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奥德里奇抬手摸了摸林歇的头，低声问：“亚岱尔的生日快到了，马上也要八岁了。亚岱尔要去上学吗？” 林歇哪里用上什么学，他摇了摇头，道：“不，我要跟着教父。” 奥德里奇没说话，一旁的卢卡倒是先笑出了声：“少爷要跟着先生去谈生意吗？” “不可以吗？”林歇反问他。 这回反倒是卢卡被问住了。 这可不可以，也不轮到他来说。只是看着林歇小小的个头，说要跟着奥德里奇先生，卢卡就觉得实在童言童语，令人发笑。 奥德里奇这时候却是认真地道：“可以。” 林歇主动抓住了奥德里奇的大手，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奥德里奇看着他的模样，微微愣了愣神。毕竟林歇刚到庄园的时候，看着还冷静自持，完全不像个孩子，冷漠得令人心惊，又令人心疼。 但过去了短短一个月，这个孩子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多了，他会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走出庄园，他会高高兴兴地夸奖自己给他选的衣服真好看，他还会悄悄地拉住自己的手掌，脸上露出仿佛偷了蜜一般的笑容。 这个孩子的一切变化似乎都来自于他。 这时候奥德里奇仔细回忆一下，却发觉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关注太少了。 奥德里奇的父亲是个强硬古板的德意志男性，而他的母亲是个放荡不羁的意大利女人，谁也没能教会他疼爱孩子，维持正常的家庭应该是怎么样的。奥德里奇自己无妻无子，就更生疏于这方面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发现得不晚。 然而没一会儿，奥德里奇就又被请走了。 林歇只好带着卢卡在宴会厅外闲逛了起来。 如果能趁机遇见个女主，男配，那就有意思了。 然而，林歇并没能遇见什么女主男配，他只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玛格丽塔。 玛格丽塔穿着并不太合身的晚礼服，她局促地攀着一个男人的手臂。 外国男人一旦上了年纪，很容易如同吹气球一样胖起来。那个男人的肚皮看上去就像个气球，圆滚滚的，仿佛怀胎三月了。男人领着玛格丽塔在宴会厅外乱窜着，惹来了不少侍者的侧目，玛格丽塔的脸都羞红了。 几个身影从宴会厅中出来，正好被这对夫妻拦了个正着。 “艾克！”玛格丽塔的丈夫大声喊道。 那几个身影里谁是艾克，林歇不知道，但林歇看见了纪桁。 纪桁重生后的身份，是戴维斯家族的少爷和一个华人女性生下的私生子。现在能和纪桁走在一起的，应该也是戴维斯家族的人。 “艾克！艾克！”男人拼命地往前凑，但却被侍者拦在了外头。男人也知道那个艾克不好接近，于是转而抓住了一边的纪桁：“你帮帮我，我可是你的叔叔啊！你帮帮我……” 纪桁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儿，他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将男人推到了一边去。 男人看起来很壮实，但却被纪桁顶住肚子往后一推，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人愤怒了，他捶打着地面：“戴维斯家族就是这样不要脸面的吗？连自己家族的子弟也不管不顾了吗？戴维斯家族的少爷们吃着1500美元一磅的拉波恩诺特土豆，4000美元一磅的白松露，却不肯给他的子孙施舍一点美元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的子孙饿死在外吗？” 周围的侍者跟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确实和戴维斯家族有着亲缘关系，他们已经将男人丢出去了。 那个艾克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男人见无处发泄，就全对准了纪桁：“小少爷，你不能这样冷酷无情。你的出身和我一样不是吗？如果戴维斯家族这样对待我，以后也可能这样对待你，现在你如果愿意伸出援手帮助我……”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纪桁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你算什么玩意儿？” 男人没想到被一个半大孩子打了，顿时气急，站起身就揪住了纪桁的胳膊。 林歇推了推卢卡：“我们过去。” “啊？” “那个男人要打我的朋友了。” 卢卡心想，小少爷还真讲义气。 卢卡陪着林歇走了过去。 “别动。”林歇低声道。 他的细声细气在这时候显然起不到作用，但玛格丽塔却是看着他愣愣地道：“林？” 男人被玛格丽塔的声音惊动了，这才双眼一亮，问：“这是你父母收养的那个弟弟？” 玛格丽塔点了点头，有些怯怯的。因为她此刻狼狈的样子，和林歇光鲜亮丽宛如小贵族的样子，差距实在太大了，这让玛格丽塔感觉到了本能的自卑和怯懦。 “你求求他，你快求求他！”男人推搡了一把玛格丽塔，玛格丽塔直接摔倒在了林歇的跟前。 林歇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纪桁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林歇，大概是没想到竟然又见着这个奇怪的小孩儿了。 “林……”玛格丽塔尴尬得不敢看林歇的眼睛。 “你怎么了？”林歇问。 “……没钱了，我们一家都要没钱活下去了！”男人粗着嗓子道：“以前玛格丽塔一家照顾过你，你不该给一点钱吗？我们要的不多。五千美金。就只是你的一顿饭钱而已……” 男人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卢卡皱了皱眉。 但卢卡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库珀家族的一个从属，不管林歇选择做什么，都不该轮到他去说话。 纪桁在一旁冷嗤了一声。男人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他不敢招惹艾克，就企图从他身上捞点好处，现在看他也不好招惹，就去找那个小孩儿了。那个小孩儿看着面嫩，恐怕根本不知道拒绝为何物。 而事实上林歇也的确眨了眨眼，朝卢卡伸出手：“能借一点钱吗？回去我用我的零花还给你。” 卢卡也不意外。 毕竟还是个孩子。 卢卡很是爽快地递了一张卡给林歇：“里面有一万美金。” 男人的瞳孔霎时就兴奋得放大了。 林歇捏着卡，很是为难地对男人道：“你只要五千，我怎么能给你一万呢，那不是侮辱了你吗？” “不不，我很需要这一万……”男人腆着脸就要去够林歇手里的卡，玛格丽塔觉得实在丢尽了脸，于是伸手攥住了男人的衣角。 男人有些不耐，但他在林歇面前还是好声好气地道：“你给我吧，我真的很需要它……给我吧……” “不行，你得给我写个欠条，你还要还我五千美金。”林歇道。 男人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好好好！我写我写！”在他看来，有钱人会缺这点五千美金吗？那个拿出卡的人明显看着是小孩儿的保镖，一个保镖都能掏出一万的卡。小孩儿背后的大人还好意思将钱要回去吗？他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他不还，也没人能要得回去。 男人高兴地从怀里掏出纸笔，写下欠条，递给了林歇。 可算是碰上了这么个冤大头！ 写欠条这件事他做得熟练极了，但很少有人能从他那里把钱要回去了。除了那些要切他手指头的。 林歇将欠条交给一旁的卢卡，转而将那张装着一万美金的卡递给了玛格丽塔。 “这是我给玛格丽塔的。”林歇淡淡道：“感谢你们的家庭当初收留了我。” 玛格丽塔脸上发烧，揣好卡，连看也不敢看林歇，匆匆拉着男人走了。男人讨到了钱，也满意地跟着走了。 等他们一走，旁边的侍者也松了口气。 他们只是小侍者，不好动戴维斯家族的人，但放任他们在这里大闹，又怕会触怒了贵客。他们也为难得很，幸好有个傻乎乎的小少爷站出来解决了这件事。 这会儿纪桁也觉得这小孩儿傻乎乎的。 他嗤笑一声：“那个男人是戴维斯家族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次次都到戴维斯家族求人打发钱给他，戴维斯家族不缺这个钱，可从来没人愿意给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歇眨了眨眼，黑漆漆的眼眸圆溜溜的，看上去可真是天真极了。 纪桁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他从没见过这么单纯没脑子的人……就算年纪小了些，但搁在这些吃人的家族里，也该是个人精才对！ “因为他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烂账，他吃喝嫖赌，无一不作。以前戴维斯家族也为他还过钱，毕竟好歹是家族子弟，这点钱，戴维斯不缺。但他却是个窟窿，根本填补不上，他还和黑社会来往！谁知道哪天就会牵扯到家族身上……” 林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惊讶和后悔，纪桁更觉得气了。这不会是个小傻子吧？ “你知道那些黑社会，有多可怕吗？” “有多可怕？”林歇看上去还是满面无知的样子。 纪桁没好气地道：“他们杀人放火买卖人口，无恶不作。” 林歇点点头：“哦。” 纪桁确定这小孩儿是个蠢笨的了。 倒是卢卡在背后摸了摸鼻子。黑社会，很可怕吗？ 纪桁觉得实在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转身就想走。林歇却拽了下他的袖子：“我叫亚岱尔，我的中文名叫林歇。我能去找你玩儿吗？” “能。”纪桁说完就走了。 在他看来，反正林歇也根本找不到戴维斯家族在哪儿。就一个小傻子，能知道个屁。 估计就嘴上说着玩玩儿。 纪桁走了以后，就有个侍者小跑着出来，在林歇跟前弯了弯腰道：“亚岱尔少爷，奥德里奇先生在等您。” 卢卡点了头，示意那个侍者他们已经知道了。 卢卡带着林歇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少爷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这样的人，少爷觉得后悔将钱给出去了吗？” 林歇摇摇头：“一笔五千美金买断一切后续，不是很好吗？” “什么？”卢卡一怔。 “五千美金我交给了玛格丽塔，这是还他们从前照顾我的情谊。如果玛格丽塔聪明一点，靠着五千美金，她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如果她不够聪明，钱被骗走了，她又求到我的面前，我还可以再帮她一次。但这样的话，她就必须抛弃那个男人了。那个男人就没有资格来找我拿钱了。” 卢卡觉得有些迷惘：“那个男人可以不要脸，他当然还可以来找你拿钱……” “可他还欠着我五千美金呢。” “他可以不还给您啊。” “他会还给我的。如果他聪明，就会知道再也不来找我要钱。这样他还能保住那五千美金。” “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