，更是没有给甄嫣半点好脸色。因而两人的关系也只能是越来越僵，即便是后来甄婠跟甄嫣都长大了，想要尽力弥补，却已经晚了。 两个人一见面就相互不服，你能指望她们能在一起说说笑笑吗？当然甄婠却知道当年她被休弃回家，甄嫣是有来看过她的。只是被她拒绝了。因为当时的她一听说甄嫣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来看自己笑话儿的。 据说甄嫣被气得当晚就回了婆家，回去之后还被气晕了，才被查出了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了。自那之后自然是被拘着没有出门了。 甄婠笑着笑着，想到了往事，眼底便淡了一些。可瞧着甄嫣得意的模样，她还是很给面子的夸了她好几句。直把她给夸的美美的。 几个哥哥倒也不觉得这件事情好笑，男孩子特别是年纪稍微大些的男孩子，七岁之后就要接受更加正统的教育，与女孩子认字学礼仪为主的闺阁教育自是不同。 男人重要的是眼界，因此甄嫣的那个表哥如今已经七岁了。或许明年，他也就没有机会跟小表妹一起玩耍了。 只不过人人都给面子，亲jiejie甄妍却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又能背出几首，却要嘲笑别人。”甄嫣顿时不服气了，当即就背了一首咏春的诗词，虽然简单，却经甄嫣的清脆的声音背出来，却如那珠玉落在了玉盘上，显得格外悦耳。 “大伯母！”甄妍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珠帘外面的林氏。甄婠连忙转过身，掩藏了眼底的一丝丝紧张和悲痛，“娘！”这一声拖得有些长，倒是有些撒娇的意味儿了，林氏心中更是讶异。 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可除了小的时候，女儿用这种语气与自己撒过娇，后来女儿长大一些，懂事之后就极少了。 没成想，生了一次病，竟然转了性子。林氏当然是高兴。她莲步轻移，一进门就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正是林氏常用的清欢香，林氏从小就极爱美，因而不管是保养还是身上用的香料必得是亲手制的最好的东西。这清欢香正是林氏亲手制的独属于她的清香。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洋红色织金莲纹长褙子，精致的回心髻贴着光洁的额头，缀着漂亮的一撮额饰，髻上簪着两支芙蓉镶宝的花簪，另一边簪着不要辍着几道珠翠。 下面是小山眉，芙蓉面，眸若秋水，唇若含丹，端的是倾国倾城，美貌无双。 有如此美貌的娘亲，再加上俊美的父亲，也怪不得他们兄妹四人容貌出色。这一点甄婠并没有自夸。 母亲林氏年轻的时候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儿，况且她素来爱美，又有一套独特的自制保养法子，因此如今虽说是生了四个孩子，已经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可是经过一番保养之后，却显得年轻好几岁。 她的身段窈窕，却饱满标致，就算是比起那些云英未嫁的少女也不差什么，若说真要差些什么，那大概就是她身上的成熟风韵。比那些青涩的姑娘自然要迷人许多。 她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身后跟着的碧玺碧螺立即将她准备的糕点放了下来。 却不想甄婠直接扑进了她怀里。小手紧紧的环住她的细腰。 林氏不由失笑。“囡儿怎么了？”甄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闻着母亲身上那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儿，甄婠却不由想起前世。 甄家满门除了出嫁的女儿之外，绝大多数人都被斩杀了，母亲也是甄家人，自然逃不过去。可是甄婠却知道母亲逃过了一劫。只是若是以那样的方式逃过一劫。她倒是希望母亲就此随父亲去了…… 因而这重活一世，她看到如今意气奋发，完完整整的母亲，心里就如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幸好现在她还有补救的法子。那人虽然权势滔天，可是若是不让他见到母亲，甄家不犯错的话，他也不敢胡来。 毕竟若是叫母亲不打扮那是不可能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况且林氏即便是不打扮，也十分出色。难保那人见了不会动心。 甄婠在林氏怀里紧紧的搂着她的细腰。甄婠的这一番小孩子的亲昵行为，却惹得林氏笑了起来，心柔软的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娘亲！”甄婠又唤了一声，丝毫不管四个哥哥，还有两个meimei在。也不怕他们笑话。这人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经历过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 如今在甄婠心里，再没有比自己的家人更重要的了。她决定不再做个清高冷淡的“仙人”了。至于前世那个阴差阳错跟自己在一起却从没有珍惜过自己的男人，她也不会再稀罕。 林氏将软软香香的女儿搂紧了，才笑着说道：“感觉好些了吗？娘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芙蓉糕，玫瑰膏，还有翠玉豆糕。” “咕噜”只听见一声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声音的来源，甄嫣一张圆圆的小脸儿顿时涨得通红。 “大，大伯母……” 甄婠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娘，我跟妍妍还有小嫣一起吃过了，吃了好些东西，还吃了水果呢！” 林氏听了更是意外，原本女儿这一世受伤就是因为被甄嫣推了一下，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甄嫣毕竟也是小孩子。林氏倒是不好苛责了。 再者，二叔一家也十分诚恳的道歉了，如今甄嫣跟女儿貌似是和好了，若是她还对甄妍跟甄嫣不假辞色的话，倒是显得她这个做大伯母的太过于小气了。 原本四个孩子之中，也就只有这个女儿不是自己喂养的，当初林氏生老大甄锦瑀的时候，因为是第一个孩子，因而坚持自己喂养。后来怀双生子的时候因为知道是双生子，特意吃了许多催乳的食物。 因而奶水一直很足，也够两个孩子吃的。因此也是自己喂养的。可是偏偏生小女儿的时候奶水却不够，甄婠小的时候就常常饿的夜夜啼哭，这才请了一个奶娘一起喂养。因而林氏一直觉得亏欠女儿，所以即便是女儿生性冷淡，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甚至觉得女孩子矜持一些，将来也能够更显得矜贵。况且有她跟夫君，还有三个哥哥在，也不怕女儿吃了亏。因此林氏噗嗤一声，对几个孩子说道：“大家一起吃吧，婠婠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林氏一锤定音。甄妍才没有那么尴尬。毕竟meimei这个吃货的性格，这可是大伯母特意为婠婠准备的。虽然现在婠婠跟自己meimei和好了。 可是懂事的甄妍一直觉得这一次甄婠受伤确实是自己meimei不好。如今还要抢人家母亲特意做的糕点，也确实有些不懂事了。可是林氏这么一说。那就代表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原本甄婠一个人自然是吃不了那么多的点心的，可是几个孩子在林氏的许可之后，你一块我一块的，很快就吃完了。 望着空空的盘子，林氏自然是高兴。临走之前还问了一遍几个男孩子的学业，仔细叮嘱甄婠然后又吩咐白鹭之后这才离开。甄婠望着娘亲林氏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第七章 训子 可甄婠并不知道，林氏离开之后，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也离开了，三兄弟却被叫去了林氏的房间里去了。 林氏跟甄知远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他们的院子“玉苎苑”，取的乃是林氏闺名。林氏单名一个“苎”字，因此他们的院子由原来的“褚玉苑”成了“玉苎苑”，玉苎苑装饰典雅，品味不凡。 甄知远夫妇酷爱书画，夫妻两人琴瑟和鸣，因而除了主室，最大的却是书房，里面还单独辟了一小间，装饰愈发典雅细致。案上摆着一架精致的古琴，一看就知道专门为女子辟的。 红袖添香，人生得意之事，也不过如此了吧。可是此时林氏坐在案边，三兄弟却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林氏向来赞同夫君的主张，儿子要严格教养，女儿要娇养，因而女儿甄婠乃是夫妻俩心中的宝贝，三个皮实的儿子可就没有那么娇贵了。 该骂还是要骂，该训还是要训。况且只要是兄弟中有一人犯错，三兄弟就要一同受罚。这样一来，大的就能够督促小的，小的也会懂得顾忌兄长，兄友弟恭，一个家族才能够长久。 林氏皱了皱精致的眉头。望着眼前这三个低着头乖巧出色的儿子，其实心里还是十分得意的。 这是她跟表哥的儿子呢。一个个相貌俊美，聪慧伶俐，将来可都是人中之龙。可是如今还是孩子的他们，难免还是会犯错误的。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天前说起，一日之前，夫子讲文章的时候，老四甄锦珽多次提出不同的意见，打断夫子的话，被夫子教育了还顶嘴，把老夫子给气得差一点一口气就背过去。 可是老四也是个耿直的性子，见夫子这幅模样，愈发得意，如今老夫子一状告到了甄知远那里去了。 林氏虽然赞同夫君，可是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哪里舍得真的苛责？因而特地选在这个时候把他们三人叫过来教训一顿。这样夫君回来，只要说她教训过来，他也不会太过于严厉。 说到底，林氏还是一个慈母。即便是如此，她板起脸的模样还是叫三兄弟打心眼儿里发怵。三兄弟从小都明白，在他们家里，最大的宝贝是meimei甄婠。 其次就是母亲林氏，他们仨是最不招人疼的。当然这是对他们的父亲大人来说。若是在祖父祖母面前，他们可是宝贝的金孙儿。因而很小的时候兄弟三人就知道寻求祖母的庇护。每每叫甄知远夫妇俩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是渐渐长大了之后，他们也明白，爱之深责之切。作为男子汉，要敢于承担责任。要保护母亲，保护meimei。 因而他们都低着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娘亲，都是儿子不好，儿子作为长兄，没有教育好弟弟，让他顶撞夫子，还没有及时处理好，让母亲烦恼了。” 甄锦瑀作为长兄，自然是第一个认错的。他最见不得娘亲皱眉的模样。从小，他们兄弟仨被灌输的就是要让娘亲开心，要保护好meimei，不能让meimei被别人欺负。 娘亲自然是不必说，貌美如花的娘亲，谁都喜欢。而软软糯糯的meimei也很可爱。虽然说他们的meimei甄婠从小有些清冷。可是在他们眼里，她永远是那个襁褓里软软嫩嫩的小屁孩儿。 再加上三兄弟也十分聪慧，一看到林氏面色不好，还特地把他们叫过来。一想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