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床帏被人撩了起来,一个柔和的女声问:“夫人做恶梦了吗?” 薛嘉萝没有动,不一会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别怕,别怕……” 薛嘉萝从被子中露出一只眼睛,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眼神温和沉静,手掌温暖有力。她身后是比平时都要明亮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香气。 薛嘉萝又把自己捂了起来,不过慢慢地不哭了。 那只手依旧轻柔地抚慰着她,不急不躁,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就算她不开口说话也不会怪她。 她脸上的泪痕干了,无法言喻的恐慌慢慢淡去,身后的女人轻轻哼起了歌,她把被子移开一点默默听着。 乡下小调哼唱了一整晚,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薛嘉萝难得没有再做梦。 第二天薛嘉萝醒后自己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对着床帏发呆,她不敢揭开,不知道那后面会有什么。 尽管她起身的声音很小,外面的女人还是听见了,她过来撩起了帷帐,看着她笑,因唱了一整晚而微微声音嘶哑:“夫人醒了呀。” 这个声音陪了她整晚,让她很有安全感,薛嘉萝点了点头。 女人把床帏拉开,“饿了吗,还是想先洗个脸?”她把薛嘉萝鞋子摆放好,“奴婢是新来的,叫晓秋,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跟奴婢说。” 晓秋一边说一边观察薛嘉萝,判断她痴傻的程度,看见她听到吃这个字有反应,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最坏跟她小叔子差不多,而她小叔子最开始整日被锁在家中,排泄都无法控制,现在已经能出门下地干活了,她还是有信心的。 薛嘉萝刚醒时还不敢下床,等一顿饭吃完,晓秋哄了哄她就愿意下地了。 房间里依照吩咐撤走了一切红色的东西,衣服食物也不准见半点红色,就算没人跟晓秋说什么薛嘉萝受了什么惊吓,她也能猜出一些了。 她不怎么熟练地为薛嘉萝洗漱束发,薛嘉萝坐在梳妆镜前左右张望,好像在找谁。 晓秋为她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又弯腰给她描眉毛,看着镜子里的薛嘉萝说:“夫人别动,瞧你一动,眉毛都歪了。” 薛嘉萝不再转头,过了一会,她细声细气地问:“她不来了吗?” 晓秋看她面色略有不安,猜不到她口中的“他”是男是女,试探着问:“夫人想见吗?” 薛嘉萝用手摸着自己左边半张脸,看着镜子里:“她流血了,是不是死了?” 晓秋立即明白她在说谁,头皮发麻,不等她回答,薛嘉萝又说:“等她好了,是不是就能来了?” 猜不到她是不是明白“死”的意义,晓秋不敢胡乱敷衍,谨慎说:“夫人要是想她,奴婢就去问问,问她好了会不会再回来。如果她不回来了,夫人也不要伤心,让奴婢来陪您好不好?” 薛嘉萝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晓秋蹲在她身边,仰着头看她:“那先让奴婢来陪您好不好?奴婢可喜欢您了。” 这是薛嘉萝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直白地说喜欢她,她微微瞪圆了眼睛,“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她的眼神跟晓秋五岁的女儿差不多,黑眼仁又亮又圆,清澈无邪,画歪的眉毛奇异地让她更美貌了,让人忍不住想把世上一切最好的给她。 “对,喜欢。”晓秋说,“您喜欢奴婢吗?” 薛嘉萝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依旧是存稿箱,大过年的,剧情却进行到这种地方,哎呀呀。 下一章大概要到初六了…… ☆、汤 后来薛嘉萝慢慢觉察出身边的人都换了面孔, 她大多时间都是茫然地呆坐着,只有晓秋费劲功夫哄着才肯说两句话。 薛嘉萝的情绪一度稳定了下来, 张管事问过周君泽后给她停了安神药,只靠着一点安神香也能睡了。可是她靠安神香睡觉已经成了习惯, 有一晚没人留意,安神香灭了,薛嘉萝半夜被噩梦惊醒, 在屋子里惊叫。 晓秋睡在外屋的榻上,听见她的尖叫声立即起身冲进去,薛嘉萝在被子下蜷成一团一边发抖一边哭。 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晓秋想让薛嘉萝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或者白天玩累晚上不要做梦, 但她怎么哄薛嘉萝都不肯出门,好不容易让她走到门边, 一看门打开着,她立即转身就跑。 这样一直待在屋子里不是个办法,晓秋找了张管事,说道:“夫人日日关在屋子里, 没病也关出病来了。可侄女看夫人似乎对院子颇为恐惧,如何也不肯出门, 王府这么大, 不如给夫人换个地方?” 张管事叹气:“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是……”晓秋指了指书房方向。 张管事点头:“舅舅知道你嘴严,实话告诉你,侧妃以前从府里被人抢走过,从那时开始王爷便将夫人移到有侍卫守护的前院来, 不许出门一步,就怕再发生那种事情。” 晓秋瞠目结舌,压低声音:“竟然有人敢抢熙王殿下的人?”看张管事摆手,她转了话题:“可是就算夫人走失了,那也不是夫人的错,关着夫人算什么?她可能连自己被人抢了这个记忆都没有,处置了那作乱的人,让夫人回到原来的生活不好吗?” 张管事露出苦笑:“殿下就是这样,太看重什么了就会昏头。殿下曾经养过狗,最爱的那只名叫流云,天天带在身边,去兵马司也会带着,那只狗曾不小心咬了他也没发脾气,可最后那条狗还是死在他手上了。” 晓秋听得入迷:“为什么?” “因为殿下发现那只狗不只认他一人,他亲自喂完流云以后,流云会再去前院一个小厮那里摇头摆尾乞食,小厮还教了流云作揖打滚。殿下知道后勃然大怒,打死了流云。虽然殿下嘴上不说,但能看出来他很后悔,他昏头后那个劲儿一上来,他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这样……”晓秋喃喃,“夫人以后是福是祸啊……” 张管事没有做声,他预感,熙王克制自己离开薛侧妃这么久已经忍到头了,他就要忍不住了。 这一天,薛嘉萝在安神药与安神香的双重作用下安稳睡着了,晓秋起身走到门外,恭敬道:“殿下,夫人睡了。” 周君泽这才从黑暗的阴影处走出来,面色不快:“今天怎么这么久?” 晓秋毕竟不是做侍女的,不知该如何回话,讷讷不语。 周君泽不再理她,走进了内屋。 他在被子下摸到薛嘉萝的手,轻轻握住,看她没有醒来的意思放心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有近半个月没有跟她在一起了,这么多天他每夜都睡不好,可一看见她的睡脸,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困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远比想象中需要薛嘉萝。 他在屋内磨蹭了很久,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连床都不敢上,只是一遍遍亲吻着薛嘉萝的手指,最近几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深夜,身上带着安神香的周君泽才出来,看着跪在一边低着头的晓秋,他问:“她何时才能好起来?” 晓秋小心翼翼说道:“如果能给夫人换个地方,让夫人出门玩一玩……” 周君泽没听完就说:“不可能。”他看着晓秋,意义不明地说:“你倒是胆大。” 晓秋连忙叩首:“奴婢知错。” 周君泽理了理衣袖,下了台阶,边走边说:“给你五天,五天后我会在白天过来看她。” 神通广大的张管事也帮不上忙了,舅舅与侄女两人对坐无语,张管事白面团一样的脸上满是愁容:“我害了你。” 晓秋安慰张管事:“还没到那一步,夫人虽说受不得惊吓,但反应不会跟以前那么激烈了,只要殿下态度温和一些,不要惊着夫人……” “可能吗?” “今晚我会在房间里守着,只要殿下做出不合适的举动就提醒他,只是万一我惹怒了殿下,还望舅舅照看一二。” 张管事依旧忧愁:“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也正如张管事猜的,没有那么简单。 本来薛嘉萝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看晓秋玩翻花绳,周君泽悄无声息进来后,她有所感应似的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就开始身体僵硬了。 晓秋装作不知道:“夫人你看,奴婢手上这是一个什么?” 薛嘉萝眼睛盯着虚无,呼吸渐渐加快,双手也握住自己的衣服。 晓秋把手上花绳往她眼前一晃,“夫人的手伸出来好不好?”见薛嘉萝没有反应,她松开手上绳子,把绳子往薛嘉萝手上套,“这只手这样……” 晓秋在努力转移薛嘉萝的注意力,周君泽在一旁站了一会,静静走过来坐在不远的椅子上。 薛嘉萝很害怕,身体一倾抱住了晓秋,话都说不利索了:“汤……要喝汤……” 她每晚喝了加了药的汤就会睡,她下意识地想要睡着来逃避。 周君泽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对晓秋说:“你出去。” 晓秋很为难:“夫人她不松手……”实际上她也不能出去。 周君泽看了一眼薛嘉萝用力到关节泛白的手指,想去掰开她的手指,手伸到一半又放下。 他从怀里掏出翡翠玲珑轻轻摇了摇,“看,想要吗?” 铃铛声音清脆,然而薛嘉萝根本不回头看,她太过用力抱着晓秋以至于身体都在颤抖,呼吸又急又重,面色发白。 周君泽再怎么看晓秋碍眼也知道不能让她出去,不然薛嘉萝可能又要崩溃,他尝试着摸了摸薛嘉萝的手背,她受了惊吓突然短促的尖叫。 晓秋连忙抚慰:“别怕别怕,奴婢给你唱歌好不好?” 薛嘉萝的泪水溢出来,她像服用芙蓉片上瘾的瘾君子一般重复:“汤……汤……” 不能再刺激她了,晓秋顾不得看周君泽脸色,连忙高声道:“把夫人的汤准备好!” 侍女们来来回回忙碌,屋子里只有周君泽一个多余的人,他看着薛嘉萝被身强力健的侍女背到屏风后面,晓秋急忙端着一碗汤走进去,不一会听见她说:“慢慢喝……慢一些……” 然后她唱起方言小调,足足唱了半个时辰才从内屋出来。 晓秋在周君泽面前跪下,心中砰砰直跳,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她。 “殿下恕罪。” 周君泽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茫然:“怎么会这么严重……” 不久前还亲亲密密黏着他,看他的眼神专注甜蜜,现在却视他如同猛兽,这么多天了没有半分好转。他以前待她不怎么样,她一直不计较,连记都不会记在心里。现在他投入了,但她却成这样了。 周君泽失魂落魄站了许久,晓秋看他没有要处置自己的意思才说:“殿下,奴婢有一言。” 周君泽看她一眼。 晓秋鼓起勇气说:“殿下今日太过冒进,慢慢来,夫人可能会好接受一些。” 周君泽麻木说:“什么?” “比如说您每天等夫人喝过药后再来,那时夫人快要睡着反应不会太大。过上十几天再跟夫人的药一同来,让夫人习惯您来了她就能睡了……”晓秋慢慢说,“这样,夫人说不定还会盼着您来。” 周君泽沉默很久:“那就这样吧。” 他今日实在好说话,晓秋送了一口气,又叮嘱了一句:“殿下千万别碰她了。” 周君泽牙关紧咬,脸上肌rou一紧:“我知道。” 晓秋没有看见,真正放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琐事缠身,更新晚了。 前两章有很多人疯狂在问防盗章的事情,那我就再说一遍。 这是晋江新出的防盗功能,似乎有规定原理不好在这里明说,我只能说我改了下时间,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更新的宝宝不用等24小时了,12个小时后再看就可以。 ☆、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