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王阁老花白的头发，挺拔的身躯，中气十足的话在大殿上响起，大臣们此时才发现，竟然漏掉了一个叶贵妃。 王阁老是两朝元老，素来只忠心于皇帝，从不站队，他的话让景德帝听的倒是顺心许多。 叶舒云的出身无法让人诟病，且这么多年来在后宫屹立不倒已是难得的本事。此时众人看向叶昌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叶家出了一个贵妃，却低调行事，今日朝堂上的举动叶昌珉却从不发一言，虽然这是叶昌珉与叶舒云定下的策略，可叶昌珉见到镇国公一派与乌大将军一派争执时心中难免有些焦躁。 如今王阁老的话说完，叶昌珉心底不禁松了口气，好在赌对了！ 景德帝在上面听完王阁老的话后，手指在龙案上点了点，平静的双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让人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在想什么。 景德帝略微沉吟了一会，目光扫过在大殿而立的臣子们 “叶爱卿对王阁老的提议有何看法啊？” 景德帝问话，大臣们都紧着心，目光全部看向叶昌珉，叶昌珉对此淡淡一笑，出列回禀 “启禀皇上，立后立太子乃大事，诸位皇子年纪尚小不易看出秉性，臣以为诸位皇子成长起来后皇上可用心挑选。” 景德帝嘴角含笑，将每个大臣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底，目光里的光芒带着意味深长 “既然如此，此事便压后再议。” 景德帝说完，众大臣都有些灰心丧气，压后再议？摆明了现在不想立后，大臣们只能识趣的不再开口。 下朝后，景德帝原本算不上晴朗的脸更是阴沉。景德帝坐在御书房内，手指紧紧的扣住纯金龙椅的扶手，目光如剑，浑身散发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暴怒的情绪。 自陆贤妃诞下两位公主后，明明自己每次临幸前都泡过避子的汤浴，有了两个公主做掩护，不让陆家女诞下皇子，可为何陆贤妃又有孕了！ 景德帝不愿陆家嫔妃有皇子，生怕自己百年后这江山不再姓宇文而姓陆！可景德帝不知道，陆贤妃生怕自己成为陆家的弃子，使用了虎狼之药强行有孕。 景德帝拿出书桌暗格内的密信，这是自己刚调查清楚二十年前的真相。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自己认贼作母二十余年，于母妃而言是何等不孝！ 景德帝神色晦暗不明，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持续几次后终于恢复平常的神色。陆家根基太深，自己虽手握大权，可有镇国公在永远束手束脚。 景德帝眯了眯眼，镇国公七十高龄，该退位让贤了。 “暗一。” 随着景德帝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黑色夜行服，黑面蒙脸的男子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在景德帝身前 “属下在。” 景德帝看着自己瞒着陆家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点了点头 “镇国公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手脚干净，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暗一听到景德帝的吩咐起身抱拳后消失在御书房内。景德帝这时将密信丢进火盆里，穿上裘衣向承乾宫走去。 叶舒云一早就收到今日朝堂上立后的消息，知道最后的结果后淡淡一笑，果然如此。 叶舒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李太医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皇子，叶舒云颇为满意。自己膝下是宫内皇子最多的，就算现在不立后，可皇子多了总有一个景德帝能看上的。 而且叶舒云对宇文浩十分有信心，太傅曾言，宇文浩德行高尚，有经天纬地之才。景德帝对宇文浩也十分看重，有宇文浩在，叶家在筹谋一番，叶舒云不怕皇后与太子之位不到手。 叶舒云思索着，等这件事风头一过请楚氏入宫说话，这时景德帝却来到了承乾宫。叶舒云拖着笨重的身子起来，被景德帝扶着坐下 “身子不便就别起身了，别磕着碰着了。” 景德帝面上挂着微笑，伸手摸了摸叶舒云隆起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被人sao扰，狠狠的踢了一脚。 叶舒云一个吃痛轻吟一声，而景德帝先是有些惊讶，后哈哈大笑道 “这孩子力气真大，日后定是个调皮的，云儿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 不知何时起，没有外人在时，景德帝不再称叶舒云为“爱妃”，反而叫了名字。叶舒云对此颇为满意，唤自己名字总是与旁人不同，这代表自己在景德帝心里是不一样的。 “皇上还说呢，这每日的补品如流水的到妾的肚子里，说是补刚有孕时的亏空。这几个妾的身子是没见长，这都长到肚子里了。” 叶舒云柔柔的笑着，身上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景德帝听到一乐，笑道 “那会婧儿去了，你身子又不好，若不是这样，这孩子怎能如此康健？你啊……” 叶舒云闻言神色一暗，想起自己早夭的爱女心里依旧痛心，景德帝看着叶舒云的神色心里也不大舒服，捏了捏叶舒云的手，低语道 “你也别多想，平平安安生下这孩子才好。这孩子来的是时候，也是婧儿给你留下的念想。” 叶舒云轻轻叹息一声后幽幽开口 “妾总觉得婧儿还在身边，那场时疫，去了太多的人，伤了太多人心，妾，还算好的。” 叶舒云说着说着眼眶一红，抬头望着景德帝，柔柔开口 “妾总觉得这孩子是婧儿的转世，妾从前只愿婧儿一世安乐，婧儿去了，妾怕是要把双份的疼爱给他了。” 景德帝随着叶舒云的目光看着那隆起的腹部，嘴角一勾，笑道 “自然，这孩子是该有这样的疼爱？” 景德帝说完，叶舒云的肚子又动了动，叶舒云与景德帝见到这孩子活泼的劲相视一笑。 次日，叶舒云起身，唤来浅熙 “本宫再有一月就要临盆，你去给母亲递个话，让她找个时间入宫一趟。” 浅熙应下后，叶舒云坐在凳子上任夏芜为自己梳头。叶舒云打开首饰盒子，想到让楚氏暗中置办的产业，眉头轻躇。 ☆、第七十四章 疯狂 楚氏得了叶舒云的消息入宫已是半个月后，叶舒云见到楚氏，只留下浅熙与楚氏身边的张嬷嬷在殿内伺候。 叶舒云先是问了家里的情况，楚氏有些忧心的开口 “你祖母身子也不大好了，昨儿请太医来瞧，说是养的好还能再活个一两年。” 叶舒云听到也有些担忧，不过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叶舒云也并没有太多纠结。 “母亲宽心，一会出宫，女儿让人包些药材，再让李太医走一趟，好好养着，能活多久看天命吧。” 楚氏闻言点了点头。后楚氏看了看门口，又低声道 “你可不知道，你那二妹自从早年嫁给了王尚书的长子，生下一女后过的也不甚如意，虽有诰命加深公婆看重，可房里的小妾却是不知好歹的。前几日在镇国公府里见着她，脸色很不好看。” 镇国公前几日传出旧疾复发性命垂危，这事叶舒云倒是知道。只是自己那个庶妹，叶舒云皱了皱眉，按理叶家如今可是天子近臣，自己又是当朝贵妃，王家不该如此不懂事。 “二妹向来是个柔弱的性子，她那女儿与婧儿差不多年岁，等我生下了这孩子，得空宣她们入宫就是。想来王家碍着我的颜面也会善待二妹一二，都是叶家人，我不会让二妹受了委屈。” 楚氏听到后点了点头，赞同道 “娘娘说的是，咱们叶家不是软柿子，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叶舒云与楚氏说完家长里短，开始问起产业与叶昌珉接下来的安排。 “那些产业都让你舅舅打理着，楚家出面总比叶家好，盈利现在看着也算不错，每年都有一两万两的收益。” 叶舒云心里估算了下大概也有七八万两银子，叶舒云便继续开口 “那就好，现在就先继续开着，等浩儿大了，这些银钱都至关重要，若还有其他用途他自己去决定。” 楚氏想了想却是这个理，若什么都安排好了，坐享其成，就算争到了皇位也是做不长久的。 “你父亲说了，皇上的意思怕是暂时不立后，要等定下了太子，生下太子的嫔妃为后。老爷说，咱们按兵不动，让镇国公府与大将军府争去。” 叶舒云皱了皱眉，却也知道此事急不来，便也应下了。 叶舒云与楚氏又说了几句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楚氏便离去，叶舒云想着临盆在即多走动也好，也起身送楚氏离去。 可当叶舒云与楚氏走出承乾宫门口，就听着有人上前对自己说话 “贵妃娘娘留步。” 此人并不对叶舒云行礼，叶舒云打量了两眼，她的打扮分明是个嬷嬷，可这身形总觉着有些熟悉，一时亦想不起来何时见过，收回打量的目光不语。 浅熙瞧着叶舒云的脸色便上前开口 “你是何人？竟敢挡着娘娘的路，还不让开…” 嬷嬷打扮的人正是从冷宫偷跑出来的高氏，她见着叶舒云的模样心中暗恨，心道：这个时候还想让个奴才压在我身上么？ 高氏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小步移上前，开口道 “娘娘这是认不出妾了么？” 高氏声音有些嘶哑，不复从前细软之音。慢慢抬起头来，一只手抚摸自己的面颊，许是大半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如果自个只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高氏愣了愣盯着自己的手，笑道 ”这会子妾也快认不出自个了，不像娘娘，一直光彩照人。” 高氏眼底露出一丝嫉恨，她叶舒云与自己同一年入宫直接册封了九嫔，又顺风顺水的坐上了贵妃之位，而自己却被贬为庶人，连儿子都要叫旁人作母妃。 高氏想到此恨意更显 “娘娘已是后宫第一人，又何必跟妾过不去？只要你把儿子还给我，妾一定既往不咎…” 叶舒云见到那人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打量了两眼，听完她说的话眼底露出一丝讥讽，既往不咎？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叶舒云冷笑道 “看来冷宫的日子不错，还能让被终身幽禁之人出来。” 高氏见叶舒云瞧不上自个的神色心中恼怒，冷哼道 “这得拜娘娘所赐，如若不是娘娘岂有妾今日？” 楚氏这时也知道眼前是何人了，心里对高氏也是一阵鄙夷。叶舒云看了眼高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三皇子是皇上下旨让本宫抚养，高氏，你又有多大的本事能让皇上收回旨意？还是你觉着你现在的处境能让三皇子过的更好？本宫告诉你，你若继续执迷不悟，自己死了不打紧，别害了三皇子一辈子。” 叶舒云不愿跟高氏纠缠，转身就要与楚氏离去。之前有人劝说解决了高氏以免留下祸患，可自己却想留着她，日后好牵制三皇子，如今看来她就算不死也不能好好活着了。既然有人传言她常常疯疯癫癫，不妨真的疯了也好。 高氏并不知叶舒云所想，可叶舒云的话却是听的明白，狠狠的瞪着叶舒云，大吼道 “ 哈哈哈，叶舒云，你以为你抢了我的儿子你就赢了？别做梦了，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 叶舒云听着高氏的话皱了皱眉，转身看了一眼却看到她面上的神色，生出一丝不安，正想让人将她带回冷宫。却不想高氏猛的抬头笑的更加张狂。 高氏趁叶舒云转头之际此扑了过去，伸手就掐着叶舒云的脖子，笑道 “你去死吧！你快点去死啊！” 高氏双手用力的掐着叶舒云的脖子，亦不停摇晃，直到看到叶舒云脸色渐白心下越发畅快，双眼充血，眼里的恨意与快意一览无遗。 叶舒云见高氏扑来，一瞬的惊吓过后慌忙护住小腹，身旁的楚氏与身后的宫女亦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努力分开二人。 叶舒云因为受了惊吓又被高氏用力摇晃着，面色惨白，小腹一阵疼痛，身下见红。 浅熙一看不好，慌乱下也不顾旁的，忙让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自己却直接咬上了高佳氏的手臂。 高氏见来人想要救叶舒云后越发用力，直到手上浅熙被咬出了血才觉得疼痛，一痛之下松开手，立马被人抓住按在一旁。 高氏看着叶舒云见红，笑声极大 “哈哈哈哈哈，叶舒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你看，上天永远都是公平的！” 叶舒云被人分开后喘着粗气，感觉到小腹一阵热流，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见红马上要生产，否则自己与孩子都危险了。叶舒云已没力气再关注高氏，只在宫女的搀扶下快速回了寝殿。 高氏见到叶舒云离去露出得意之色，半响后发现自个动弹不得，狠狠的瞪着押着自个的奴才，厉声呵斥 “该死的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本宫！再不放开，本宫要了你们的小命！” 高氏说着这话同时不停挣扎，衣服乱了，发髻亦有些松散，几根青丝落了下来，原本应该带着风韵的人儿此时却添了刻薄疯癫之态。 春禧看着高氏生怕她再惹出什么选蛾子伤害了叶舒云，便做主将她关到承乾宫的柴房，让两个小太监仔细看守。 “给看牢了，绝对不能让她跑了，再伤了娘娘咱们承乾宫上下的脑袋可都保不住了。” 春禧严厉的叮嘱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本就对叶舒云忠心，这会更是不留余力的守在门口。春禧见他们懂了这才放心的转身，匆匆赶至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