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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单这么一想就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更不要说马上还得去“上晚课”的何渡了。 本来两个人说一起吃个饭,何渡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在酒店楼下的小摊上买了两个rou夹馍凑合吃完了事。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何渡对沈瑜说,语气还是很温柔,“别睡过头。” “放心。”沈瑜担心地看着他,“你……如果一会儿有什么事的话,记得联系我。” “好。”何渡勾了下嘴角,“我要是被赶出白水寺的话就到这儿来投奔你。”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沈瑜勉强自己也勾了下嘴角。 “不会真发生这种事的。”何渡笑笑,安慰般拍了拍沈瑜的头,“信我,师父们人很好的。” 沈瑜也不明白怎么这事儿到最后还成了何渡安慰他,但他又真的有被何渡安慰到。想了想他说:“有什么事儿一定跟我汇报。” “好。”何渡说。 何渡离开酒店是下午六点,六点到九点的三个小时里,沈瑜坐立不安,叫了差不多两百块钱的外卖,可吃不了几口就食之无味地扔在一边,把电视所有台都串了一遍,顺便看了一整场新闻联播,然后吃鸡疯狂送分。 九点十五,何渡终于发来了消息。 乖,我没事。 沈瑜长出一口气,甚至没来得及跟何渡纠结“为什么要用‘乖’这么亲密的称呼”,他立刻回复。 跟你说了什么吗? 就问了问我上大学这一年怎么样,让我不要乱来,对人要负责。 然后何渡跟了一个扔小桃心的表情。 沈瑜:…… 二师父你这,虽然出人意料的很好说话但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啊! 然后何渡又发来一条消息。 好啦,别想那么多,明天早起我来接你。晚安~ 嗯。晚安。 —— 何渡收起手机,交回到二师父手里。 偌大的佛堂里一片空寂,只有何渡和二师父两人,何渡跪在蒲团上,二师父盘腿坐在一边,看着他。 “你是在家人,为师本来不该管束这些,更不应该对你施加惩戒。”二师父说,“可你常年住在白水寺中,也算半个修行之人,为师必须以规矩处置。” “弟子明白。”何渡看着墙壁。 二师父手边有一豆油灯,火苗映照在暗色的墙壁上,将他和二师父的影子都映得扭曲变形,显得有些许诡谲。 “为师不是因为沈瑜的性别才对你加以惩戒。”二师父又说,“只是修行之人讲究伦常,即使是男女之间,如果没有结婚证明,也不可行不伦之事,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按现在的法律不可能有结婚证明,所以为师只能罚你。” “弟子明白。”何渡又说了一次,“弟子心甘情愿。” 二师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六年前你问我,要是天天想着一个人该怎么办。那时我对你说,要是再过一段时间,你还抱着同样想法,就回去读书。” “是。”何渡说。 “那时就是他吗?”二师父问。 何渡霍然回头,二师父的脸在油灯跳跃的火焰下明灭,何渡迟疑着没有回答。 二师父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个问题只是身为长辈的私心,你如果不愿意回答,那就不必回答。” 二师父用的是“我”而不是“为师”,虽然这间佛堂的气氛让何渡有些紧张,但面对从小看着他长大,既是老师更是长辈的二师父,何渡做不到隐瞒。 “是他。”何渡说。 二师父轻轻叹了口气。 何渡盯着面前的墙壁,不敢看二师父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二师父才说:“勇猛心易发,长远心难得,你能有如此长性,也是好事。” 何渡愣住,他惊讶地转头看着二师父。 这句话他知道……好像不是在批评他的意思? “关于对同性恋的看法,佛家一般分成两派。”二师父继续说,“一派认为,同性恋违反了‘为繁衍而交/合’的本意,属邪/yin,即使对在家人而言也是五戒之一,为业障。另一派则认为,众生有情,感情的核心从来不在于对象,而在于欲/望本身,无论对同性还是异性,情都无法避免,两者并没有神圣和罪恶的分别。” 说到这里,二师父停下来看着何渡,何渡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二师父。 “我是后一种。”二师父说。 何渡浑身一软,紧绷的弦突然松弛下来,他竟然有点想哭。 即使一直以泰然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情感,但他也向来以为这条路上自己是孤独的,直到二师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可你也该知道,在多数人,无论出家人还是在家人眼里,同性恋都是罪过。”二师父又说,“你如果选择了这条路,会遇到很多困难。” “弟子知道,过去七年是这样,未来也会是这样。”何渡应着二师父的目光,很坚定地说,“弟子无悔。” 二师父微微一笑,口宣佛号。 “摄受散乱心专注一处为‘定’,你心既定,为师也就不再多话。只是刚刚已经说过,惩戒难免,你身为修行之人,心生情/欲,为使你心神坚定,认清自我,为师需对你从重处罚。” “是。”何渡敛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