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请问你们找谁?”办案员目光一掠。 一道男音:“接到电话,是你们通知我来的。” 贺燃背对着,眉目微皱。 是贺秦。 “哦,贺先生,请您跟我来。”办案员绕过桌子,走向他。 贺燃转过身,面无表情,假装若无其事。但贺秦堵在门口,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贺燃停步,抬眼,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退,一个不进,气氛飘着若有似无的汹涌无言。 贺秦先开口,“呵,我听说你结婚了,看来,还是挺多情。” 这话里带刺,贺燃听得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不冷不热地回:“配合调查而已,你收尸吧,没人跟你抢。” 那个“抢”字就像飞镖,嗖的一声往贺秦心口扎。 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本事只能靠抢。 贺秦面容瞬间冷下去,然后无声地笑起来,法令纹极深,“抢你的怎么了?手下败将。” 贺燃也不恼,瞥了他一眼,轻嗤,“那祝你当一个常胜将军,永远别摔下马。” 自贺秦夺权后,公司的发展方向变调,他不是个做大生意的材料,小打小闹还凑合,真到了决策者的位置,思想跟不上节奏,能力捉襟见肘。 早已不是贺燃在时的那个公司了。 贺秦本就对他耿耿于怀,这下吃了个闷亏,终于先失分寸。 “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雄?” 贺燃横眉冷对,一触即发之际,办案员适时叫唤:“贺秦,到这边来录口供。” 贺秦甩手,走时还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 贺燃敛下脾气,算了,眼不见为净。 刚迈步,走廊上又是一阵sao动,紧接着是哭天喊地的嚎叫。 “我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啊!” 姚怡芝的父母从老家赶来,被人搀扶着,痛心疾首老泪横流。 两家人算是老邻居,自小认识,所以一见到贺燃,姚母几乎崩溃,扑过来抓住贺燃的手,“小贺,小贺。” 贺燃有点懊恼没早点走,这会又脱不开身了。 他安慰二老,“阿姨,请节哀。” 姚母泪眼婆娑,“怡芝太不懂事了,你是个多好的孩子啊,她太不懂事了。” 贺燃还是那句话,“您注意身体,别太伤心。” “她之后跟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好人,不提结婚,还打她,甚至还要她去打胎。”姚母声色俱下,控诉道:“怡芝糊涂,她太糊涂!” 贺燃没有动静,权当倾听。 贺秦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走出来冷冰冰的,“哟!这是几个意思啊?阿姨,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你这个小畜生!”姚父激动,抡起拳头朝他冲来。 贺秦也不让,挥手一推,老人家踉跄后退,差点摔地上。 姚母更加悲愤,“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你有没有良心?怡芝要分手,你直接找黑社会恐吓她,说要杀我们全家,你到底是不是人!” 说罢,她不顾一切地朝贺秦冲去。 贺燃没拉住,“哎!” 贺秦人高马大,抬脚就要踹过去。但腿伸到一半,腿肚子一痛,被贺燃抢先一步踢开了。 贺秦歪着倒向一边,姿态狼狈,回头怒瞪:“你!” 贺燃皱眉,眼神不耐,“一个老人,你至于吗?” 贺秦冷笑,“当什么英雄。替她家出头?啊?!” 贺燃蹲在地上,两手耷拉在膝盖前,懒懒散散地看着他,“这么多年,除了仗势欺人,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贺秦气的脸色一变。 “我的公司,你拿去,是你的本事。”贺燃无声地笑起来,“对,你用卑鄙无耻,赢了我一次。但那又怎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算什么东西?嗯?” 他这一笑,让贺秦背上汗毛倒立,“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把公司抢回去?别以为我怕你。” “呵。”贺燃笑得抖擞,眼角的笑纹轻轻褶皱向上斜飞,十分闲淡。他逼近,一字一字地说:“老子真要来抢,你以为你挡得住?” 贺秦无言,大喘气,不甘心。 贺燃揪住他的衣领,往面前一抬,拳头的指节抵住了他的下巴。 “你给我听好了,抢到手,不叫真本事,把它做大做强,才是男人。你把公司搞成什么鬼样,用不着我介绍,你怕我,因为你比不过我。” 贺燃的声音低缓,又透着强硬的执着,“你玩剩的东西,老子不稀罕。我要你亲眼看着,什么叫东山再起!” 贺秦硬撑着不肯服输,但身体早就发了软。 贺燃手一松,没了支靠,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再理这些烂摊子,贺燃提步转身。 “你以为你厉害?”贺秦咄咄逼人,在背后叫嚷:“女人、事业,你统统败给了我!连你爸都不认你,你哪来的底气跟我叫板!” 贺燃背影不做停留,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贺秦笑声疯狂:“你爸那么大的家业,都不给你这个儿子,什么玩意!” 贺燃的脚步终于停住,如刺梗在喉咙,他缓缓转头,侧目冷眼,真正地有了情绪泄露。 扳回一局的快感让贺秦得意,挑衅地对视。 贺燃拳头捏的死死,可一想到简皙,他顿时冷静。所有的气血都吞了下去,不再冲动了。 从警察局出来,坐上驾驶座,贺燃连抽两根烟败火静心。 最后一口烟直接燃到了烟屁股,他烦躁地碾熄,“cao蛋!” 贺燃开动车子,转弯调头,但没几米,就看到路边有人在招手拦车。 贺燃眯缝了眼睛,看仔细了,吃惊道:“岳师傅?” 车身停住,贺燃赶紧下车,“老岳,你怎么在这儿?” 中年男人年近五十,身材中等,一见贺燃,就抓着他的手不放。 “贺总,我可见着你了!” 贺燃:“你不是在遥省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老岳叹了口气,“在这边设立了分公司,调了一拨人过来。”他直摇头,痛心疾首:“说是和什么集团合作,本部早就连年亏损,这是胡闹!” 贺燃静静听着,不做评价。 “贺总,我们……” “不要这样叫我。”贺燃打断,“我已经不是公司的人。” 老岳又气又急,抓着他更紧了,“你是不知道,贺秦根本不把公司当回事,乱搞,乱来,什么三教九流的项目都敢往里拉,全是赔钱货。公司那些老功臣,都被他开走了。” 见贺燃无声无色,老岳更加情急,“贺总,公司是我看着你做大的,现在沦落到这种程度,你就不心痛吗?” 痛。 这个字,就像一根铁销,划了一下贺燃心尖儿上的那根弦,弹出来的都是躁动的音符。 一个男人,一生能有几次机遇和热情。 说不痛,不可能。 贺燃缓缓低眼,沉默了好久,才说:“老岳,对不起。” “贺总,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不厚道。但是,还有那么多跟着你一块打江山的老同事。”老岳动容,继续游说,“贺秦找了一帮门外汉身居要职,狐假虎威,搞的乌烟瘴气。我们可都是在等你回去啊!” 贺燃点头,“谢谢你们看得起,但我已经成家在这边定居。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贺燃了,我承担不起这份责任,请你理解。” 老岳失望地垂下头,苍老的手不停抹眼角。 贺燃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口那不怎么坚决的态度,转换话题说:“走吧,我请你吃个饭。” 聊天叙旧进行到十一点,深夜,风温,城市喧嚣褪去,贺燃把老岳送回宾馆。 从这到家得一个多小时,贺燃给简皙打了电话,说今晚睡仓库。 简皙听出了他情绪不高,但也没多问,只嘱咐他注意安全。 随着运输生意越做越顺畅,贺燃已经能自主囤货,他在城南和城西,各租了一间厂房做根据地。最近的那家,车程不过十分钟。 贺燃躺在木板床上,闻着满房的纸箱味,盯着空高的天花板发呆。 手边的烟已经拆了第二盒,一根接一根,食不知味。 ——— 早几天和陆悍骁约了今天聚餐。 贺燃一夜没睡,早上四点又去搬货发车。自从事业上轨道,这种辛苦活他便不再亲力亲为。今天一现身,倒叫那些小年轻员工们兴奋异常。 到点后,他直接赶去约好的地方。 陆悍骁已经顺道接了简皙,简皙留了母乳储起来,所以没带萌萌外出。 只见贺燃一身黑t迷彩中裤,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冷峻不笑的模样,堪比走台模特。 “sao包。”陆悍骁评价,切了声,“我也有墨镜,还会发彩光呢。” 简皙受不了,“连个墨镜都要攀比,你已经三十岁了好不好?” “三十怎么了?”陆悍骁说得理所当然,“三十的年龄,十八的身体,他比得上么。” 贺燃走近,一把揽住简皙的肩膀,“老远就听见你在逼逼,十八岁还能长身高,但你一辈子都别想长到一米八八了。” “滚你的。”陆悍骁可气,“一米八三碍着你了?不就比我高两公分,能当饭吃?啊?”